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早上第一節上完理科班的物理課,顧遠回到辦公室,朝一旁的理科班班主任問了句:“魏老師,陳翔今天沒來上課?”

魏老師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教師,皺著眉歎氣:“小顧老師你昨晚不在,不知道情況呐。昨天下午陳翔請假回家,結果到了晚上就被派出所抓了。”

“什麽!”旁邊的幾個不知情老師也都圍了過來。

魏老師愁眉苦臉道:“也不知道陳翔怎麽搞的,昨天晚上去城管隊鬧事,還把一名城管隊員咬傷了,結果他被派出所抓走,關到現在。昨天很晚派出所電話打到學校,說了情況。”

顧遠急著問:“現在人在哪?”

“還在派出所關著,劉老師早上去派出所了,等他回來才知道具體情況。”她口中的劉老師是高二年級的年級組長。

顧遠心事重重,走出辦公室,來到教學樓下的空地處,掏出手機。他想了想,還是不給葉叔打電話了,避免警方查葉叔通訊記錄時注意到他這個人,猶豫片刻,他撥了派出所的值班電話:“喂,你好,我是葉叔的侄子,請問葉叔在單位嗎?”

“哦,是顧老師吧?葉叔開會去了,有什麽事嗎?”

“是李警官!”顧遠聽出了對方的聲音,他過去曾去過派出所幾次,認得裏麵的幾個人,忙接著道,“是這樣的,李警官,我一個學生昨天晚上被抓了,我想問問他怎麽樣了?”

“陳翔是你的學生?”

“對。”顧遠語氣很焦急。

“他現在還在後麵拘留室裏關著,前麵你們學校的一位老師已經來過。這學生真是不懂事啊,昨天晚上一個人跑到城管隊鬧事,還把人給咬傷了。”

“李警官,他什麽時候能放出來?”

“這個目前恐怕很難,這件事情鬧得不小啊——”

顧遠著急打斷:“把人咬傷了賠醫藥費,還會怎麽樣?他畢竟還是個學生,你們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咬傷的是誰你知道嗎?他把城管局的一名副局長給咬了。”

“啊!”顧遠顯然沒想到陳翔闖出這麽大禍,竟然把城管局的副局長給咬了,忙道,“傷得厲害嗎?”

“很厲害,整個耳朵差點被咬斷,鮮血直流,人還在醫院呢。”

“他為什麽昨晚會跑到城管那邊去?”

“說來這學生也太衝動了,昨天下午城管上街處理違章流動攤點,這學生媽媽是個賣鹽水雞的,被城管抓牢要沒收推車,結果他媽拖著車逃跑,摔了一跤,手摔傷了,車子還被沒收。陳翔傍晚接到家裏電話,請假回家,知道事情後,一個人不聲不響背著家裏人找到城管,想把車子要回來。後來就在城管隊裏跟人發生衝突,他們的一名副局長出來勸架,被陳翔咬住了耳朵不放,被拉開後耳朵就掛在頭上,差點沒掉下來。”

顧遠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問:“陳翔會怎麽處理?”

“現在還不知道,我們查了他身份證,今年已經年滿十八周歲了。城管那邊要我們按照刑事案件處理,說他尋釁滋事,擾亂政府部門正常辦公,搶奪公有財產,故意傷人罪。我們考慮到他畢竟還是一中的學生,不懂事,而且年輕人衝動。所以案件暫時報到了縣局,等縣裏麵的意見。”

顧遠站在原地,身體忍不住顫抖,尋釁滋事,擾亂政府部門正常辦公,搶奪公有財產,故意傷人罪,任何一條罪名都足可以改變陳翔這孩子的一生。

他能體會陳翔昨天的心情,當得知母親推車被收走,母親在逃跑過程中一跤摔傷,這個文質彬彬的好學生涉世不深,在青春期荷爾蒙的衝擊下,孤身一人來到城管隊,想把推車要回來。城管隊哪會讓你這麽一個學生就把推車拿回去,一定是拒絕的。雙方最後一定發生了言語衝突,轉而發生肢體衝突。一個瘦弱的學生,麵對一群成年人,他在肢體衝突中,哪能考慮到這麽多,這時候,人本能的動作“咬”就出現了。可是他咬的不是別人,而是城管的一位領導,並且差點把對方的耳朵給咬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