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宥話音落地,眾人的視線皆是望了過來。

隻見晏宥神情平靜,唇角淡淡噙著笑,懷裏抱著隻黑色貓咪,他伸出手掌揉了揉貓貓的下巴。

小黑貓倨傲地半掀眼皮,瞅了一眼方樂平,眼神竟如隆冬大雪般冰冷,仿佛是在看一個已死之人。

他從晏宥懷裏跳走,在林霖身旁尋得了個陰涼的地方窩過去。尾巴卷到爪子前,頭一歪,舒服地半寐著。

晏宥垂著頭,寵溺地將貓貓露在陽光下的半截尾巴往陰影下送了送。

小黑貓低低“喵”了一聲,左右蹭了蹭身子,催促晏宥趕快解決眼前的事情,要知道這地上一點都比不上晏宥懷裏舒服。

眾人一臉困惑,仿佛他們此時不是在進行激烈的選拔賽,而是在觀看一場靈寵逗逗樂。

可是這小黑貓是怎麽做到又凶又可愛的啊?

眾人砸吧著嘴回味。

圓台上的方樂平麵色陰沉如墨,如此的無視使他如同一條陰狠的毒蛇,渾身散發著可怖的氣息。

“師弟,這破靈寵你還留著呢。”

方樂平直直盯著晏宥,倒三角的眼睛裏仿佛聚起團熊熊燃燒的烈火,他出言譏諷道。

靈寵對他而言,不過是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日子一長,新鮮感過去,自是沒有留著的必要。

先前方樂平養的那隻犀貘,就是因為這般,已經被他棄養了。

在他眼裏,晏宥不過是因為又窮又沒見識,所以才會對這隻黑炭一樣的醜貓愛不釋手。

眼底的譏諷更甚,方樂平張狂大笑道:“要不,等比試結束,師兄讚助你點靈石,送你一隻別的靈寵吧哈哈哈。”

晏宥自是不會理會方樂平的譏諷,可小黑貓卻覺得聒噪至極,仿佛耳邊不停地傳來惱人的狗吠。

他捏捏爪子,看都懶得看向方樂平,隻悄然揮出一道魔氣。

魔氣隱蔽地射進方樂平的口中,一時間,笑聲好像是被貼上了靜止咒,頓時啞了聲音。

方樂平隻覺得喉嚨裏卡了根魚刺,不上不下得難受極了。

他漲紅了臉,試圖發出聲音,卻隻能斷斷續續地發出卡頓而難聽的嘶啞聲,幾息後,竟不住地開始瘋狂打嗝。

眾人視線像是火舌一般燎著方樂平,方樂平覺得自己就像隻被戲耍的猴子一樣難堪。

他立刻停止了說話的企圖,惱羞成怒地閉上嘴瞪著晏宥。

絲毫沒被影響的晏宥一步步朝圓台走去。

中途他停到烏崎身旁,取出一張溫靈咒,指間靈力揮發,一團溫熱的精純靈力注入烏崎體內。

烏崎捂著胸口踉蹌起身,衝晏宥致謝後,沉聲道:“小心他那套劍法,很厲害。”

聞言,晏宥眨眨眼,笑著點頭沒有多說什麽,便提著青銀劍走到圓台上。

微風乍起,吹起衣袍尾擺蹁躚,明亮的陽光落在方樂平的長劍上反射出攝人的弧光。

方樂平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心裏再也無法保持平靜。

待喉嚨裏的腫脹感好上一些,他劍指晏宥,語氣陰狠,“晏宥師弟,請吧。”

說完他竟滑步上前,揮著長劍等不急地徑直朝晏宥刺去,劍氣破開長空,發出呼嘯聲。

晏宥側身閃躲,長劍貼著他的臉頰劃過。

“師弟,逸彰劍法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就別怪師兄我不客氣了。”

方樂平喑啞的氣聲傳到晏宥耳裏,他五官扭曲,滿眼止不住的殺意。

晏宥一直平靜的神情此時微變,濃密的睫毛眨了眨。他側過頭,躲避方樂平的視線,看向圓台下的林霖。

林霖也是瞪大了雙眼,一臉迷茫。

見狀,方樂平心中得意,以為是晏宥慌了手腳。

也是,畢竟這個時候不管晏宥是否施展逸彰劍法,都將會是一步死局。

早在晏宥被罰至側峰采藥時,方樂平就再次偷偷潛入藥靈埔。

這次的他並沒有空手而歸,而是在林霖的房間裏發現了一個木盒。

木盒被藏在一處空間漩渦裏,一看就是使用了低級的空間靈符,空氣褶皺明顯,那處的氣流都變得格外滯澀。

定然是窮地用不起高級靈符,還自以為藏了個別人尋不到的妙處。

方樂平心中鄙夷,他三五下就破開靈符掣肘,取出了木盒,木盒裏麵果然藏著完整版的逸彰劍法。

心中大喜,對著完整版的逸彰劍法,方樂平私下裏試煉了幾天 。

發現一切正常,沒什麽問題後,他才逐漸在眾人麵前施展。

因方樂平的蒙蔽,宗門眾人皆是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套劍法是他自創的。如若晏宥此時再施展,那麽他就可以借此倒打一耙,指控晏宥偷襲劍法。

如若晏宥忍住了,不去施展逸彰劍法……

方樂平獰笑著,他可不認為晏宥還有什麽其他的手段可以用來對抗自己。

長劍在空中揮出一道圓弧,激起漫天霧氣。方樂平騰空而起,俯下身子對著晏宥猛衝過來。

晏宥手肘一抬,用刀鞘抵住一擊,劍刃和刀鞘摩擦間發出陣陣火花。

腳尖點地,晏宥向後躍了幾步,“唰”的一聲,從刀鞘裏拔出劍。

劍身閃過鋒利的銀光,他緊抿著唇,幾個閃身間,空中留下幾道銀光,劈天蓋地的劍氣暴湧而出。

“這不是剛剛樂平師兄對付烏崎施展的劍法嗎?”

“晏宥和樂平師兄的招式竟一模一樣!”

“怎麽會這樣?”

……

圓台下的眾人一時間爆發出**,皆是屏住呼吸仔細盯著場上的局勢。

“果然還是施展了逸彰劍法啊。”

方樂平心中目的達成,臉上的笑意愈加明顯,抑製不住的嘲諷從眼裏流露出。

他橫掃劍尖,劍尖處流出幾道劍氣殘影,借著劍勢,迅猛地掠閃而來。

晏宥步伐遊若蛟龍,憑靠一記巧勁躲過劍氣殘影。

站定身體後,晏宥將青銀劍豎在身前,體內功法流轉,一股巨大的壓迫席卷而來。

青銀劍的劍身發出劇烈抖動,劍鳴聲和風聲相互應和,一時之間,圓台上似乎連空氣都變得肅殺。

他手腕回勾,青銀劍周身湧上銀光,劍刃帶著尖銳的勁風劃破虛空。

“師兄,該結束了。”

“絳刃斬?”方樂平眯著眼睛,看出了晏宥此時施展的竟是逸彰劍法裏威力最強悍的一招,他哼笑一聲,“是該結束了。”

隻見方樂平同樣將手中長劍豎在身前,與方才晏宥的姿態竟完全相同。

方樂平大喝一聲,“讓你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逸彰劍法!”

劍光大盛,遮蓋住晏宥的漫天銀光,方樂平施展的絳刃斬看起來似乎要強橫許多。

這時,眾人臉色皆露古怪。

平時善於巴結方樂平的修士們紛紛大喊出聲。

“定是晏宥偷學了樂平師兄的劍法!”

“就是!不然憑一個藥靈埔打雜的,怎麽能學會這種超強劍法?定是偷的!”

有人出言反駁。

“可晏宥之前也是弟子堂的,天賦不比方樂平弱,誰偷學誰還真說不好。”

“快看快看,好像不太對勁。”

……

圓台上,兩人同一時刻送出劍刃,龐大的衝擊對轟在一起,劇烈的爆炸聲響徹虛空,發出一團刺眼的盛大白光,地麵上的岩石竟在這樣的衝擊下開始寸寸裂開。

就在這最為關鍵之時,方樂平的劍光突然一頓,他體內丹府大亂,經脈內力流轉間仿佛像是被千刀萬剮般疼痛。

長劍猛地脫手而出,停留在半空中的身體像割斷了繩子的傀儡,飄然栽倒地上。

方樂平渾身皆是錯亂的劍痕,傷口處冒出鮮紅血液,頭發也是亂糟糟一片,整個人狼狽到了極點。

“怎麽會這樣?”他咬著雙唇,口腔內皆是鐵鏽般的血腥味,看著地上的長劍難以置信。

晏宥緩緩從半空落下,在這樣的威力下,他竟毫發未傷,隻是衣袂處留下幾道破口。

“你、你!”方樂平眼眶欲裂,盯著晏宥的目光仿佛要將其撕碎了一樣。

看著晏宥平靜的麵龐,他突然轉過一個念頭,一口鮮血噴出,“是逸彰劍法有異?”

“不、不可能!這劍法明明是你親手交給林霖,讓他藏好了的。怎麽會……”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晏宥有意為之的呢?

故意交給林霖假劍法,故意藏好,卻又露出破綻,故意誘使他在眾人麵前施展,又在最難的一招做手腳……

方樂平眼瞳驟然一縮,渾身不禁被冷汗打濕。

“師兄,你輸了。”晏宥手持青銀劍,麵無表情,“偷盜一事,晏宥自會親自稟明師尊。”

不!他不甘心!

方樂平攥緊拳頭,絕對不能讓晏宥活著下台,不然他的一切就都完了。

麵色幾經變換,方樂平撐著口氣站了起來。

他長發被汗水粘濕,混著鮮血,髒兮兮地貼在臉上,陰森冰寒的聲音低低響起,“晏宥師弟,你我同門一場,師兄我定會好好送你一程。”

方樂平握著一枚丹藥,猛地吞了下去。

他惡狠狠地嚼碎丹藥,手掌凝聚起靈力,對著地上的長劍一吸。

緊握長劍,方樂平的眸子如同充血一樣,血紅一片,更為詫異地是瞳孔竟一分為二,變成了赤焰雙瞳。

“你竟吞食禁藥!”晏宥暴退幾步,他沒想到方樂平能做到這般地步。

清鳴宗乃仙門正派,自是不允許宗門弟子觸碰任何逆天害人的禁忌。

方樂平此次寧肯在選拔賽這樣眾目睽睽中服用禁藥,也要殺了晏宥,可見他內心對晏宥的恨意潑天。

“隻要你死了,誰會知道?”方樂平舔舔唇角的血液。

感受著體內靈力暴漲,靈力攀至頂峰時,他緩緩移動手中長劍。

空中狂風呼嘯,劍刃上旋轉而出幾道淩厲的劍氣,劍氣匯聚在一起變成一股強大的白的光柱。

方樂平渾身裹著一層透明的靈氣罩,速度飛快地卷著光柱衝晏宥刺去。

晏宥麵色凝重,青銀劍在身前轉動成一片銀色的劍盾。暗地裏,他一手背後,取出鳳翎劍默默準備著。

日光下,鋪天蓋地的靈光炸裂,雷鳴般的巨響使整個古廣場上的人為之側目。

小黑貓在兩股能量對撞的第一時間,便借助小九暗地向晏宥輸送去了一股精純的靈力保護罩。

小黑貓直起身子,眼瞳中略染焦急。他想要努力看清晏宥的位置,可轟撞開來的白霧無法使他辨認清楚。

但好在小黑貓可以通過爪子上的雙生手釧感知到晏宥此時的狀態,雖然氣息微弱,但脈搏依舊強勁。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弟子堂的灰衣長老揮了揮衣袖,衝著圓台渡去一股靈力。

靈力波動間,圓台上的迷霧逐漸消散。

晏宥蜷著身子躺在圓台一角,迷霧散去,他看到灰衣長老後,一直背後的手掌才悄然把鳳翎劍收回。

咳嗽了幾聲,晏宥緩緩站起身,他雖然渾身看著狼狽,但是身上卻沒怎麽受傷。

“樂平師兄呢?”

“難道方樂平敗了?”

見晏宥站起身,眾人詫異地尋找著方樂平的身影。

灰衣長老暗沉著臉,飛到圓台上。他仔細感受著氣息,才在一塊碎石下尋到方樂平。

此時的方樂平已經暈厥過去,身上滿是傷口,不過奇異地是,這些傷口竟都散發著黑紅色的腥氣。

緊蹙著眉,灰衣長老手掌附著靈氣,嚐試著為方樂平療傷。可傷口不僅沒有愈合,反而吞噬著灰衣長老的靈氣。

意識到不對勁,灰衣長老掰開方樂平的眼睛,發現竟是血紅的赤焰雙瞳。

“禁藥!”灰衣長老倒吸一口涼氣,神情凝重。

他立刻封鎖了圓台,飛向大殿上向清堯稟明情況。

清堯得知情況後,氣勢沉沉,帶著一眾長老來到圓台。

澤暄聽聞了此事後也立即趕到了現場,如今方樂平觸犯宗規,作為弟子堂的大弟子,他理應接受問責。

清堯示意澤暄喂給方樂平一枚恢複神智的丹藥,便靜靜等待著方樂平蘇醒。

片刻後,方樂平掙紮著眼睛,醒了過來。

他驚恐地發現雙手竟然被靈鎖束縛著,環視四周,眾人皆是神情複雜地看著他。高台上坐著宗門裏的一眾長老,執法堂的郝長老也是滿臉嚴肅地盯著他。

方樂平抬頭看到高高在上的清堯目光平靜地望著他,如同一汪沒有波瀾的海水。

“師尊!師尊!”方樂平想上前乞求清堯,卻被身旁的兩位執法堂長老狠狠摜住他的身子,將其摁到在地,不讓他有任何舉動。

方樂平脖頸青筋暴突,五官猙獰,嗚嗚發出哀嚎,“都是晏宥陷害弟子!請師尊明察秋毫!”

清堯不耐煩地揮揮手,一股鋪天蓋地的威嚴彌漫在空氣中。

古廣場上瞬間寂靜無聲,眾人皆屏氣不敢出聲。

“晏宥何在?”清堯淡淡問道。

晏宥站出來,不卑不亢地向清堯行禮。

清堯:“前因經過你如實說與我聽。”

晏宥應道,仔細地將方樂平如何偷竊逸彰劍法,如何欺侮自己,又如何在比試中服用禁藥一一道來。

“師尊,我不是!”方樂平依舊嘴硬狡辯著。

可因方樂平平日裏囂張跋扈慣了,許多弟子都受過他的欺淩,往日因為他氣盛敢怒不敢言。今日,有清堯坐鎮,晏宥出頭,一時間,許多人也便有了勇氣,都站了出來指認方樂平。

清堯麵色不變,眼神中的陰鬱卻越加沉沉,聽完晏宥的話後,冷聲道:“好一個方樂平,我清鳴宗百年來還未有出過你這麽個欺壓同門、瞞騙尊長、偷食禁藥之人。”

方樂平張了張口,還想說話。

清堯卻擺擺手,不想再聽到方樂平發出任何的聲音。

執法堂長老頓時領悟到清堯的意思,用靜音咒將其嘴巴堵住。

“郝長老,依據宗門律令,該如何處置這孽徒?” 清堯看向郝長老。

郝長老摸摸胡須,“按宗門律令,當壓製清屠山,廢功法,處以極刑。”

方樂平聞言,呼吸急促,五髒六腑都嚇得驟停,他涕淚橫流,想要求饒,可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清堯最後看了方樂平一眼,他原以為方樂平隻是性子頑劣,但因為逸彰劍法,他始終認為這弟子有可□□之處,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孽徒……

清堯閉上眼,揮揮手,不再言語。

郝長老見狀,厲聲道:“帶走!”

方樂平被帶走後,清堯將目光凝聚到澤暄身上。

澤暄背如針刺,他主動站上前,對著清堯請罪,“弟子未能察覺方樂平之罪,實有失職之過,弟子甘願領罰。”

清堯瞥了眼澤暄,“罰你一個月同這屆新進弟子一同吃住一同訓練,可有異議?”

“不敢,弟子領罰。”澤暄自是不敢有異議,領罰後便退了下去。

他麵上依舊平靜,可藏在衣袂裏的雙手緊攥,甚至指甲掐在手心裏滲出了血。

“尊上,晏宥此關可算通過?”見該處置的都處置了,灰衣長老這時上前問道。

清堯似是累了,他捏捏額頭,看了眼晏宥後點點頭。

晏宥雖然此時滿身泥汙,卻也遮掩不住一身傲然風骨。

當年若不是晏宥被查出經脈不通,如今也該是和澤暄一樣的修為了吧。

清堯難得地想起從前。

現在看來,這孩子真的是天賦強大,竟真的自己突破了。

他眼中流露出些許讚賞,淡淡宣布道:“晏宥直接選入內門弟子席吧。”

眾人驚詫,皆對晏宥流露出豔羨的目光。

要知道,上一個直接進入內門弟子席的可是澤暄大師兄,如今師尊對晏宥也這般看重,看來以後晏宥要扶搖直上了。

澤暄聽著眾人的小聲議論,神情又冰冷了些許。

片刻後,古廣場再次恢複原本選拔賽的秩序。

因為隻剩下了煙煙和蔣毅二人,眾人隻能從中挑選了自己想要對戰的人後,開始了第二關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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