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建設

一路上兩人沒有再說話,夜碎空歪在後座上,伍星雲則認真開車。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周圍的霓虹亮起,兩旁街道上的高樓大廈,好像這個城市的音符一般,在夜色中演奏著屬於自己的樂章。

伍星雲擰開車中的音樂播放器,寧謐的鋼琴聲從喇叭中流淌而出,縈繞著整輛車。

在空無一人的城市中,一輛灰色的汽車,飛速行駛在馬路上,光滑的車蓋上不斷映照出兩旁的建築彩燈,浮光掠影。

伍星雲一直把車開到城市中央廣場的時候,才想起來不知道下一步該去什麽地方。他將車開慢了一點,問:“回去嗎?”

夜碎空一直在看外麵的風景,這個時候他回過頭來,靜靜的看著伍星雲的背影。

夜碎空說:“記得結婚的前夜,我說邀請你去看夜色,你拒絕了。現在呢,你去嗎?”

伍星雲說:“你身體不好,還是應該多休息。而且,我想要盡快的建立信號發射站,好和聯邦取得聯係。我……”

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從後視鏡中看到夜碎空眼神中的失望之色。沒來由的,伍星雲止住了自己的話頭,覺得一些拒絕的話有點不好說出口。但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感情用事的人,一言一行也基本上不會為情感所左右,他早已被訓練成一個聽從命令,服從領導的人,他不會按照自己的喜好來行事。

伍星雲隻能夠盡量委婉的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我知道你……知道你在我身上會看到另外那個人的影子,如果我有時間,我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伍星雲以為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會引得夜碎空發怒。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夜碎空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笑容,眼神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他非常安靜的看著伍星雲。

伍星雲微微抬頭,就在後視鏡中,看到了夜碎空。

絕美的男人,帶著冷酷的味道,眼神中卻滿是縱容和溺愛,盡管伍星雲知道這種眼神並不是因為自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夜碎空在看自己的時候,看的是別人。

但伍星雲還是被這種眼神,蠱惑了半秒鍾。

他沒有說話,兩人的視線在後視鏡中相交了片刻,夜碎空說:“好。那我陪你去基地。”

伍星雲忙說:“不用,你現在剛活過來,身體還很虛弱,我自己去就行了。”

夜碎空挑了挑眉,雙手搭在伍星雲的車座靠椅上,湊到他耳邊低聲說:“士兵,你大概還不太了解變異人的身體構造吧?取出子彈後,休息一夜已經能夠恢複很多了。我倒底虛不虛弱,你可以試試。”

伍星雲把頭微微偏了偏,說:“不用試了,你覺得沒問題,那就一起去好了。或許建立信號站,還需要你的幫助。”

夜碎空臉上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這個笑容讓伍星雲忽然想到了那張上千年前的他的照片。

照片上的大孩子,笑容燦爛明亮,在這個瞬間,伍星雲一時分不清,坐在自己車後座的,是那個殘暴的敵人,還是那個幹淨陽光的男孩。

夜碎空讓伍星雲將車停了下來,他換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拉上安全帶後,指點伍星雲怎麽用這種6空兩用車。

很快,這輛老式汽車就閉合了車窗,藍色的動力火焰出現在車尾。

車輛騰空而起,朝著野外基地的地方飛去。

飛行期間,伍星雲不需要駕駛,他的雙眼看著前方,但是可以感覺到,坐在一旁的夜碎空在看自己。

那種眼神太過溫柔和迷戀,讓伍星雲渾身不太自在。

伍星雲覺得現在的夜碎空似乎特別溫順,溫順的都像一條大狗一樣。他非常清楚夜碎空之所以會這樣,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救了他的命,還有更多的原因,是自己長得和他以前的愛人一模一樣。

伍星雲想要打破這種氣氛,於是隨口問:“他是什麽人?”

夜碎空一愣,他臉上原本的笑容凝固了下來,漸漸的蒙上了一層陰鬱的神色,過了一會兒,他說:“我不想說他的任何事情,也不想任何人提。”

伍星雲就沒再多問,也不準備多想,那些太過具體的細節,他並不太想知道。

汽車很快就停在了基地外,基地這兩天還在不停的擴建,裏麵的機械聲轟隆隆的,門口守衛的士兵見到伍星雲來了,都露出十分高興的神色,朝他敬了個禮。

伍星雲的軍銜並不比這些士兵更高,他馬上立正,朝著他們回敬禮。

而夜碎空則雙手插在褲兜中,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

所有陪嫁的隊伍總共也才五十多人,還有一些技術人員不願意跟人接觸,並沒有出來,這裏的人不算多。但卻不知道為什麽,當伍星雲聞到這裏的鋼鐵味道,他就感覺到一陣溫暖,似乎是,這裏是熙熙攘攘的連隊,他又和那些熟悉的戰友們在一起。

機械師見到伍星雲和夜碎空來了,馬上就召開了一個小型會議,隸屬軍方的護衛隊在執行自己的守衛工作,並沒有參加這次會議。前來參加會議的,都是隸屬於聯邦政府派來的人。在會議上,他們趁機向夜碎空提出了很多需求。

首先是艾倫依德開口,艾倫依德作為一個心理學家,非常的講究談話技巧,他在對夜碎空的稱呼上琢磨了一段時間後,選用了“您”這個稱呼。

“夜”是跟夜碎空比較親近的人的稱呼,關係一般的都稱呼他“首領”,聯邦的人稱呼他“魔尊”,“魔頭”,“夜魔”,“那個人”……

用“夜”顯然不合適,“首領”更加不合適。但如果按照往常的慣例稱呼其“夜魔”“魔頭”,似乎在這種環境下,也不太好。

艾倫依德說:“您好,我們擬定建設一個信號通信站,但是需要一些礦石。您劃給我們的礦石開采區不太夠……”

夜碎空的臉上依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笑,他說:“不用這麽客氣,直接稱呼我夜魔好了。”

艾倫依德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他不太確定變異人的心理狀況。更加不知道夜碎空是滿意這個稱呼,還是不滿意。

但在場的兩個最聰明的人很直率。

物理學家歐斯頓首先按照要求開口了:“夜魔,我想要全星球開采,順便建立一個對撞機,來證明我的餘弦理論。還有我要建立一個研究室,這裏的人手也不太夠用,我希望能夠建造更多的機械來幫忙。”

天文學家布尼也跟著開口:“我想要在這裏設立一個天文觀測台,順帶還在這顆星球的恒星附近,弄幾個太空觀測點,還有,我得要弄兩台先進的計算機來計算和模擬宇宙情況。我當初選擇陪嫁過來,就是因為源星是整個銀河係最好的觀測點。現在好不容易過來了,總不能什麽都幹不成吧?”

伍星雲覺得他們的要求有點過分。

這種報告要擱在聯邦,肯定要層層審批的,還要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這兩個科學家不請客吃飯送禮求人的話,根本不可能通過這些毫無意義的項目。

而源星上本來就沒有多少人,他覺得夜碎空大概不會允許這種勞民傷財卻毫無意義的研究。

況且,他們兩人對於夜碎空的態度和稱呼非常的……直率,伍星雲覺得他們很有可能惹怒對聯邦一直很反感的夜碎空,會弄得以後的事情更加困難,甚至導致信號聯絡站都無法建立。

不過這些人跟伍星雲並不是同一個部門,不歸伍星雲管理。而且,按照聯邦的級別換算來講,這些高級科學家,各個都是高級職稱,教授級別;比伍星雲高太多級,他也無權去反駁他們的任何意見。

伍星雲這個時候隻是瞄了夜碎空一眼,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夜碎空翻臉的時候,堅定的表示自己的立場,支持科學家的決定。

但夜碎空的臉上並沒有任何不悅的表情,他的嘴角依舊掛著那種散漫的笑容。

緊接著,機械師也開始說話了:“我希望能夠開采整個星球的所有金屬礦產,另外,在隕石流經過的時候,我發現那些隕石很多都是純金屬礦組成的,我希望……反正這事對你來說也很簡單。給我弄點隕石下來,不然有些東西沒法打造。”

還有一個農民也開始說話了:“這裏的土地不太對,根本不適合種植人類的食物,我打算把這個星球開發大片耕地,雖然我們五十多個人吃不了多少東西……但我們以及我們的後代都要在這裏生活,我希望能夠把環境搞好點,吃的搞好點。”

伍星雲發現這個農民是一個普通的二級技工,和自己的級別差不多,根據相關規定,他可以在這個人說話的時候插嘴,於是他及時地糾正了這個農民的錯誤:“我們不會在這裏呆太長時間的。而且……我聽生物學家說了,人類要繁衍,至少要基本人口有一千……,我們這裏的人不夠,女人幾乎沒有,生物學家又丟了,無性繁殖也沒法做……”

農民就不說話了,他臉上露出鬱悶的神色,開始沉默起來。

然後,就像聯邦流行的諺語所說的那樣——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農民在沉默中暴發了:“他娘的老子就想吃點好東西!種田!我要種田!天天吃野菜和壓縮食品我受夠了!我就弄兩碗豆漿吃一碗倒一碗你管得著嗎?我和你又不是一個部門的!”

伍星雲默默的閉上自己的嘴,他想說“聯邦沒有允許我們在這裏發展農業科技,為了喝兩萬豆漿就亂搞,會泄漏不該泄露的機密”,但農民的暴走讓他再次認識到自己毫無語言天賦,最好別說話。

會議繼續著,自從農民暴走後,這個會議就成了暴走大會,向夜碎空請求允許建立信號發射站的初衷已經被丟掉了,變成了星球改造計劃。

最後,所有人都認為,源星球必須改造,他們要把把這顆蠻荒,落後的星球,在一年內,改造成一個適合人類生存和發展的高科技星球,擁有肥沃的農田,發達的養殖業畜牧業,旅遊業,外加生命科學,太空科學,核科學都要搞起來。大家要在這裏生活,太過落後,沒有人能夠適應。

等到星球計劃全麵擬定後,室內安靜了下來,人人都看著夜碎空。

通過婚禮這麽一段時間的接觸,大家覺得這個傳說中的魔頭,沒有宣傳中的可怕。

雖然,他曾經把所有人丟在半空的平台上凍了幾天幾夜,還曾經發出各種威脅。

但似乎並沒有真的做出太過分的事情。

人們對於遙遠的不可知的惡魔會可怕,但是在麵對一個目前來說脾氣尚未爆發的魔王的時候,總覺得凡事可以商量。

夜碎空在會議中一直很安靜的旁聽,這個時候會議進入最後階段,所有人都看著他的時候,他微微扭頭,看向站在角落裏的伍星雲。

他的眼神看起來異常溫柔,聲音也帶著寵溺:“士兵,你同意這個星球改造計劃麽?”

伍星雲知道自己不會說話,但是這個時候到了他表態的時候了,他必須說話。

他有些膽怯的看著那些隨時可能暴走的農民,和沉浸在未來幻想中的科學家們,結結巴巴的說:“我……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建立聯絡站,然後……然後聽從上級的指示行動。”

夜碎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站起身,拿手摟住伍星雲的肩膀:“那就除了建立信號發射站以外,別的都不允許!星球改造計劃很不錯,但是,我和我的男人都不喜歡,以後也不用再提了!”

說完,夜碎空就摟著伍星雲轉身而去,伍星雲不肯動,他覺得這個時候和夜碎空一起離開有聯邦奸之嫌,他覺得自己應該留下來,承受星球改造計劃的流產風暴。

夜碎空微微低頭,湊到伍星雲耳邊,低聲說:“士兵,你的任務是嫁給我。現在,你最好繼續完成你的任務——陪丈夫休息,而不是去幹別的什麽事情。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好好的完成你的任務。”

伍星雲說:“我今晚準備住在基地,要跟機械師商量一下關於信號站的具體問題。”

夜碎空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好,我陪你住在這裏。”

伍星雲就沒怎麽猶豫了,他朝著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然而在會議室中,會議正式進入到了高-潮階段。

一群人有的歎息,有的抱怨,有的惋惜,還有的在發表政見。

礦工說:“為什麽要由一個士兵來決定我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啊?我認為我們應該民主,投票表決!”

艾倫依德歎息:“我早看出來了,這裏是專-製軍國主義。唉,伍星雲這個士兵也當的太過分了,什麽都要聽上級的……還真是,充分執行了一切行動聽指揮啊~!”

兩名科學家的抱怨:“聯邦的官僚主義太重了啊,審批個文件也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夠成……聽他們的指示行動……唉,研究計劃肯定沒戲了……”

“就說了不該讓一個沒大腦的士兵來和親……你說,他除了會服從命令以外,還會什麽?”

“唉!算了別說了,護衛隊是軍方的……這裏又要被軍方把持了……”

“我忽然想要回去了……等信號站建好我就遞交返航申請。”

“我餓了……”

“我想要種田,我是個農民啊!不想再去辨識可食用野菜和打獵了……”

“太晚了,我們應該休息了吧……”

“來到這個荒蕪的星球,娛樂都很糟糕!唉……大家洗洗睡吧!同意的舉手!”

大部分人同意“洗洗睡了”這個提議,一小撮份子反對。

於是,根據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表決原則,大家就此散會,洗洗睡覺。

但是在伍星雲的臥室中,卻沒法簡單的洗洗睡了。

夜碎空跟著伍星雲跨入他的房間,擰開燈。

房間中隻有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衣櫃,外加一張單人床。

伍星雲很有覺悟,也知道節約,他還沒有在這個資源稀缺的時候,弄一個高低床,一個睡著一個空著。

但現在,他看著順手將門關上的夜碎空,有些犯難起來。

一張單人床,不好安排。

夜碎空靠在門上,打量著房間,設備很簡單,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張單人床,床單鋪的整齊,被子豆腐塊,上麵還放著扣好的皮帶。

夜碎空的眼眸沉暗了片刻,他緩緩的走到床邊,坐了下去,背靠著牆。

伍星雲說:“有紀律,平時不準坐**,坐板凳。”

夜碎空沒有動,他靜靜的看著伍星雲,片刻之後,他忽然起身,一把拉過伍星雲,將他拉到懷中,壓在了**。

“現在不是平時,是……新婚蜜月……”夜碎空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黑色的眸子仿佛無邊無際的海洋,“別推開我,我說過,我不會勉強你的……我隻是,想要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