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補完結界上的最後一道裂紋,蕭鬱淵自指尖劃開一道口子,雙指豎起,在魔氣繚繞下祭出魔尊之血。

血珠落在透明結界上,瞬間擴散成水霧,泛起層層漣漪。結界上的繁雜魔紋經過魔尊之血洗禮後,變得殷紅而璀璨。

幾息之後,重新變得透明,消失在結界上。

待到魔尊之血和九昧真火完全融合,蕭鬱淵收回指尖,麵色浮上幾分蒼白。

修補結界本就需要消耗許多魔力,更何況之前他因窮奇之力體內血脈本就波動,一時間魔氣出現紊亂,血氣也有所受損。

蕭鬱淵闔上眼眸,稍作平息後,把剩餘之事交給了荊昊處理。

他喚來魔雲,獨自回了重熠殿。

月色朦朧如練,映著梓鴞鳥的氤氳靈光灑進內殿。

蕭鬱淵側手支著頭,懨懨地斜倚在椅子上,掌心裏把玩著一顆扁圓銀鈴。

他仔細思索著近些日子的事情。

不管是在九尾狐妖的夢魘幻境裏,還是此次魔獸潮,竟都有窮奇之力在作祟。

在一室明滅的微光裏,蕭鬱淵神情晦澀,眼眸中劃過一絲狠戾。

不管究竟是誰在背後生事,他都不會放過的。

掌心不由攥緊,傳音鈴發出鈴鈴響聲。

蕭鬱淵的思緒被拉扯到鈴鐺上,他眼尾下撇,冷厲的眼眸如寒冰融化,湧上幾分柔軟。

不知晏宥此時在九圩山可還順利?

他這般想著。

突然似是記起什麽,蕭鬱淵利落起身。

大殿內側淩亂地堆積了許多箱篋,都是各方獻來的難得寶貝。平日裏,他對這些東西沒有一絲興趣,便任由它們擺著落灰。

看著箱篋表麵沉積厚重的灰塵,蕭鬱淵皺著眉,揮出幾道魔氣。魔氣如大風過境,瞬間就把灰塵拂落,大大小小的箱篋“啪”的一聲全部彈開了箱蓋。

難得如此有耐心地挑挑選選,最終蕭鬱淵取出一塊曜玄玉。

玉石表麵光滑細膩,透亮如水,在微光下,黑羽般的玉質中透著幾分金色星芒。

在手中掂量了兩下,露出幾分滿意。

之前既已承諾過晏宥要再送一塊吊墜給他,那麽蕭鬱淵自是不會食言。

映著滿室通明燭火,他伏案仔細雕琢著曜玄玉。絲絲縷縷的魔氣從指尖溢出,小心翼翼地刻在玉石上。

大殿寂靜無聲,窗外梓鴞鳥偶有清脆啼叫,混著霧都樹搖曳的風聲落了一地。

這時,自殿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打破靜謐。

“阿淵!”溫介清氣息急促,一路慌張地疾跑進來。

他的臉上滿是關切之色,看到蕭鬱淵無恙,這才稍微泄了口氣。

這幾日,溫介清修為出現瓶頸,似有突破之相,便在璿璣閣秘境中閉關,直至今日方才出來。

一出關就聽到底下人來報九幽魔界諸事,但是語焉不詳,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心裏擔心著蕭鬱淵,於是他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九幽魔界早已戒嚴,所有人一律不得進出,幸而溫介清持有魔尊令,見者如尊,這才得以進來。

他臉上掛著一絲淡淡歉意,似是有些踟躇。

畢竟九幽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而他卻沒有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少想那些有的沒的。”仿佛知道溫介清心中所想,蕭鬱淵淡淡抬頭瞥了一眼。

目光如箭,刺破了溫介清心裏的不痛快。

被戳破心思的溫介清不自然地撓了撓頭,想取出玉骨扇掩飾一二,卻發現自己來得匆忙,竟忘記把玉骨扇帶在身上。

搖頭失笑,當真是關心則亂。

把雜七雜八的情緒卸下後,溫介清恢複了往日的性子,他似是玩笑的口吻說道,“你說你若是出事了,我該怎麽向我家先祖交代?屆時,我家先祖定然入夢都會追殺我!”

溫家與蕭家本是世家交好。數百年前,蕭家先祖對溫家有救命之恩,於是溫家世代傳訓,不負恩情,相守相助。

因著這層緣故,溫介清和蕭鬱淵便成了自小玩到大的兄弟,交情匪淺。

聞言,蕭鬱淵麵無表情,並不想搭理溫介清。

他繼而垂頭仔細雕琢手中細物。

當最後一筆完成時,曜玄玉已然化作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小黑貓,蕭鬱淵指尖輕抹,一個“淵”字成形,隻不過這一次並不是在小黑貓的耳後,而是在頸側。

溫介清看蕭鬱淵眉目間含了幾分笑意,心裏湧上好奇,他湊上前想要看看後者究竟在忙些什麽。

頭剛偏過來,還沒看清什麽,蕭鬱淵便手掌一翻,把東西藏了起來。

“有什麽是我不能看的?”溫介清嘟囔著抱怨,“尊上近來真是越發小氣了!”

蕭鬱淵挑挑眉梢。

以前就罷了,如今有些事情確實不好讓溫介清知道。畢竟萬萬年來,這小子也沒個道侶,便就不刺激他了。

“尊上,有要事相稟。”

在二人談論之際,荊昊和焱煬走進殿內。

得到蕭鬱淵應允後,荊昊道:“屬下在修補結界之時,發現有一鷂鹿行蹤鬼祟,四肢有抽搐之跡,鹿角稍末隱隱泛紅,似是沾染了窮奇之力。”

又是窮奇之力?!

蕭鬱淵眼底不見任何情緒,狹長的眼尾染上幾分殺意。

“那鷂鹿現在何處?”

“就在殿外。”荊昊說完,便讓人把鷂鹿拖了上來。

鷂鹿以身懷蒲香聞名,方圓幾丈沁香撲鼻,形似仙躚。

而眼前這隻鷂鹿卻如有魔化,香氣混雜著幾分腐劣,原本通透的眼瞳泛著異紅血芒,鹿角上也湧出詭異的血霧符咒,仔細探查不難發覺其中藏著窮奇之力。

“是殺血盟!”溫介清一眼認出。

他扭頭對蕭鬱淵道,“尊上還記得那隻鱅蟒嗎?正是一樣的招數。”

蕭鬱淵自是記得,當初晏宥的鳳翎劍便是與鱅蟒大戰之時認的主。

殺血盟、窮奇……

默念了一遍這幾個字,他心中逐漸升起一個念頭。

在蕭鬱淵深思時,焱煬眼神爍爍,他出聲提議。

“鷂鹿有滋養藥蒲奇效,因此最喜出現在靈藥靈草茂盛之地。而九幽魔界中鷂鹿集聚最多的地方是一處叫做桐磐的深林之地。”

“或許,可以前去桐磐探查。”

他話說完,蕭鬱淵淡淡應了一聲。

焱煬見狀,心中得意難抑,“尊上可是要前往桐磐?”

“不,去通天澗。”誰知,蕭鬱淵和溫介清對視一眼,冷冷開口。

焱煬霎時表情僵滯,心裏的得意化作驚恐,又因還在蕭鬱淵的麵前不能暴露,他使勁咬了咬舌尖,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怎麽辦?今夜那位大人在通天澗有大動作,特此交代焱煬想辦法拖一拖蕭鬱淵。

焱煬才利用了桐磐鷂鹿,可沒想到竟沒能如願。

難不成,被尊上發現了?!

焱煬冷汗淋漓,他瑟瑟地偷瞄了一眼蕭鬱淵。

不,不會,要是自己被尊上發現了,那麽現在定然活不成了。

這般安慰著自己,焱煬強壓下情緒。

此時,蕭鬱淵和溫介清已經禦劍向通天澗飛去。

荊昊看到焱煬沒有行動,不禁用劍柄捅了兩下後者的胳膊,“發什麽愣?尊上都已經先走了。”

焱煬被這一捅如夢初醒。

“你怎麽臉色這麽差?”適才沒注意,這會兒荊昊才發現焱煬麵色慘白。

焱煬擦了擦額頭冷汗,他假裝捂住胸口掩飾道:“沒、沒什麽,就是傷口突然發疼而已。”

荊昊並無起疑,隻是讓焱煬趕快跟上。

前往通天澗的路上,溫介清對適才焱煬說去桐磐的提議評價了幾句。

“赤魔使還是太年輕。鷂鹿雖多居桐磐深林,但卻是因窮奇之力產生異狀,而桐磐位於通天澗之下,水源皆來與此,況且通天澗還是鎮壓窮奇屍骨之地,自然根源也在通天澗。”

說到最後,溫介清打笑道:“這樣淺顯的道理赤魔使竟也沒看出?看來阿淵你得多費心教教他們了。”

蕭鬱淵不予置否。他倒是沒心思管教人之事,反而對另一件事憂心忡忡。

鱅蟒、鷂鹿,包括前些日子的魔獸潮都足以看出,那所謂的殺血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化用窮奇之力來改造靈獸。

如今五洲六界多起妖獸作亂,或許正是與此有關,不知還要有多少地方會遭逢此難。

想到魔獸潮,蕭鬱淵頓了頓,他抿唇從納芥鈴裏取出一個玉盒拋給溫介清。

“這是什麽?”溫介清皺著眉猶疑地打開玉盒。

隻見,玉盒裏放著一顆布滿裂紋的妖丹,裂紋被黑色魔氣繚繞著,堪堪維持形態,這才沒有化作齏粉。

在妖丹上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溫介清麵色大變,“這是白虎的妖丹?!”

一時怒不可遏,渾身湧出一股冷寒,“怎麽回事?”

蕭鬱淵將魔獸潮的事情一一講了講。

他知道溫介清心裏很是喜歡這白虎,但又不怎麽會安慰,便幹巴巴道:“妖丹我已用魔氣穩固,魂魄皆在,若能找到合適的妖身,應是可以重生。”

掌心微微輕顫,溫介清竟不敢用力觸碰那顆妖丹。

合上眼眸,斂起翻湧的戾氣,溫介清將玉盒小心地放入自己的乾坤袋中。

溫介清神情鄭重地向蕭鬱淵道了謝,而後繚繞著一身寒意,與蕭鬱淵速度加快地飛向通天澗。

這筆賬,哪怕窮盡璿璣閣,他也定會替白虎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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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或許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的好兄弟比你進度快?

蕭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