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

他撥通了餘殊的電話,後者很快接了:“怎麽?”

他壓抑著情緒:“不是說回家嗎?這方向不對吧。”

餘殊默了片刻,開口:“我搬回娘家去住了。”

喬晉淵:“……”

餘殊的父母原本是羊城大學的教授,後來雙雙辭職成立了研究院,跟羊城大學屬於合作的關係,專利權則握在自己手中,是科技致富的人才。但夫妻倆都十分低調,一直住在早年羊城大學分配的半福利房裏,除了給女兒買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作為她的私人領地,並沒有購置過別的房產。

喬晉淵看了下路,這是往那套半福利房去的。

那套房子已經很老舊了,房齡起碼有三十年,是餘殊出生和長大的地方。餘殊被接到喬家以後,每年總會回去住一段時間。但是這次不一樣,分居的意味太明顯了。

在喬晉淵心裏,他不回兩人共同的家居住是因為工作,而餘殊不回去就是另外的性質,是真的在考慮要跟他離婚,否則即使生氣,想“離家出走”,也該是去秦語那裏。

他就是想不通,為什麽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要離婚,連個過渡期都沒有。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那套房子所在的小區,喬晉淵來過這裏很多次,對停車場很熟,很快便停好車。餘殊在前麵等他,他沉默地走過去,跟著她上樓。房子是老式的樓梯房,這幾年政府號召舊樓加裝電梯,這裏倒也裝上了,不過電梯很小,喬晉淵身材又高大,兩人站在一起,有點逼仄。

喬晉淵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嬌小身影,強忍住了將她攬入懷中的衝動。

房子在八樓,電梯叮一聲響,停了下來。餘殊先走了出去,拿鑰匙開門。這邊不常住人,但因為是父母曾經居住的地方,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娘家,所以她有請人按時打掃,屋裏很整潔。

喬晉淵落後她兩步,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著那已經褪色的門鈴發呆。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裏,是幫餘蔭東拿一份遺漏在家裏的文件。當時餘殊一個人在家,不過大概是父親已經打過電話跟她溝通,所以她隻問了下就放他進去了。等他找到那份文件出來,見到餘殊正坐在桌前寫作業。那時的她才十一二歲,紮著兩個包包頭,眼睛大大的,很可愛。見他要走,她乖巧地揮手:“哥哥再見。”

那時她的聲音便已經開始褪去孩童的奶氣,有了少女的清甜。

一晃過去了十幾年,當年的小女孩早已長大成人,可她身上少女的感覺依舊那麽明顯,跟他在商場上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同。

餘殊見他站在門口,喚了一聲:“晉淵?”

他這才回過神來,抬腿進了門。

餘殊剛搬回來住,家裏雖然有飲水機,但並沒有桶裝水,不過好在裝了淨水器,她去燒了水,給自己和喬晉淵分別泡了杯茶,坐到沙發上,說:“你想跟我談什麽?”

已經是夜裏九點了,這邊的房子太老,居住的人不多,顯得很冷清。餘殊偏愛暖色係,客廳裝的是一盞暖黃色的吊燈,燈光溫柔地灑在她的眉眼,映著那對如水的眸子,清澈、沉靜。

喬晉淵的心像是落到了一攤暖水中,戾氣被滌**了不少。

他冷靜地說道:“你說你不愛我了。”

餘殊反問:“你愛我嗎?”

喬晉淵被這個問題砸了一臉,心裏的第一個念頭是“廢話,不然我娶你幹嘛”,但大概是現在的氛圍太柔和了,令他暴躁不起來,他平心靜氣地指出:“如果不愛你,我幹嘛跟你結婚?”

“是啊,以前我也不明白。”餘殊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卻並沒有把杯子放回桌上,而是雙手捧著,像是在積蓄力量似的。良久,她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後來我知道了,你娶我隻是為了報答師恩,你對我隻有親情,沒有愛情。”

喬晉淵下意識否認:“不是。”

餘殊抬頭看著他,晶亮的眸子裏神色平靜:“那年我父母驟然去世,我成了無依無靠的未成年,你覺得自己有責任照顧恩師的女兒,所以把我接回家。等我長大,你又怕我被那些壞小子騙,幹脆自己娶了我,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照顧我一輩子了。”

喬晉淵道:“我當初接你回家,的確有這個想法,但是後來——”

餘殊輕聲打斷他:“師兄,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不用再背負什麽。你不是一個好丈夫,可卻是一個好哥哥。你放心,離婚後我們還是親人,以後我要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肯定會去找你,不會跟你客氣的。”

喬晉淵覺得她說的全部不對,什麽狗屁哥哥、親人,那都不是他對餘殊的真正感情——至少不是全部。可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實在是因為這些年他從未在這事上費過腦筋,餘殊十五歲進喬家,一直到後來嫁給他,就像是水到渠成一般,太自然了,誰會多想呢?

何況他有那麽多工作要做,那麽多理想和抱負要實現,還要繼續恩師未完成的事業,並沒有空閑去想那些無足輕重的事情。

沒想到,有一天這些東西竟然成了他麵臨的大難題。

他一時想不出該說什麽,隻好道:“餘殊,不是你想的那樣。”

至於到底是哪樣,連他自己都沒想清楚,因此這話就顯得幹巴巴的,像是在為餘殊挽尊。

餘殊垂下眼眸,掩飾住內裏的黯然,語氣堅決地說道:“離婚的事我已經考慮很久了,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會改變主意。希望咱們能好聚好散,不要到最後連親人也沒得做。”她站起身,“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這還是她第一次趕喬晉淵走,而且還是在夜裏。

喬晉淵心裏那團悶氣並沒有散去,隻是被這邊的環境和餘殊無意中營造出來的氛圍感染,給壓到了心底。此時聽她如此決絕,火氣頓時又上來了,粗聲粗氣地說道:“在我們婚姻關係存續期間,我沒有家暴,沒有出軌,不吃喝嫖賭,沒有任何會對你產生不良影響的嗜好,哪怕上了法庭,法官也不會輕易判我們離婚的。”像是怕還不夠,他又加了一句,“而你,嘴裏說著讓我簽別的文件,卻趁機騙我簽下離婚協議,你才是過錯方。”

餘殊再次歎氣:“這件事的確是我不對,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才用了這種方式,抱歉。但是,我們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喬晉淵道:“我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麽不好,如果你覺得不好,就明明白白告訴我哪裏需要改,我會盡量改正。婚姻本來就是要互相遷就的,哪對夫妻完全沒有問題?但是一有問題就要離婚的夫妻,又有多少?”

餘殊見他情緒開始激動,知道再談下去也沒有結果,隻得道:“你再考慮一下吧。”

喬晉淵坐著不動。

餘殊看著他:“如果你不想走,可以住我父母的房間。”

這話聽在喬晉淵耳中,就像是在說他死纏爛打,想要對她做點什麽似的。男人的自尊受到了傷害,他霍地站起身,說:“行,我走。餘殊我告訴你,你想怎麽鬧都隨你,但是離婚的事你想都別想!”

說完他便甩手而去。

一直到取了車,開上大馬路,他心口的煩悶還是半分都沒消下去。車子開出去很遠,他卻突然有點茫然,自己要去哪裏?

換作以往,這個時候他大概率是在加班,不加班的時候,應該是準備洗澡,然後跟餘殊共度春宵。可是現在,卻被餘殊趕了出來,工作自然也沒有心思做。

他拿起手機,打電話給陸天青:“出來陪我吃宵夜。”

陸天青從他的語氣中大概猜到他碰了壁,這種時候做老友的不幫忙分擔,還有誰能幫忙分擔?因此爽快地答應了。兩人約在一家燒烤店。

陸天青到的時候,喬晉淵已經坐了好一會兒了。他麵前擺著一杯大麥茶,旁邊的茶壺裏隻剩下一半。陸天青有點心酸,別人心情不好有很多發泄方式,最不濟也能一醉方休,可這男人極度自律,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除了應酬的時候略喝一點,平時幾乎滴酒不沾。就連現在疑似失戀了,也隻能喝大麥茶發泄,真是可憐。

他坐到喬晉淵對麵,問:“找餘殊談過了?”

喬晉淵:“嗯。”

陸天青又問:“你們吵架了?”

喬晉淵回憶了一下跟餘殊的交談,雖然自己臨走前的那番話有點氣急敗壞的跡象,但總體來說應該算不上吵架,於是搖了搖頭。

陸天青道:“那你完了。”

他皺眉:“怎麽?”

陸天青道:“這女人啊,要是肯跟你吵鬧,說明還是在意你的,隻是希望你去哄她。可要是連吵架都不肯,那就是真的死心了。”

作者有話說:

陸天青:死刑宣判。

喬晉淵:痛哭流涕.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