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裏坐滿了人, 上首坐著的是個發白身形單薄的老人,一雙手猶如枯槁,麵色算不上尚佳, 反倒有些精氣神不足。

慕禾知道這就是妖王, 這老頭子忒會玩心眼, 故意裝做一副病怏怏的模樣,隻不過是想讓她掉以輕心,原著中戰鬥值可強了,大結局時一群大能都沒能把他拿下, 現在居然在這給她裝柔弱?

“本王近日在閉關, 未能及時迎接魔尊, 幸好魔尊沒有計較。”妖王露出和善的微笑。

陪宴的王子們都立馬起身拱手示意, 以示尊重,隻不過當看到慕禾那一刻都心思各異, 突然明白了二哥為什麽會被打回原形, 果然人不可貌相, 越漂亮的女人手段越毒辣。

慕禾的位置在妖王左下側, 算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客席, 等落座後也不出聲, 而是拿出一塊絲巾擦拭著手心。

大長老適時出聲,“魔尊不食俗物, 若非看在妖王的麵子上,今日也不會特意過來赴宴。”

其他人都相視一眼, 這個魔界和印象裏當真是如出一轍,簡直囂張到不可一世, 劫了他們的人竟然還敢讓他們繳納贖金, 為何不幹脆來搶。

九王子眼神微動, 湊過腦袋看向旁邊的六哥,“如此傲慢,這不是在打父王的臉嗎?”

聞言,六王子又抬頭看了看自家父王,繼而憤怒的瞪著對麵的人,“精靈族又不是你們魔界領地,先下手者先得,我父王已經給足了你們麵子,你們卻獅子大開口要贖金,未免太過猖狂。”

霎那間,宴席裏靜了幾分,舞姬們也顫顫巍巍的退下,其他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六王子,頗有幾分看傻子的感覺,畢竟有些話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慕禾垂著眼簾沒有出聲,她才不做別人的打手,這個九王子真是八百個心眼子,到處坑兄弟。

“六哥,你怎麽能這樣說呢,此次都是誤會,有人從中挑撥導致,與魔尊又有什麽關係?”九王子不由義正言辭出聲。

聽到這話,六王子愣了愣,剛剛不是他說這個魔尊傲慢嗎?怎麽如今又向著魔界說話?

妖王半闔著眼,分不清是什麽表情,一旁的妖侍卻是戰戰兢兢搖著扇子。

“魔尊百忙之中抽空到來,如若這就是你們誠意,那今日也無需洽談,我們魔尊也已經仁至義盡。”大長老沉聲道。

望著那個越俎代庖的老頭,六王子似有不悅,“你算個什麽東西!這裏輪得到你說話?”

其他人都心頭一緊,忍不住看起熱鬧,眾所周知這個大長老可是魔界的元老,就連父王都得賣幾分薄麵,這六哥當真是有頭無腦,注定和那腦子進水的二哥一個下場。

九王子壓製住嘴角的弧度,連忙幫著說話,“這是魔界大長老,六哥你怎能如此怠慢。”

話音未落,他驟然狠狠摔倒在殿前,地麵都砸出一個大坑,強大的氣浪使眾人都忍不住躲避,所有桌椅菜肴紛紛粉碎一地,而大坑中赫然躺著一隻奄奄一息的黑狐,似乎隨時都會斷氣。

眾人都屏住呼吸,腦袋嗡嗡作響,不敢置信的望著那個麵無表情的女子,六王子顫抖的手立馬放在了身後。

慕禾懶懶的抬眼,“聒噪。”

敢拿她當借刀殺人的工具,真是想太多。

大長老也眼神微動,有些拿不住自家魔尊的想法,她不是要扶持這個九王子嗎?

定是這個九王子城府太深不受控製,魔尊才想要借此除掉順便震懾妖界。

妖王緩緩睜開眼,麵無表情,“換上。”

底下的妖侍哪敢怠慢,連忙重新換上桌椅,又把菜肴重新呈上,全程大氣也不敢喘。

那個六王子臉色有些不佳,已經不敢再多說一句,隻能顫顫巍巍端著酒杯掩飾緊張。

他沒想到對方膽子會這麽大,竟然敢在父王麵前動手,而且完全有足夠的實力滅殺自己,想起剛剛自己的態度,他酒杯裏的酒水忍不住撒出來幾滴。

其他王子也輕易不再說話,敢在父王麵前動手的人千百年來都找不出一個,而且還不動聲色把九弟打回原形,這修為得有多高?

“隨意插話,咎由自取。”

妖王隨意拂拂手,殿前隻剩下一口氣的兒子頓時消散,化為一股妖力注入他體內。

麵對這一幕,其他人都已經見怪不怪,甚至還慶幸又死了一個競爭對手。

慕禾故作冷漠的撫摸著腕間的鐲子,不得不說這妖界還挺變態,都說虎毒不食子,居然連兒子都不放過。

“先前之事本王在閉關,不知魔界對精靈族也有意,誤會已釋,今後不再提,妖魔兩界肯定也會是最好的朋友。”妖王端起麵前的酒杯。

慕禾並沒有回應,一句閉關就把責任推的一幹二淨,誰都知道挑軟柿子捏,如果她這個魔尊不強勢,那麽今天被攻打的就是魔界。

“您是前輩,就算有何誤會,我自然會給妖王一個麵子。”

她淡淡一笑,“今日前來,我亦是有一些關於兩界攜手進步的計劃與您商議。”

一塊書簡突然飛向妖王,後者不動聲色,書簡驟然在離他一寸的距離停住。

他隨手拿著書簡,一邊查看裏麵的內容,看到最後神色已經有些許詫異,似乎沒想到這會是魔界寫出來的條例。

打開邊境關卡,促進兩界貿易往來,平衡賦稅?

宴席裏隻剩下絲竹管弦聲,無一人敢竊竊私語,似乎都在好奇魔界給了什麽,讓父王看的如此仔細。

都是一些友好往來,增強兩族資源交流互補的東西,更深層次的慕禾還沒有寫,因為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隻是想探一探這個妖王的底。

可根據剛才的隱形交手,她發現這老頭還是挺厲害的,至少一般人都接不住她的書簡,怪不得大結局的時候那麽多人都圍攻不下對方,畢竟薑還是老的辣。

可如果真的打起來,她相信就算不能五五開,四六肯定沒得跑,所以這老頭才一直故弄玄虛讓她放鬆警惕。

“這些本王覺得甚好,魔尊年紀輕輕卻又一顆心懷天下的心,著實令人佩服。”妖王忽然笑了起來。

大長老站在那陰沉沉的不說話,魔尊必定是想借此麻痹妖界,然後再一點點趁其不備下手!屆時軟硬皆施,必定能不費吹灰之力拿下妖界!

“既是如此,那今後我們再詳談,妖魔兩界必定能友誼長存,共赴盛世。”慕禾拿出一杯自己的酒。

妖王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似乎十分開心今天的見麵,之前死的兒子好像根本不存在。

慕禾剛喝下酒,目光驟然投向大殿上方,那個妖王身邊上菜的妖侍。

邵辭努力平衡著呼吸,動作也不急不緩,哪怕身懷至寶可以掩蓋氣息,可他知道自己稍有破綻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但他從未想過看到的是這一幕!

女子眉眼與身形與慕禾如出一轍,隻是神色頗為冷漠,氣勢也強大不少,世間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又或者說……她們根本就是一個人!

慕禾就是魔尊!魔尊就是慕禾!

這個認知是他生平最震驚的真相,甚至始終無法相信一個魔尊竟然會蟄伏在鉉宗,其目的細思極恐!

所以全宗長老才會死於非命,對方又把線索引向妖界,自始至終人根本就是她殺的,又迷惑清玄仙君,把正道所有人都蒙在鼓裏,甚至還以為她已經身死道消,其實這一切根本就是對方精心設下的陰謀!

而他們所有人都隻是魔界計劃裏的棋子,被耍的團團轉!

“我不知,妖界竟然還有人類。”

她目光直直盯著邵辭,真特麽陰魂不散!哪都有這個煞筆,非要和她過不去了是不是。

“人類!?”

眾人心頭一震,立馬望向那個妖侍,但對方身上是有妖氣的,怎麽會是人類?

妖王眼眸一眯,突然一掌打在對方身上,後者猛地從一道裂縫裏消失。

“竟然真的有人類在這!”

全殿嘩然,不敢置信看著這一幕,竟然真的是人類,而且竟然可以在此撕開裂縫,難不成是哪個高階修士,那剛剛的談話豈不是泄漏出去了。

妖王臉色深沉,顯然也不知會有個人類混進來,他竟然都未曾察覺,可是中了他一掌,任是誰都會魂歸九天。

男主身上數不清的寶貝,能掩藏氣息也不足為奇,但慕禾知道,對方肯定死不了,而且還會把她的身份泄漏出去。

“竟然讓人類混跡在此,不知你們究竟是何意思。”大長老率先發怒,也知道若是讓魔尊的身份泄漏,屆時人界必定會把矛頭對準魔界,誰知道這是不是妖界的陰謀。

慕禾不再逗留,立即撕開裂縫追了過去,必須把人抓回來,然後給他改換記憶,不然之前她的蟄伏就都白費了。

不得不說男主是挺能抗,而且賊會跑,誰不說一聲主角光環就是厲害。

骨鐲壓製了修為與魔氣,她追了足足一刻鍾才在距離鉉宗三十裏的地方把人截住!

一道人影從天而降,邵辭想也不想就祭出神器,然而還沒有啟動那塊上古懸心鏡,整個人就被狠狠擊飛數丈,狠狠砸在地麵,一時間激起塵土飛揚。

他狠狠吐出一口血,捂著氣血攪動的心口看向眼前單純無害的女子,麵上帶著些許諷刺,“果然是你。”

“為何不殺了我?”筋脈的斷裂讓他根本無法驅動靈力。

慕禾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大家會相信一個死人的話,但活人的話未必會相信。”

主要是也打不死他,誰知道他有多少寶貝護體,妖王那一掌誰都死了,偏偏他還能跑這麽遠,服了服了。

邵辭眉頭緊蹙,突然身體僵直,一道紅光注入他體內,腦海中的記憶似乎在快速錯亂重組,他咬著牙不讓自己意識混亂,不然這個世間就無人知道對方的身份。

見他還在抗,慕禾頗為無奈,立即把人收進玉佩,在外頭行凶有風險,還是把人帶回魔界再篡改他的記憶。

正準備轉去妖界,然而禦劍途中她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前方驟然出現一道人影。

樹林裏風聲蕭瑟,男子一襲玄袍身長如玉,恰似下方的謫仙不染塵埃,此刻正用一雙古波不驚凝視著她。

慕禾不由皺皺眉,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對方應該和她死生不見,怎麽現在還來找自己。

該不會男主剛剛傳訊的人就是紀頊吧?!

這個煞筆怎麽不群發呢?

“仙君可有事?”她麵不改色。

敵不動,她不動,遇事不能慌。

凝視著眼前的女子,紀頊目光灼灼,“死而複生不易,隨我回去,宗門不會對你坐視不理。”

“……”

慕禾都懷疑對方是不是拿了掌門的台詞,以對方的性格,應該再也不見她才對,現在搞的這麽悲天憫人普渡眾生?他對其他人生死置之不理時可不是這樣。

四目相對,她語氣認真,“您曾說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而我已經選擇往前走,那麽此生都不會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