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求不得
隨著張家的覆滅，自由城終於重新歸於寧靜，城中修士也開始漸漸修複被毀壞的房屋，收殮自己身邊人留下的屍體。
大戰導致的滿目瘡痍，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無數人抱頭痛哭，無數人雙目無神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經過掙紮與反抗，他們勝了，但取得的代價，卻是無數以往在身邊笑鬧之人，如今都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戰爭，就是如此，從未改變！
它會給人勝利的希望，同時也會帶給人無盡的絕望。
城主府當中，一場並不豪華的宴會正在進行，所有人均是一身素服，像是在為這個他們曾經為之付出心血與生命的城市默哀。
雲非凡坐於上首，望著陳心的眼中，有無盡的感激。
經此一役，他和早已棄他而去的東城四大金剛再度並肩作戰，這讓早已習慣身居高位，發號施令的雲非凡，再一次領悟到當年自己年輕時的願望。
他要建立一座世間最偉大的城市，而這座城市，必須是自由的！
沉默中，雲非凡舉起手中的酒杯，將目光轉向所有人，隻聽他淡然的說到：“經此一役，雲某大徹大悟，今日便在此宣布，從今以後自由城再無城主，城中一切，由各家代表自治！”
僅存的虎賁衛兩個統領，包括郭雙在內，第一時間出麵反駁，他們是軍人，自然需要有人領導，而今雲非凡想要退位，日後還哪裏有虎賁衛存在的理由？
陳心握住了郭雙的手，衝著對方緩緩搖頭，釋放出一個安定的眼神。
郭雙見此情形，也終於明白如今乃是大勢所趨，終究再度坐下。
這座偉大的城市，今日終於正式的自由，而經過這一場宴會，雲家也將從此退出曆史舞台。
他們建立了這座城市，但卻漸漸迷失在權利鬥爭當中，失去了原本的初衷。
經過了這麽多，雲非凡險死還生之下，終於大徹大悟，他既然選擇放手，那麽便沒有人有資格在阻撓！
東城四大金剛，聽聞老友說出此話，原本的隔閡也終於釋然。
他們都是最早那批，因為與雲非凡有共同理想所以相聚，後來卻又因為理念分歧，分道揚鏢之人。
今日見老友回頭，當真應浮一大白！
氣氛開始回升，雲非凡與四大金剛三言兩語，便為所有人勾勒出一幅波瀾壯闊的自由城史詩畫卷。
有些即便陳心聽了，都不免心潮彭拜。
就這樣，酒過三巡，眾人的焦點終於從雲非凡退位之上移除，轉而看向了陳心，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與疑惑。
雲非凡見到這一幕，當然知曉眾人心中的想法，笑著敬了陳心一杯酒之後，便詢問到：“陳小友到底是因何手段，解除了那歹毒的化骨散呢？”
本來眾人也隻是好奇而已，但卻沒想到雲非凡一句話出口之後，陳心的眼神卻不自覺的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雲霧。
歎了一口氣，陳心回到：“百花露！”
之後，他又將自己從被張家之人暗算，身中化骨散開始，一直講到在百花穀的所見所聞，以及丹神門和張家的恩怨。
而說到此處，眾人也明白了為什麽陳心一點都不容拒絕的，非要誅殺張家十族。
原本場中還有人認為陳心太過弑殺，不是好結交之輩，但在聽了這般解釋之後，可謂對陳心另眼相看。
為了守護百花穀的秘密，為了完成丹神門的囑托，陳心沒有大肆宣揚自己的功績，反而一個人默默承受了嗜血殺神，不留情麵這樣的名號。
這等豁達的心胸，絕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不驕不躁，不卑不亢，可能這才是陳心此時真正的心態吧。
甚至所有人都知曉，若今日不是雲非凡問起，這件事的緣由可能永遠都無法麵世。
直至陳心離去之後，所有人心中他都是那個弑殺之人，而不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真男人。
“好！為了承諾，甘願背負一聲罵名，陳兄弟，你這個朋友盧大勇交定了！”
自稱盧大勇的修士，正是東城四大金剛之一，並且是原本最不看好陳心之人。
但是經過這一件事，他的想法已經徹底轉變，本就是豁達直爽之輩，為人還是很好相處的。
就在陳心與對方一起，滿滿的灌下一整壇靈酒之後，盧大勇的笑聲更是鎮落了房梁上的陣陣灰塵。
道了一聲豪爽之後，便算是與陳心徹底相交了。
雲非凡間自己身邊之人能夠相處的如此融洽，心中也十分開心，直接便想再次具備，邀所有人共飲。
但他一句話隻說了一半，卻被雲霧打斷。
而這也是對方，在這桌酒宴上，第一次說話。
隻見雲霧緩緩扯下自己麵上的麵紗，如今雲非凡自然已經選擇退位，日後自由城資質，那麽她也沒必要繼續裝那小千世界第一美女了。
倒不如灑脫一點，堂堂正正的正視自己。
果不其然，雲霧摘下麵紗之後，不少人卻是露出了亦可思議之色，不過死地都是雲家的朋友，到沒有生出什麽亂子。
隻是雲非凡想起多年來利用自己女兒穩固地位這件事，不由得有些悔恨而已。
雖說這件事是雲霧自己要求的，但作為父親，仍然覺得有些不恥。
雲霧悄悄握住了雲非凡的手，對他釋放出一個安心的神色，隨後看向陳心，定定的說到：“敢問陳道友，那百花露，是何物煉製？”
雲霧是個極為聰明之人，從陳心回到自由城之後的種種跡象來看，早已看出朱顏草之事可能生變。
再加上突然出現的百花露，當然猜到了幾分，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陳心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知道事情終歸要解決，衝著所有人告了一聲罪之後，便邀請雲霧去了後院。
來到一處涼亭，陳心緩緩坐下，微涼的風徹底拂走了最後一點醉意。
雲霧沒有說話，她在等陳心開口。
“煉製百花露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就是七色花，它同時也叫……朱顏草！”
緩緩的，陳心將事情的真相講了出來。
二人之間，陷入了長久的平靜，隻是遠處一聲蟬鳴，驚醒了似在沉思的雲霧。
眼中帶著回憶的神色，雲霧輕聲說道：“我小時候，很喜歡夏蟬，並且一直覺得，它的叫聲很好聽，清脆悅耳，一直都很想抓一隻養在身邊。”
將目光轉到陳心身上，雲霧綻放出一絲微笑，繼續說到：“而當我徹底了解夏蟬的宿命之後，終於放棄了這個想法，但卻更加喜歡。”
陳心聽懂了對方意思，張口回應了三個字。
“求不得。”
理了理鬢角，雲霧眼中終於釋放出微笑，她說：“就是求不得。”
“蟄伏七年，降生七日，蟬之美，在於轉瞬即逝，而想要得到之人，最多也隻能困住它七天，原本我不理解，但現在我懂了。”
雲霧眼中釋放出無與倫比的自信，她堅定的對著陳心，發表了自己最終的釋然：“求不得，才是世間最美的事情！”
陳心的手，不自覺攀上雲霧的臉頰，這一刻他心中無半點雜念，隻是認為雲霧此刻的樣子，好美，好美。
她一生都在為自己的樣貌自卑，用盡一切辦法，想要消除臉上的胎記，但今日，在現實麵前，她終於頓悟。
求不得，才是真正的美。
…………
是夜，雲非凡單獨將陳心叫到自己書房。
能夠看出，決定卸下城主重擔之後，他此刻渾身都充斥著如釋重負的狀態。
親自為陳心倒了一杯茶，雲非凡眼中帶著真誠的說到：“到底用什麽辦法，才能讓你留下？”
陳心當然知曉，雲非凡所言的堅定。
隻要他選擇留在小千世界，留在自由城，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但無論如何，陳心都不會留下的。
這裏不是他的世界，他的目標也不在此地，就像這一路走來，好像除了青山宗之外，陳心一直在以一個過客的心態看待一切。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心，不在此地。
端起茶杯，陳心輕啄一口，隨後起身對著雲非凡抱拳一拜，灑脫的就此離去。
“陳某還有任務，明日便要就此離去了，雲前輩勿送！”
這就是陳心的選擇，相忘於江湖！
當夜，陳心去看望了郭雙，看望了那之前曾經和自己發生過衝突的兩名虎賁衛。
很幸運的，兩人都在大戰中存活了下來，與眾人紛紛道別之後，陳心去往了東城。
第一次來到此地之際，陳心著實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當時恐怕任誰都不能想到，那個青衫少年，便是日後一己之力拯救自由城的存在。
之前曾經協助過陳心的手下，紛紛上前見禮，而陳心，也在這東城的平民窟當中，與他們痛飲了一夜。
他為解除因果而來，如今既要離去，自然不能忘記這些曾經幫助過他的修士。
第二日清晨來臨之際，陳心留下一袋靈石，便悄然遠去了，他不喜歡道別，有些時候，還是不辭而別來的爽快一些。
就這樣，陳心最後一次，漫步在自由城當中，巍峨的北城門，也一點一點出現在眼中。
陳心告訴自己，是時候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