高棟把李衛平的口供放到一旁,深深吸了口氣,躺進椅子裏。李衛平是個人才,可是走錯了道。他心中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莫名難受。

想了想,還是習慣性地打開電腦,撥打了徐策的電話,兩天沒有聯係,情況卻完全逆轉,他不由唏噓。

“你這位手下可真夠本事的。”聽完高棟講了這兩天發生的事,徐策也頗感震驚,“他把每一步的細節都考慮得這麽仔細,實在讓人難以想象。”

高棟鼻子冷哼一聲:“他以前是個優秀的刑警,協助我破了多起大案要案,我知道他的刑偵經驗豐富,沒想到他反刑偵的水平更高,哼,真是……哎……”

“對了,他口供錄了嗎?”

“錄了,細節還等待核實,我看了一遍口供,和調查結果沒有出入。”

“他是怎麽控製住一車人的?”

“他讓林小峰把迷藥事先溶進飲料裏,在服務區時,林小峰給車上其他人喝了飲料,不久他們陷入昏迷。”

徐策質疑道:“可是當初你不也承認,迷藥的藥效難以控製,每個人的耐藥力不同,用迷藥控製一車人,不可行啊。”

高棟突然皺了下眉,兩天沒睡覺,他腦子有點發昏,所以剛才看口供時,並沒想到這一點。

這確實是個疑點。

難道李衛平在撒謊?

可是他已經被抓,而且也認罪了,他自己肯定清楚,這案子不管他怎麽交代,最後一定還是死刑,他何必撒謊?

高棟想了想,道:“老徐,我把口供發你,你看看是否還有可疑的地方。”

他把口供掃描傳給徐策,隨後因太過疲憊,趴在桌上小憩。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電腦裏再度傳來徐策的聲音:“我看完了。喂……喂……不在了嗎?”

高棟連忙道:“在,剛睡過去了,怎麽樣?”

“嗯……”徐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知道你現在很累,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恐怕你的任務還沒完,我認為,口供是假的。”

高棟瞬時坐直身體,道:“口供是假的?沒道理吧,我看了裏麵的細節,和目前的調查結果幾乎不存在出入,怎麽會是假的?而且李衛平自己也認罪了,他何必還要撒謊呢?”

“不,我並不是說整份口供都是假的,應該說,大部分內容都是真實的,譬如別克車消失的手法等等,這些都是真的。隻不過他在某些細節上撒謊了,當然,我隻能判斷他撒謊,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撒謊。”

高棟皺著眉道:“你說說看,口供哪些地方有問題?”

“先說第一處可疑的地方,按口供裏的說法,李衛平去年國慶找到林小峰,要求他配合自己犯罪,也就是說,這場犯罪雖然隻進行了兩天,李衛平前麵的準備工作足足有三個多月。”

“沒錯。”

“按口供的說法,林小峰隻同意幫他殺死王紅民,如果林小峰知道他想殺死工商所所有人,一定會拒絕。”

“是的。”

“他之所以挑在1月9號工商所集體旅遊的時候下手,是因為林小峰告訴他,工商所每年年末都會集體出去旅遊。”

“恩。”

“問題在於,林小峰並沒有想殺其他人,為什麽要告訴李衛平每年年底工商所會集體出遊?難道建議他在集體出遊時動手?這根本不可能。他要林小峰配合自己,殺死王紅民,林小峰隻會告訴他一個王紅民落單的機會,而不可能告訴他年底集體出遊的時候動手。”

高棟眼睛慢慢睜大,點點頭,道:“你繼續說。”

“第二處疑點,迷藥能否成功控製一車人的問題,這個已經說過了。第三處疑點,李衛平在1月9號中午就控製住了一車人,當天傍晚離開服務區,出了高速,為什麽他要等到1月10號晚上才殺人?”

高棟回憶口供的內容,道:“李衛平說1月9號下了高速後已經是晚上,如果當晚就把車開回白象縣,開進老公路,當老公路附近的監控看到一輛別克車深夜開過去,容易引起懷疑。所以他把車停在了紹市地區的一處偏僻山路上,等到天亮後才走,回到白象縣,在白天開進老公路。”

“那麽他在1月9號晚上把車停在紹市的偏僻山路上時,為何不直接把這些人殺了,偏偏要等到1月10號晚上才動手?要知道,他車裏裝了七個大活人,雖然七個人都被他捆起來了,但這幾個活人一直在身後,難免夜長夢多,他不怕出意外嗎?”

高棟搖搖頭,道:“這點是因為你沒做過刑偵工作,所以才會覺得不合常理。在我看來,這正是李衛平反偵查能力強的表現。因為一旦1月9號他就把人殺了,法醫鑒定出死亡時間是1月9號,那麽我們判斷上,凶手總不會在服務區裏殺人,一定是下了高速才殺人,於是服務區監控的調查時間段就鎖定在了1月9號,那樣排查工作量會少一大半。相反,李衛平1月10號晚上才把人殺了,如此我們無法判斷別克車是9號還是10號離開服務區的,本著謹慎原則,需要把9號和10號兩天進出服務區的別克車都查一遍,工作量會大增,更沒辦法對每一輛別克車都派人上門查仔細。也有利於他瞞天過海的計謀得逞。”

徐策道:“原來是這樣,是我沒想到,看來你那個手下的思維真是太縝密了。”

“不過你說的前麵兩個疑點,我也覺得很有問題。”

“第四點,我始終覺得朱夢羽拍的那段林小峰下毒的視頻有問題。視頻的鏡頭從頭到尾都是對著林小峰的,可是視頻的一開始,林小峰並未顯示出異常,視頻開始後,他才偷偷拿出毒藥的。如果朱夢羽本來要拍打架畫麵的,發現林小峰異常後,才拍他,林小峰在拿毒藥前,能做出什麽異常舉動讓朱夢羽起疑?如果他真有異常舉動,為何他身旁的人都沒發現,事後也沒人懷疑林小峰幹的,唯獨朱夢羽發現他的異常呢?”

高棟點頭道:“你這麽說沒錯,可是朱夢羽已經死了,沒辦法問他當時發生什麽了。”

“朱夢羽的手指和視頻中一樣嗎?”

“她的手被石頭砸爛了,看不出。”

“兩隻手都砸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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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手這麽小的一塊麵積,偏偏會被石頭準確地砸爛?而且是兩隻手?”

“李衛平口供裏說,他並沒有刻意去砸手,他隻不過想營造出林小峰憎恨朱夢羽的假象,所以拿石頭砸毀屍體。兩隻手受損特別嚴重,應該是巧合。”

徐策笑了笑,道:“好吧,這點我隻是猜測,沒辦法證實。可話說回來,既然朱夢羽知道林小峰毒殺了汪海全,她把視頻交給李衛平後,李衛平並沒處理,這種情況下,她應該對林小峰很提防才對,在服務區裏,林小峰提供飲料,她怎麽會喝呢?即便喝,也應該淺嚐輒止,喝不下足夠的昏迷劑量才對。還有一點則純屬我個人沒有依據的猜測了,去年毒發案發生時,李衛平剛好在樓上吃飯,是巧合嗎?林小峰下毒後,把毒藥放回口袋裏,事後卻沒被搜到,嗬嗬,我很好奇他藏哪去了。”

高棟眼珠轉動著,思索徐策的話語,過了半晌,道:“明天我再問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