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沏了一壺茶,給高棟和張一昂倒好。

“麻煩阿姨了,”駱慧慧淡定從容地跟保姆說聲謝,接著道,“阿姨,要不你出去買條魚吧,我今天想吃魚。”

“好的呀,懷孕的胃口都特別好,想吃啥我就做啥,我再買點牛肉回來,等下燒個湯。”

“好的。”駱慧慧點點頭,目送保姆離開,隨後轉向兩人,臉上看不出情緒,“高總隊,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

高棟捧起茶,喝了一口,抬頭一道銳利的目光掃了她一下,她本能地側過頭躲避。

高棟開口道:“你丈夫的案子我們抓到最終嫌疑人了,不是林小峰。”

她臉色突然冷若冰霜:“李衛平嗎?我聽縣裏的人說了,我真沒想到會是他幹的。”

高棟道:“你認識他吧?”

高棟本以為她會閃爍其詞,沒想到她坦然回答:“沒錯,是認識,大學時候認識的,這人過去很瘋狂,以為他當了公安副局長,會變了性情,沒想到,哼,世上居然有這麽惡毒的畜生!”

高棟聽到“畜生”這個詞從她口中說出來,心裏很不是滋味,隻能道:“你們大學怎麽認識的?李衛平是心理學的,你應該是學醫的吧,怎麽認識的呢?”

駱慧慧搖搖頭:“過去的事,不提罷了,反正過去想起他,我覺得惡心,現在,我真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高棟微微眯了下眼睛:“李衛平調到白象縣後,你們見過麵嗎?”高棟期待她說謊,隻要她說謊,用實質證據揭破她的謊言,那麽深入調查她,甚至直接傳喚她都順理成章了。高棟口袋裏裝著錄音筆,也別了微型攝像機,記錄她的所有言行。

“見過,我想想,應該是前年路上碰到的。我不知道他會出現在白象縣。”

“哦,你們後來有進行過聯係嗎?”

“有啊,畢竟是老同學,大學時不愉快的事也就過去了,偶爾發個短信,或者簡短的電話聊幾句,也或者網上遇到打個招呼。”駱慧慧的表情帶了幾分不屑。

“都是誰主動聯係誰的,你們都聊些什麽?”

駱慧慧略顯警惕地看著高棟,微微皺起蛾眉,道:“高領導,問這些做什麽,和你們的調查有關嗎?”

高棟笑了笑,道:“我們是想通過李衛平在白象縣這幾年的情況了解,來分析他犯下罪行的本質心理狀態。”

駱慧慧冷哼一聲:“這還用說嗎?這不明擺著是他報複社會呀?領導,你們跟他都是公安的,我們這些受害者家屬一點也不希望看到法外容情,一定要判處他極刑!”

高棟默然地冷笑:“當然,我們肯定是依法辦案,不會錯抓任何一個好人,但同時,我們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他筆直地看向駱慧慧,駱慧慧目光坦然地回望著他。

高棟咬咬牙,道:“李衛平過去在和你的聊天中,有沒有向你透露過一些,現在看起來顯得可疑的征兆?”

駱慧慧想了下,道:“應該沒有吧,我想不出,我們聊天很少,幾乎隻是平淡地彼此問候一下而已,我是個結了婚的女人,通常不會和其他男人多聊。哦,對了,我電腦裏這幾個月的聊天記錄應該都在的,如果你們想看,隻要能幫到你們的工作,我都樂意。”她表現出非常坦然大方。

高棟毫不客氣地接受,讓張一昂拿出優盤,跟隨駱慧慧來到房間,打開電腦。

羅慧慧一邊打開電腦,一邊說:“哦,有時候上班時,大概也聊過幾句,我單位的電腦裏或許還有,你們要的話去單位拿。”

高棟道了聲謝,目光專注地看著電腦緩緩打開的畫麵。

電腦屏幕上,是片綠草鮮花的背景,背景中間,站著一個優雅美麗的女人,就是駱慧慧未懷孕的照片,照片中,駱慧慧把手張開,做了個擁抱大自然的動作。

桌麵放自己的照片,這肯定是個自戀的女人,不過不可否認,高棟也覺得她確實很漂亮,像明星一樣。

突然間,高棟注意到,照片裏張開的右手,中指指甲比另外幾根手指稍微短一些,頓時,他立刻想到了拍攝林小峰犯罪的那隻手。

由於手在照片中的比例很小,高棟還想進一步確認時,畫麵已經轉入我的電腦。

駱慧慧打開裝QQ的文件,落落大方地道:“我不知道哪個文件是裝聊天記錄的,你們是專家,你們請便。”

張一昂剛想去操作,高棟直接接過手,插入優盤,快速傳輸完畢後,關掉文件夾,讓屏幕回到桌麵,一邊虛情假意地說著:“麻煩你了,真不好意思。”一邊又仔細掃了一眼照片裏的手,沒錯,中指的指甲確實短一些。

他心中已有答案,關掉電腦,和駱慧慧再次回到客廳坐下,打量了一眼她現在的手,手指白嫩細長,指甲都不長,可是她原來是蓄了長指甲的。

“你和林小峰熟嗎?”

駱慧慧看了眼張一昂,道:“張隊長上次來問過了,不太熟,紅民對他很好。不過我聽說是林小峰下的毒,殺了汪海全?”

高棟盯著她點頭,道:“沒錯,當時有個女人拍了段視頻,證明了林小峰下毒殺人的全過程。”

“哦?有這回事?”

高棟直截了當地問:“視頻不是你拍的嗎?”

駱慧慧頓時簇起眉頭,明顯表現出不悅:“高領導,你在開玩笑嗎?我家剛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可沒心思開玩笑。”

高棟嚴肅地搖搖頭:“我沒有開玩笑。”

駱慧慧氣憤地一聲冷笑:“我實在搞不懂你們來我家幹什麽了?你們說是李衛平殺的人,我好心把聊天記錄都給你們了。你們呢,懷疑我什麽?我拍的視頻?我怎麽都不知道?你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高棟依舊沉著氣道:“你和王紅民的關係好嗎?”

“這麽說什麽意思?我越來越聽不明白了。你們是在調查我嗎?”

高棟麵無表情,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哼哼,我和紅民的感情好不好?你問問我婆婆,問問我爸媽,問問單位裏的所有同事,問問我家的阿姨,我們結婚這麽多年,從來沒吵過架,我懷孕後,他更是對我無微不至。我很愛他,他也很愛我,你覺得我們關係好不好?”說完,駱慧慧臉上已經掛著淚花,仿佛一席話激起她對王紅民的無限思念。

高棟默不作聲地看著她,他知道,光憑中指指甲這一點,根本無法定駱慧慧的罪,因為那段視頻是背光的,顯示不出掌紋,恐怕李衛平早就料到這點了,或許原視頻有更清楚的地方,李衛平進行過處理。在沒有掌紋的情況下,單純比對手指粗細長短,是沒辦法當做證據的。

現在高棟肯定的一點,世上沒有這麽多的巧合,偏偏她過去中指的指甲也如視頻中的短了一截,她必定和案子有密切關係。

可是這女人口風實在太硬了,心理素質也極好,這樣問根本問不出個經過。如果直接抓回局裏審呢?不能抓,沒法抓。拋開她是王家人這一點,她還是受害人家屬,現在有什麽證據懷疑她是嫌疑人,光憑指甲一點?根本算不了證據。而且案發時,她有實實在在的不在場證明,並且她案發前,沒人覺得她表現出異常。通訊記錄裏,更沒找到她和李衛平聯係的線索。

這麽大的案子,抓嫌疑人要多人簽字,萬一最後審了沒結果呢?高棟不僅會麵子全失,駱慧慧必定要反咬一口說他亂辦案,說不定她慫恿受害人家屬集體反撲,王家人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受害人家屬、縣裏、專案組、省廳、王家人,他都沒辦法交代。

看來突破口還是要從李衛平身上找。如果他把實情交代出來,那麽應該有足夠證據逮捕駱慧慧了。

高棟想了想,冷笑一聲,站起來道:“今天多有打攪了,實在抱歉,我們先走了。”

“再見,我懷孕,不送了。”駱慧慧依舊坐在椅子裏。

高棟抿抿嘴,和張一昂一起走出去。

來到外麵,張一昂道:“老大,我覺得剛才你急了些,看不出駱慧慧有嫌疑啊,正如她說的,她和王紅民的關係好著,王紅民死了對她可沒好處。”

高棟不置可否地回答道:“也許吧,嗬嗬。”

不過此時他回想起徐策說的一點,當一個女人其他手指都蓄了指甲並且愛護妥當,唯獨中指指甲剪短了,結論是夫妻**不和諧。

當時他隻當是玩笑,如今,或許這是事實。

駱慧慧和王紅民的關係,並不像周圍人看上去的那般美好。要不然,她也絕對不會想著殺死自己的丈夫。

到底什麽樣的關係,才會促使她害自己的丈夫?

為了李衛平?高棟想起她話語中對李衛平的冷漠,看著就不像,而且李衛平無論哪點都比王紅民差遠了,任何女人麵對這兩個男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王紅民做老公。哪怕即便王紅民吃喝嫖賭,也遠比李衛平這模樣的男人有吸引力。何況王紅民吃喝嫖賭據說都不沾,如此的好男人,有什麽理由想他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