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張一昂帶著整理好的幾十份調查筆錄和其他信息找到高棟,道:“老大,這裏是今天的調查結果。”

高棟拿進手裏按了按,足足一疊,這些可不是宣傳材料裏的套話空話,這些東西他都要詳細看過,晚上注定是要加班了,皺了皺眉,道:“對了,駱慧慧那邊,有側麵調查過她案發前後的情況嗎?”

“查了,案發這幾天她都在醫院上班,通話記錄也查了,案發前後不但沒和李衛平的手機聯係過,甚至陌生號碼都沒有聯係。我們專門找人側麵了解過,沒看出她案發前後有任何異樣。包括近幾個月來,隻有李衛平零星打過她的電話,她從沒主動給李衛平打過電話,同樣她手機裏也沒有其他陌生號碼多次出現的情況。她的上網聊天情況也查了,李衛平發過她消息,她從沒回過。”

“李衛平這幾個月和駱慧慧有見過麵嗎?”

“不清楚,調查的人都說沒見過她和李衛平在一起,但我想如果兩人真有私情,這種關係也一定偷偷摸摸,不讓其他人發現的。我問了李衛平,他矢口否認。在現在情況沒調查清楚前,是否需要直接找駱慧慧做專門的筆錄,還要看老大你的意思。”

高棟轉過身,想了想,分析道:“我需要想想,畢竟駱慧慧是受害人家屬,如果沒有證據去調查她,發現最後搞錯了,嗯……挺尷尬的,而且她是王家的人,需要謹慎些。你也忙了一天,這些材料我先詳細看一遍,你回去休息吧。”

打發走張一昂後,高棟坐進椅子裏,點起一支煙,一頁頁地翻看著這些材料,把每個細節都在腦子裏印下痕跡。

看完所有材料,他閉上眼睛,竭力思索著李衛平和駱慧慧的真正關係是什麽。

大學期間,李衛平曾瘋狂追求過駱慧慧,但被拒絕,此後兩人多年來未曾發生過聯係。

前年李衛平在白象縣再次遇到了駱慧慧,此時李衛平未婚,也沒有女朋友,而麵前曾經自己深愛過的人,已經嫁作他人婦,並且有個令人羨慕的丈夫。盡管單純的體製行政級別上,李衛平比王紅民高,但無論長相、財富、家世背景,王紅民都比李衛平高出了狠狠一大截。

李衛平應該心裏會充滿嫉妒吧?

如果王紅民打了李衛平一巴掌確有其事,那麽李衛平殺王紅民的動機太好理解了。

可是李衛平不光是殺王紅民,更把工商所其他人也一並殺了,他是出於自身的正義感?

從與他共事幾年的人的口中,確實說李衛平有很強的正義感,他殺王紅民的動機很充分,因此也一並殺了其他人,這點似乎也說得通啊。

這幾年來,李衛平和駱慧慧在網上偶有聯係,彼此也偶爾通過幾個電話。不過案發前幾個月的聯係頻率並未增加。也沒人見過李衛平和駱慧慧在一起。

案發幾天,駱慧慧在上班,期間未表現出異常,手機和網上聯係情況也和往常一樣。

她真的和案子無關嗎?

高棟歎了口氣,以他對李衛平這個人的了解,他出生農村,家裏條件不太好,他本人是個很上進的人,這樣一個人已經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應該會選擇繼續積累政績,更進一步才對,冒險去犯重罪,僅為他心中的那個所謂正義感?不合適。

還是要再找李衛平問問。

高棟把資料合起放好,離開縣局回到賓館睡覺。

接近十二點,高棟被手機鈴聲驚醒,接起是張一昂:“老大,我手下剛打電話,李衛平割脈自殺,現在送到縣人民醫院正在緊急搶救。”

高棟頓時從**跳起來,大叫道:“死了沒!”

“還……還在搶救,不……不知道。”

“你們都他媽的豬玀啊!”高棟大怒掛斷電話,穿上衣服急忙跑出去。

車子疾馳到醫院,搶救室外麵已經圍了一大堆警察,有張一昂的人也有縣局民警和隨後聞訊趕來的。

高棟皺眉瞪著張一昂,低聲道:“怎麽樣了?”

張一昂灰著臉道:“還好發現得快,醫生剛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查了他過去體檢記錄是O型血,現在還在輸血。如果……如果再晚半個小時,恐怕……就出大事了。”

高棟冷哼一聲,這麽重要大案的凶手,如果在公安局裏割脈自殺了,這事責任誰背得起?沒人背得起。所有人都會被記大過,高棟別說破案立功,恐怕要直接以重大責任事故降級問責了。

他憤恨地掃視一眼,馬上認出張一昂手下的兩個今晚值班警察,此刻兩人都低著頭,甚至瑟瑟發抖,高棟衝上去一手一個抓著領口直接拖到角落,沉聲問:“怎麽回事!我問你們兩頭豬怎麽回事!李衛平割脈自殺?他刀哪來的?你們給的?”

“不……不知道,不知道怎麽有塊刀片,我和小方聽到輕微呻吟,感覺……感覺不對,進去看,他……他被子蓋著,被子上有血,我們……我們翻開被子,看到……看到他手上有塊刀片,都是……都是血……”兩個人壓根不敢看高棟一眼,剛才張一昂已經對他們倆破口大罵了,如果晚發現十幾二十分鍾,李衛平死在裏麵,他們兩個馬上可以不用幹滾蛋了。這本就不是一般的案子,一般的案子嫌疑人在局裏死了,涉事民警都難逃幹係,重則瀆職罪判刑,更不用提這麽重大的案子,公安部點名限期破案的案子。高棟早就叮囑過他們,看好李衛平,說他可能有自殺傾向,千萬不能讓他出事。結果還出了割脈自殺的大事,兩人此刻感覺像在做夢,渾渾噩噩的,仿佛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時,高棟看到縣局很多人趕到樓上來,馬黨培也是眼神驚慌,他抿抿嘴,又瞪兩人一眼,冷聲拋下一句話:“你們等著,這事沒完,回頭我肯定找你們算賬!”

扔下他們,高棟向其他人走去,馬黨培幾乎帶哭腔地問:“人……人沒事吧?”

高棟皺眉道:“醫生說暫時沒生命危險。”

這時,又有新的刑警趕到,也是張一昂的手下,見了高棟,馬上道:“老大,李衛平應該是從縣局的衛生間拿的剃須刀片,他下午上過廁所。我們剛去衛生間看過,紙簍裏有個拆掉刀片的剃須刀。”

縣局一名刑警道:“是的,縣局有時候值班人員早上起來就在衛生間梳洗,那裏確實放著一些梳洗用品。”

高棟瞪著張一昂道:“你下麵的人第一天當警察?看犯人怎麽看的?我有叫你們二十四小時盯著嗎?他這樣的人上廁所你們不跟的?”

張一昂尷尬地急忙拉出下午值班的人員,斥責道:“下午李衛平上廁所你們沒跟著?”

那人不敢抬頭看任何一人,慌張道:“跟……跟著的,一直看著的,就是……就是他偷偷拿了把剃須刀,沒……沒看到。”

馬黨培知道李衛平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這時也急忙替高棟打起圓場:“高局,我想這幾個人……嗯……他們也年輕,幹警察沒幾年,經驗不足。話說回來我們縣局也有責任,我們值班人員不該把剃須刀等危險用品留在衛生間。畢竟縣局不是監獄,管理那麽嚴格,以往抓來的人,從來沒想過他們會自殺,所以……所以這裏有點疏忽。我看……人暫時沒事,先吸取教訓,這事就以後再說吧。”

高棟聽得出,馬黨培也是替他在說話,盡管人沒死,但李衛平居然在裏麵割脈自殺,差點釀成大禍,上級如果知道當時李衛平是高棟手下看管的,高棟也沒麵子,馬黨培這麽說,自然是想替高棟把這件事藏起來,不用報告上級,至於高棟手下,隨他以後怎麽處置,外人也不用過問。

高棟點點頭,道:“好,暫時也隻能先這樣。”隨後再三叮囑張一昂的人,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盯著李衛平,不管他睡覺還是大小便,麵前必須有人看著,再出任何問題,負責看守的整個小組都可以滾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