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防護結界完全消散,墓葬之地中的所有人被自動化作光團,閃身而出。

晏宥提著澤暄的身體,踏著飛劍,來到清堯麵前。

他將澤暄往地上一丟,單腿跪地行禮,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被清堯打斷。

清堯豎起手掌,微微搖頭,示意晏宥無需多言。

衣袖揮出,將澤暄如同破布一樣的身體斂到乾坤袋後,才張口說道,“本尊已經知曉,回宗後再行商議。”

他嗓子幹啞,眼底泛著疲憊,往日仙風道骨、月白風清之姿,如今竟顯得些許佝僂。看來,澤暄之事對清堯來說打擊不小。

其餘仙門眾人也將清鳴宗的低迷之色看在眼裏,深知此時不宜過多打擾,簡單告辭後便先行離去了。

不多時,忻山主峰隻剩下了清鳴宗一行人。

清堯望向半空中逐漸淡去的墓葬之地,深深歎出口濁氣,“整隊,回宗。”

這時,隊伍中出現了一陣騷亂。

晏宥將澤暄交由師尊後,便來到林霖身邊。林霖被璉詡和烏崎攙扶著,脖頸的劍傷還在不斷地滲血。

他關心了林霖的傷勢後,便四處探尋,“喵喵呢?”

視線穿過眾人,不住地張望著。

起初晏宥的聲音還帶著終於可以見到喵喵的興奮,詢問了幾遍後,開始變得驚惶失措。

他不顧體內傷勢未定,便催著全部靈力向外蔓延,一寸寸樹林探查著喵喵的氣息。

到處都沒有找到小黑貓的身影,眼神中湧上不可置信,心裏逐漸焦急起來。

在察覺到自己好像真的把喵喵弄丟了後,晏宥的心像是從九重天上突然被重重扔了下去,心跳得厲害,慌亂、害怕、自責頓時交織在一起,形成了刀割般的密網,狠狠地將他包裹在其中。

他死死扣住手腕上的雙生手釧。

幸好通過手釧,晏宥還能感知到喵喵此時沒有生命危險,心裏這才逃出了一絲空隙。

猛地,他抬頭看向墓葬之地。

難不成喵喵沒有出來?!

墓葬之地淡得幾近要消失不見,晏宥雙眼充血,藏在衣袖中的手掌都是抖得,他咬緊牙根,想也不想地就要踏劍朝墓葬之地飛上去。

一旁的璉詡察覺到晏宥的動作,心裏一個激靈,他連忙扯住晏宥,“晏宥師弟,墓葬之地眼看結界已封,萬不可魯莽行事啊!”

林霖也趕緊勸著,“師兄,你先別急,我們即然都被光團送出來了,想必墓葬之地是不會扣留外來者的,喵喵肯定是被傳送到了我們不知道的地方。”

這些話晏宥心裏也明白,可他不敢拿喵喵去賭。

腳下的劍晃動不已,叮叮作響,在眾人拉扯的間隙裏,墓葬之地的結界消失不見,天際變得澄藍一片,空得連一絲雲都看不見。

“喵喵!”

晏宥大喊一聲,聲聲泣血。

不知是不是因為蕭鬱淵體內係統的緣故,他是最後一個被傳送出墓葬之地的。等他的身影閃出,墓葬之地的結界已然消散,在天空中已然沒有的蹤跡。

因著不想被他人發現,蕭鬱淵便落到了側峰的一棵古樹上。

透過浮雲和密布的樹冠,他一眼就看到晏宥通紅著眼,一副不管不顧,想要衝上墓葬之地的模樣。

心道一聲“果然”,蕭鬱淵皺著眉,生出一股想要立即帶走晏宥的衝動,但是神識裏的理智之弦始終緊繃著他。

擰著眉,揮出幾道魔氣,空氣中便出現了一張書頁。

書頁上書:尚得機緣,歸期未定,勿憂。

寫完後,他思忖一下,又書頁最後摁上了一隻黑色的貓爪印。

隨後,蕭鬱淵幻化出一隻翠雀,將傳音鈴和書頁一並係在翠雀身上,弓起指骨彈了彈翠雀。

翠雀撲扇著翅膀,向晏宥的方向飛去。

不一會兒,翠雀盤旋在眾人頭頂,晃晃悠悠後落在了晏宥的肩頭。

“師兄,快看!這翠雀上係有東西。”林霖指著晏宥肩頭道。

聞言,晏宥瞥了一眼,看到那熟悉的傳音鈴時,眸光大震。

他迅速地將書頁和傳音鈴解下,解下的一霎那翠雀轉了個圈,便化作白煙消散而盡。不過誰也沒有注意到,那一縷白煙悄無聲息地附在了晏宥的手腕上。

晏宥打開書頁的手指都在顫動著。

他看到書頁上的話後,心裏的恐慌稍有減弱了幾分,可依舊惴惴不安,擔憂著小黑貓的安危。

捏著傳音鈴的掌心緊了緊,忽地,晏宥感覺到傳音鈴好像抖了抖,仿佛在安撫他不要擔心。

晏宥將傳音鈴放在耳邊,聽到裏麵傳來一聲小小的“喵”叫後,像激浪撞擊礁石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終是恢複了沉穩,晏宥將書頁遞給林霖幾人看了看,大家皆是放心下來後,才跟隨著清堯等人一同禦劍回宗。

見到晏宥乖乖地跟著清堯回宗,蕭鬱淵心裏的大石頭才鬆了鬆。

他轉過身踏著魔影劍向九幽魔界飛去。

恰巧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回魔界看看那通天澗到底怎麽回事。

九幽魔界。

通天澗。

自打之前漫天砸下的金雷將通天澗毀得徹底後,蕭鬱淵便沒有再來過,隻是交代玄墨使荊昊整修通天澗。

現今的通天澗已經被修複的七七八八,逃散的靈獸也都重新安了家,仿佛之前的塌陷不似存在。

蕭鬱淵剛踏上澗口,兩側守衛的魔將便恭敬行禮,並傳音通知荊昊。

“尊上。”

幾息後,荊昊掠身而上,他一身幹練玄衣,臉上的玄鐵魔紋麵具顯得肅殺。

蕭鬱淵淡淡應了一聲,看著澗穀的神情幽深難測,“通天澗近日如何?”

“自打那日發現異動後,這幾日便再沒了動靜。”

荊昊頓了頓,再次開口時,語氣裏平添了幾分謹慎,“不過,屬下還是懷疑有不幹淨的東西混了進來。”

說完,他“嘭”的一聲單膝跪地,低垂著頭,“屬下辦事不利,未能查清因果,請尊上責罰。”

“五十魔藤,且記著。”

蕭鬱淵眼尾懨懨下撇著,曲起兩指揮了揮。

魔藤是魔界較為輕微的一種懲罰。

它們生長在千怖淵,藤上附有十分狠厲的毒素。受罰者需雙手雙腳被千怖淵上的鐵鎖捆著,不能使用魔力地接受魔藤的鞭笞。每每被鞭笞完,體製好的受罰者也得幾日都不能下床。

幸而隻是魔藤鞭笞,荊昊恭敬地領了命,麵具下豆大的汗珠布滿額頭。

見尊上頷首,荊昊立馬起身,在前帶路。

片刻後,他們來到澗泉的泉眼處。

在蔥鬱樹木茂密的枝葉交錯下,一汪澗泉自東向西緩緩流過。

流經峽穀絕壁時,隨著風吹葉林的綠浪,卷著滾滾浪花拍打兩岸,隨後濺起一道銀瀑,在陽光罅隙種閃著點點光耀,飛垂著重重跌入澗底峽穀,驚起霧氣雲水。

而這泉眼卻藏在平緩水麵地斷層中,被帶著圈紋的岩石遮掩地十分隱蔽。

泉眼處時不時會咕嘟出一汪清澈泉水,衝刷著沿岸的峭壁。

當年,蕭鬱淵將窮奇斬殺在通天澗後,設陣鎮壓著窮奇的屍首。

而這毫不起眼的泉眼便是魔陣的陣腳之一。

蕭鬱淵半闔眼眸,自上而下地窺著那處泉眼,眉眼間滿是寒池裏凝上爽的涼意。

泉眼仿佛照舊如常,仍在源源不斷地供出清澈水流。

可蕭鬱淵卻這波光粼粼中窺見一絲猩紅之氣。

很淡,淡得幾乎要和陽光映射出的光光點點重在一起。可正是透過罅隙光斑,才被蕭鬱淵發現了端倪。

猩紅之氣染著一絲陰邪,在點點光斑中的顯得分外扭曲。

這一點細微差別在尋常人的眼裏,肯本辨別不出,可落在蕭鬱淵眼中便是十分譏諷。

“去取三塊澗底碎石來。”蕭鬱淵淡淡開口吩咐。

一刹那,荊昊心中升起幾分不解,明明尊上彈指間就能做到的事情,怎麽還特意吩咐自己去取。

不過他自是不敢質疑,連忙取了碎石來。

看著三塊碎石,蕭鬱淵如玉指尖輕輕一轉,黑色繚繞的魔氣頓時將碎石包裹地緊密。

挑了挑眉,他再次道:“放到泉眼周圍。”

荊昊一頭霧水,遵從著尊上的命令,將碎石圍住泉眼。

蕭鬱淵:“放右邊點。”

一連挪動了好幾次,尊上才終是滿意。

荊昊總覺得尊上的這番動作,不是為了整自己,就是在故意給誰看一樣。

淡淡的疑問繞在心頭,下一秒,他暗自敲打自己,尊上的命令豈是他質疑的。

不再多想,荊昊回首望了望那汪泉眼,好似“咕嘟”聲來得更加激烈響亮,湧出的泉水也變得多了起來。

在碎石的包圍下,泉眼處的猩紅之氣漸漸散去。

四處望了望,看到澗泉周邊灑落著大大小小許多方石,蕭鬱淵隨意尋一處方石飛身踏上,然後豎起雙指又對著泉眼揮了幾道魔力過去。

泉眼在魔力與碎石的遮掩下,慢慢肉眼難尋。

看著被藏得徹底的泉眼,蕭鬱淵才抿唇彎了彎唇角,對著荊昊道,“今後這方泉眼定要派人暗中保護,若再有異動,拿你試問。”

清冷聲音噙滿利了刃的冰寒,讓人心生畏懼。

荊昊:“屬下領命!”

不再理會荊昊,蕭鬱淵轉身,揮出魔雲飛出通天澗。

走之前,他垂眼看了下自己腳下,隻見靴子被點點水花激浪濯濕了一角,而腳下的那處方石更是濕潤,在水光下仿佛被別的顯得更為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