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平氣得直接將茶杯拍在茶幾上,在房中連連對那個不長眼的建寧公主破口大罵,可是那畢竟是聖上的決定,不過幸好並未對外宣布。他思慮片刻,迅速往醉荷軒走去。

可醉荷軒的大門卻緊緊閉著,紋絲合縫,霍景平敲得手都紅了,門內卻無一應聲。

秦洛芙隱隱約約聽著那時輕時重的敲門聲,隻顧低頭看她身邊的小寶貝。

“少奶奶,咱們真就不給二少爺開門了?”采苓略有顧慮的再次進門,想到那可是未來的駙馬爺,她心中難免有些忌憚。

“不開,讓他在外麵好好呆上一段時間,”秦洛芙麵露不悅,雖然她對霍景平毫無感情可言,可是一聽到聖上欲招霍景平為駙馬,心中還是有些吃味,就像一直屬於自己的玩具突然易了主,這擺設物反而成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采苓猶豫片刻,終於沉默著退出門去。

霍景平叫門不開,終於腳步沉重地離開。想到秦洛芙,想到孩子,他的心底像是被壓上一塊大石頭,重得喘不過氣。

敲門聲消失許久,秦洛芙終於沉不住氣,派人悄悄往門口打量,早已不見了人影。

秦洛芙突然一股莫名氣從髒腑生出,遊走在全身筋脈,終於氣得攥起拳頭,“果然天下男人都是負心漢!有了新歡,就忘了舊人……”

采苓在門口不敢出聲,對於秦洛芙與霍景平的關係,她似有所了然,但又不敢妄下論斷。秦洛芙是她的主子,主子好,才有她的好處,可是主子若踏錯一步,那麽她也難免被打入地獄,難逃重則。

“少奶奶,二少爺他,似乎來得偏勤了些吧……”采苓試探地看著秦洛芙,卻被秦洛芙一個冷眼打地渾身寒戰。

“他是麒兒的叔叔,叔叔來看侄兒有什麽不對?”秦洛芙正被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攪得心煩,突然聽到這樣的問話,心中火氣噌地又冒上來,“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管這些不相幹的事做什麽,出去,我要睡會!”

采苓吃癟地退出去,悶悶地坐在院內石階上生氣,越想越覺得兩人之間關係不對勁,可究竟哪裏不對勁,卻怎麽也說不上來。

“麒兒,你的父親啊,他再也不疼你了,”秦洛芙幽幽的俯身看著熟睡中的嬰兒,臉上透著淡淡失落,她本能地不願承認霍景平是麒兒的親生父親,可是潛意識中,卻儼然已經承認了霍景平的地位。

嬰兒突然大哭起來,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從夢中驚醒過來。撕心裂肺的哭聲讓秦洛芙心碎,攪擾著她終將失去霍景平的痛苦,秦洛芙竟將麒兒抱在懷中兩人嚎啕大哭。

院中下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嚇得臉色慘白,采苓百般勸說無效,那哭聲久久不止,無奈之下,采苓隻得善做主張,將霍景平重新請到了醉荷軒中。

霍景平看到以淚洗麵的秦洛芙,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可礙於旁人的存在,唯有輕拍秦洛芙的肩頭,可這種親密的行為,還是讓下人們難免大吃一驚。

“少奶奶,您別哭了,老爺一會就過來了,康少爺也正在來的路上呢!”采苓無奈之下,祭出大招,沒想到此話一出,秦洛芙竟立刻抽噎著止住了淚水。

這一句話恰落到霍景平耳中,他的臉色當即變得極為難看。

“采苓,快幫我看看,臉上髒不髒,我這臉色好不好?”秦洛芙話音剛落,霍景平已然不動聲色站了起來。

采苓吃驚地看看霍景平,又低頭仔細看向秦洛芙的臉,搖搖頭,“少奶奶,您的臉色好得很,不用擔心,您還是要好好躺著,不然月子做不好,很容易種病的。”

不消片刻,薛文佩急匆匆趕過來,她一聽說秦洛芙抱著孩子大哭,連手中的活計都丟在一旁,生怕母子二人出個什麽好歹,幸好此時秦洛芙已經鎮定下來。薛文佩輕輕抱起嬰兒,疼愛的不聽挑逗。

采苓站在一旁,仔細看著房中的幾人,心中的論斷似乎越來越明確了。

少頃,霍雙城與林岱莫也匆匆趕到,家中的重要人物竟在這一刻全都聚齊了!

秦洛芙沒想到自己的那一嗓子會在整個將軍府引起這麽大的影響,這一刻反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臉紅得像個大蘋果,看著孩子在薛文佩懷中笑得像個無比開心,也算是鬆了口氣。

“阿爹,您來得正巧,麒兒眼看就要滿月了,可是還沒有個名字,阿爹您福氣大,能不能給麒兒取一個?”秦洛芙說著話,眼睛卻不住往林岱莫身上瞄,這個當父親的男人,似乎到現在還沒弄清自己的地位,對孩子的感情,甚至還不如霍景平的感情深。

“麒兒的名字?”霍雙城稍一沉吟,關於孩子的名字,他還真的想了許多,隻是直到現在都未作出決定,可就在秦洛芙話音剛落的那一刻,霍雙城突然福臨心至,開口道:“麒兒命格極好,出生時恰逢貴如油的春雨,又伴著晨曦而來,不如就叫雨昕吧,霍雨昕。隻願麒兒像春雨般潤物無聲,又如朝陽一般,冉冉升起。”

秦洛芙抬頭看看林岱莫,見他沒有反應,又扭頭去看霍景平。霍景平不置可否,隻是微微笑著。

“嗯,這個名字確是極好的,”秦洛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最終隻得拍手叫好,給自己的老公公留足了麵子。

霍雙城對於自己的決定非常滿意,一扭頭看到薛文佩一直將麟兒抱在懷中,也孩子氣地從薛文佩懷中接過麟兒,小心翼翼抱在懷中,當初康兒出生,他置身沙場,如今康兒的孩子出生,他自然不願再錯過這難得的機會。

“阿爹,你仔細著些,哎,托住頭,小心折到麒兒的腰,”霍景平在旁看得驚心不已,生怕一個閃失傷到這小小的人兒。

薛文佩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雖說這是平兒的親生兒子,可是畢竟叔嫂的關係在那裏擺著,他縱使再心疼孩子,總不能被人看穿這其中的關係,更何況,平兒如今已是建寧公主的準夫婿,大雷國未來的駙馬爺,若是因此毀了聲譽,那麽他這一輩子豈不都被毀了。

“平兒,你今兒不是還有事嗎,怎麽現在還不出門?讓人等久了可不好!”薛文佩有心支開霍景平,奈何她這原本極聰穎的孩子,一看到小巧玲瓏的孩子,竟然拉不動腿,連腦子都不轉了。

霍景平疑惑的抓抓腦袋,“阿娘,今兒我沒事啊!許三跟著他娘親回老家了,我……”

“你不是說先生得了一幅新畫,要你過去一同鑒賞一番?”薛文佩連連使眼色,霍景平這才反應過來,可是他好不容易站在秦洛芙身邊,戀戀不舍不願離開秦洛芙左右。

可是避不開薛文佩的攻勢,霍景平終於依依不舍的離開醉荷軒,一個人往後花園走去。

途徑鳳儀院,霍景平遠遠便聽到院內罵罵咧咧的聲響,可是住在此處的陸夢箋幾個月前便已經離開往郊區霍宅住著了,這鳳儀院中除了幾個丫頭小廝守著,已然再無旁人。

“少奶奶是少奶奶,姨娘是姨娘,少奶奶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女子的聲音極為高亢,恨不得將房頂給頂破。

可是接下來的聲音,卻是讓人不寒而栗,隻聽那個嬌滴滴的聲音如掐著嗓子一般,又嬌又嗲,“哼,人家少奶奶可是堂堂秦府千金,嫁到霍家這才叫門當戶對,再看看你們姨娘,嘖嘖,整個人瘦的像是塊骨頭,啃著都沒有滋味,還不如少奶奶,皮膚又滑又嫩,更何況少奶奶的漂亮和氣質能使姨娘能比的?”

霍景平聽到這話,心中暗暗讚許,竟站在牆根下聽了起來。

“唉,你知道什麽啊!”那個高亢的聲音中透著絲惋惜,似乎並不曾因對方的尖刻而氣憤,“你來的晚,想來也是不清楚咱們爺的習慣。”

“咱們爺自打取了姨娘後,就沒往少奶奶那邊去過!咱們府裏的規矩是初一十五,爺必須到正房夫人房中過夜,因為這事,咱們姨娘也勸過好幾次,可是咱們爺就是不願意往那邊去,說是過去就心塞,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尖銳的女聲壓低了嗓音,“咱們少奶奶長得那麽好看,爺怎麽可能會看不上呢,該不會是爺他自己不行吧?”

“呸,你好不知恥,連這種話都問得出口!”女子嬉笑地啐了一口,可是顯然對麵的女子根本不曾將這話放到心上。

“你有沒有感覺,平少爺對咱們少奶奶那可真是照料有加呢,那孩子……”

聲音戛然而止,霍景平聽得正開心,後麵卻沒了聲音,又等了好一會,兩人的談話依舊未曾繼續,霍景平被那句話吊得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在下人心中,芙兒的孩子是個什麽樣子……

霍景平好不容易抬起的遊園興致,又被這幾句話給攪得絲毫不剩,又開始掛心秦洛芙同孩子,終於悶悶不樂在一張石椅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