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婚了。”【入V雙更】◎

作為“過錯方”,餘殊覺得他們應該提前到達,以示誠意。因此匆匆吃了點東西,便開始幫喬旭挑選衣服。這種場合,肯定要著正裝,不然對方會覺得你不重視;但又不能打扮得太帥,否則對方會覺得你很騷,而且也不利於談判。

好在她以前就常常給喬旭買衣服,因此打扮起他來還算得心應手。喬旭乖乖坐著任她折騰,直到她說:“好,可以出門了。”這才站起身。

兩人到達白天鵝會館的時候,喬晉淵已經到了。看到喬旭,他一臉寒霜,顯然餘怒未消。不過轉頭見到餘殊,又把火壓了下去。

十二點半,夏達暉帶著夏子書準時出現。餘殊偷偷打量了一下那位夏小姐,後者個子跟她差不多高,也在160cm上下,頭發隻到脖子,裹著一張精致的小臉,看上去很文靜。她原以為,能在聚會時喝多了,跟男人發生那種關係的女孩,應該是比較離經叛道的,沒想到竟長得如此乖巧。

更奇怪的是,這姑娘給她一股熟悉感,不強烈,但也不容忽視。可她在腦子裏搜索了好一會兒,實在沒有關於這個人的半點信息,隻好疑惑地先把這件事放到一邊。

喬晉淵將夏達暉讓到主位,自己陪坐在一側,夏子書則在另一側。

餘殊本想讓喬旭坐喬晉淵下手,跟夏子書隔桌相望,可他死活不肯,餘殊隻好自己坐過去。

夏達暉看了看她,又看向喬晉淵,眼神帶著詢問。喬晉淵道:“這位是我太太。”

餘殊聽到這話,忍不住皺了皺眉,不過當著夏家父女,她肯定不能跟喬晉淵鬧矛盾,否則事情就更複雜了,隻好先忍耐著。

喬晉淵又道:“喬旭父母早亡,他是我一手養大的,我和我太太就相當於他的父母。”

他把“父母”兩個字咬得比其它詞都重,夏家父女可能沒聽出來,但餘殊作為配音演員,對這些最是敏感,總覺得喬晉淵這話並不像是說給夏家父女聽,而是說給她和喬旭聽的。

可是為什麽呢?

夏子書聽完喬晉淵的介紹,抬起頭,對餘殊道:“嬸嬸好。”

餘殊:“……”

雖然平時喬旭也管她叫小嬸,但陡然被一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姑娘這麽叫,還是覺得怪怪的。可她今天的確是作為“長輩”出席的,隻得笑笑:“你好。”

服務員送菜單進來,喬晉淵將菜單遞給夏子書:“夏小姐,按照你和夏董的口味點就好。”

夏子書看了父親一眼,後者輕輕點頭,她便接了過來。

趁她點菜,喬晉淵主動說起了正事:“夏董,今天請您和夏小姐過來,是想商量一下兩個孩子的事。”

夏達暉冷笑:“我以為喬董是約我談婚禮在哪裏舉辦。”

喬晉淵的神色絲毫未變:“孩子們大了,各有各的想法,感情的事還得他們自己願意才行。要是都由長輩包辦,不如他們的意,就算結了婚也不會幸福的。夏董,您說是嗎?”

夏達暉轉頭看著喬旭,話卻是對喬晉淵說的:“那依喬董的意思?”

喬晉淵道:“我覺得還是先讓他們相處一段時間,如果合適,咱們再談婚禮的事。”

夏達暉問:“如果不合適呢?”

喬晉淵平靜地說道:“如果不合適,您也不敢把女兒的終身幸福交給我這不成器的侄子,對不對?”

夏達暉正要發火,夏子書抬起頭來,說:“我點好了。”

服務員送了菜單後就在門外候著,這邊隔音效果很好,外麵是聽不到裏麵說話的。餘殊站起身,準備去叫服務員,不防裙角被椅子掛了一下,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往旁邊跌去。

喬家叔侄倆同時反應過來,喬晉淵快一步扶住了餘殊,喬旭便默默地縮了回去。

喬晉淵道:“餘殊,你沒事吧?”

餘殊搖搖頭,輕輕推開他的手,說:“我去叫服務員。”

等服務員拿著菜單離開,夏子書望著餘殊,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嬸嬸的名字是餘殊?”

餘殊有點奇怪她的問題,不過還是點頭:“是的。”

夏子書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這下不止餘殊,在座所有人都疑惑了。夏達暉低聲問道:“怎麽了?”

他對著喬晉淵的時候,就像對方欠了他幾個億似的,一直擺臉色;和夏子書說話時卻輕聲細語的,就像聲音大了會嚇著寶貝女兒。

夏子書看了看餘殊,又看了看喬旭,眼眶已經紅了。她轉向夏達暉,說:“爸爸,我不想跟喬旭結婚了。”

夏達暉吃了一驚:“怎麽?”

夏子書重複了一遍,之後望著喬旭:“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們以後就橋歸橋路歸路,但我得留下這個孩子。”

喬旭正要說話,她又搶著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用孩子來脅迫你做任何事,隻要在座的這些人不說出去,它的身世就會永遠是秘密。喬旭,希望我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了。”

說完她便站起身,往外跑去。

夏達暉追了出去,剩下喬家叔侄和餘殊麵麵相覷。過了很久,餘殊才打破沉默:“我的名字有什麽問題嗎,為什麽她好像受了很大打擊似的?”

喬晉淵嚴厲地盯著喬旭,後者低頭道:“我也不清楚,真的。”

菜還沒上,夏家父女已經沒影了,他們當然不可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安心吃飯。喬晉淵道:“我去夏杭集團看看,你們吃吧。”

他一走,餘殊立刻逼問喬旭:“你跟夏小姐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你們的事還牽扯到了我?你給我說清楚。”

喬旭眼神閃爍:“我真的不知道,我跟她又不熟。”

餘殊威脅:“要是不說實話,我以後都不理你了。反正我就要跟你小叔離婚了,以後我倆無論是法律上還是感情上都沒有任何關係了。”

喬旭低著頭,就是不肯回答。

兩人正僵持,服務員推著車來送菜。餘殊原本就沒什麽食欲,此時更不想吃了。她站起身:“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喬旭伸手拽她。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不接,兩隻手禁錮著餘殊,不讓她走。餘殊聽著那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隻好道:“你先接電話。”

喬旭這才接了起來,那頭立刻傳來喬晉淵的聲音:“喬旭,來沂河醫院,夏小姐出事了。”

等他們趕到醫院,夏子書已經進了手術室,夏達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閉著眼睛。此人縱橫商場幾十年,經曆過無數風風雨雨,那麽多大風大浪都沒有打倒他,女兒出事卻似抽幹了他所有的生氣,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餘殊詢問地望著一旁的喬晉淵,後者拿出手機比劃了一下,跟著她的微信便響了起來。喬晉淵在三人家庭群裏,把事情大概講了一遍。原來夏子書離開飯店後,並沒有理會父親的呼喊,直接去停車場開了車,上了馬路。夏達暉沒辦法,隻好打了輛出租車跟在後麵。

繼之前俗套的酒後亂性之後,她又遇上了新的俗套情節——出了車禍。

這姑娘身上充滿了悲劇色彩,而這層悲劇又會影響到喬旭,畢竟他是悲劇的源頭。喬旭的頭埋得很低,盡管他比餘殊高不少,但餘殊還是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覺他整個人都很頹廢。

他是第一次跟女人發生關係,但這種事在成年人的世界中其實並不少見。如果對方沒有懷孕,這或許可以當成是一場你情我願的豔遇,畢竟誰也沒有勉強過誰。可夏子書偏偏懷孕了,還出了車禍,道德的枷鎖一下子套到了喬旭的脖子上,他要是不負責她之後的人生,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他想起餘殊讓他別做渣男的話,心灰意冷地靠在了牆上。

手術室的紅燈不知道亮了多久,終於熄滅了,門緩緩打開,夏達暉立刻迎上前:“醫生,我女兒怎麽樣了?”

主治醫生一邊摘手套,一邊說:“病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孩子沒有保住。撞車的時候,她正好傷到了腹部。”

護士推著手術車走了出來,夏子書已經從麻醉中清醒過來了,她靜靜地躺著,眼神空洞。因為出來前已經換上了病號服,暫時看不到她的傷口,但見身上多處都裹著紗布,整體情況十分慘烈。餘殊看著她蒼白的麵容,想起自己失去孩子時那剜心的痛,頓時難受得不行,趕緊別過頭,將眼淚忍了回去。

夏達暉追著車走,喬家叔侄和餘殊也跟了上去。

等到了病房,夏達暉卻攔在門口,不讓他們進,並對喬晉淵道:“你們回去吧,以後大家互不相幹。”

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先前是不想女兒未婚生子,所以才要喬旭負責。如今孩子沒了,而且是因為夏子書自己的責任沒的,兩人之間唯一的聯係斷了,他們又沒有感情,再拖著喬旭毫無意義,他夏達暉的女兒,還沒淪落到哭著求嫁的地步。

喬晉淵還沒來得及說話,夏達暉已經把門關上了。

三人站了片刻,喬旭輕聲道:“那我們先回去吧。”

餘殊聽到這話,忽然很生氣,她質問:“喬旭,孩子沒了,你很高興,對嗎?”

喬旭:“啊?”

餘殊氣得踢了他一下:“你們姓喬的都是渣男!”

喬旭:“?”

餘殊不想看到眼前兩個渣男,轉身就準備離開,病房裏卻突然傳來一聲:“子書,你別衝動,你聽爸爸說!”

門外的三人同時愣了一下,喬晉淵反應最快,立刻推門走了進去,餘殊和喬旭趕緊跟上。

夏達暉一臉驚慌地站在病房中間,望著窗戶的位置。三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夏子書正坐在窗台上,雙腿吊在外麵,這裏是十七樓!

也不知道她渾身是傷,哪來的力氣爬上去的。

聽到父親的呼喚,夏子書回過頭來,眼神越發空洞。雖然看著父親,卻又像是什麽都沒看到。片刻後,她再次轉過頭去,一隻手扒著窗欞,腿晃得更厲害了,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

喬晉淵對喬旭使了個眼色,後者隻好硬著頭皮上前:“子書,我有話跟你說,你能過來嗎?”

夏子書看也不看他:“你又不喜歡我,我們沒有話說。”

喬旭一邊走,一邊道:“不是,我其實挺喜歡你的,隻是你突然說要結婚,我……我有點恐婚,所以才嚇得逃走了。你看,咱們才認識兩個月,感情基礎還不牢靠,得多相處一段日子,才能確定對方是否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人,或許過段時間你就不喜歡我了呢。”

夏子書猛地轉身盯著他,因為動作太大,差點直接從窗口摔下去。夏達暉臉都白了,正要上前,夏子書叫道:“停步,你們都停步!”

夏達暉趕緊道:“好好好,我們不過來,你別激動。”

喬旭很頭疼。他那天心情不好,所以聚會的時候喝多了一點,兩人會發生關係,跟夏子書的著意勾引分不開。結果事情發生後,夏子書卻用孩子要挾他、逼他結婚,繼而任性地跑出去出了車禍,現在又要跳樓自殺。這樣糾纏不休的女人,是個男人都不會喜歡,何況兩人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

夏子書恨恨地說道:“你認識我才兩個月,可我已經愛了你三年,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喬旭:“……”

被暗戀也是他的錯嗎?

餘殊忽然接口:“三年算什麽?有些人哪怕愛了十年,該放棄的還是得放棄。難道要一輩子追著人家死纏爛打嗎?那樣隻會讓對方看不起你。”

夏達暉被她這番話嚇得肝膽俱裂:“喬太太,請你慎言!”

喬晉淵卻知她是在暗指他們兩人的婚姻,此時也不好解釋,隻得悶不吭聲。

夏子書吼道:“你知道什麽!我沒有奢求他來愛我,我隻要得到他的人就夠了,如果實在得不到人,那麽留著他的孩子也行。有那個孩子在身邊,我就可以堅強地活下去,可是現在孩子也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餘殊殘忍地說道:“孩子為什麽沒了,不是你自己作的嗎?”

夏達暉斥道:“喬太太,請你馬上出去!”

喬晉淵上前拽了餘殊一下,餘殊沒動。

夏子書情緒更加激動,哭道:“你根本不知道孩子從體內被取出來是什麽感覺,你什麽都不懂!”

餘殊甩開喬晉淵的手,說道:“我當然懂。孩子在母親體內,跟母親共享呼吸和心跳,全心全意依賴著母親,母親就是它的全世界,決定著它的喜怒哀樂甚至生殺予奪。這是世間最親密最美好的關係。可是有一天,它突然離開了,那根本不像是從肚子裏取出一團肉,而像是把做母親的整顆心都剜去了。夏小姐,你躺在手術室的時候,外麵尚且有老父親在焦急地等待,盼你平安。我當初卻是一個人,又孤獨又傷心,我那麽愛它,卻保不住那個小生命,我恨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換它!難道我不比你更痛苦嗎?”

她的聲音裏含著太複雜的情緒,一時之間,現場靜得落針可聞。夏達暉最先反應過來,趁著夏子書發愣,猛地靠近,將她從窗台上拖了回來。夏子書像是陷進了餘殊的情緒裏,並沒有掙紮。

喬晉淵和喬旭同時走到了餘殊身前。喬旭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喬晉淵隻覺一塊大石壓在了自己心上,說不出是悶還是痛。

他叫道:“餘殊……”聲音竟然在發顫。

餘殊見夏子書已經沒有危險了,轉身往外走去。

喬晉淵立刻追了上去。

餘殊一邊走,一邊緩緩吐氣,試圖緩解心頭那股悶痛。流產的事,隻有她、秦語和夜花千樹知道,而她即使在秦語麵前,也從來沒有像剛才那樣流露出過如此強烈的情緒。那些沉重的痛苦被她用強大的意誌力壓在心底,不見天日,卻時時刻刻都在黑暗中滋長、發酵,最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血洞。

一直走到醫院外麵,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才逐漸消散。她在路邊站了一會兒,打算打車回去,喬晉淵卻走上前來,輕聲叫她:“餘殊。”

餘殊知道他想問什麽:“孩子是宮外孕,本來就不能要,這件事不怪你。”

喬晉淵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餘殊轉頭看著他,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我想告訴你的,我在醫院給你打電話,可你不接。當我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獨自麵對那無可奈何的母子分離時,你知道我是什麽感受嗎?喬晉淵,你問我為什麽突然不愛你了,我現在告訴你,就是從那一刻起,我對你連最後一絲眷戀也沒有了。”

喬晉淵心裏像是被鋒利的刀子割了一下:“對不起……”

餘殊冷冷道:“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我,就簽字離婚吧。”

一輛出租車剛好從路邊經過,餘殊招手攔了下來。她沒再看喬晉淵一眼,拉開車門坐了上去。等到後視鏡裏再也看不到喬晉淵的身影,她終於捂著臉哭了出來。

她一直沒有為這件事認真地哭過,這段時間她理智得可怕,甚至還不動聲色地設計,騙喬晉淵簽下了離婚協議。可那傷痛根本沒有過去,越是被壓抑,爆發出來越是厲害。

她讓司機隨便開,神思不屬之下,根本不記得出租車繞城轉了幾圈,反正下車結賬的時候,顯示車費是兩千多塊。司機擔憂地看著她:“小姐,你的臉色很差,需要幫你聯係家人嗎?”

餘殊搖搖頭:“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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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殊走後很久,喬晉淵仍舊呆呆地站在路邊。他在想,這些年裏,餘殊一個人究竟吃了多少苦,遭遇了多少傷心事。她父母雙亡,而他作為丈夫,本該是她最堅實的依靠,卻一直忽略她,就連懷孕這種事,他都完全沒有看出來。

哪怕她曾明確表示自己想要個孩子,他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過。

他看向身後的喬旭——他在路邊站了多久,喬旭就在醫院大門的柱子後躲了多久,苦笑著說:“餘殊說得對,我們姓喬的都是渣男,我是最渣的那個。”

喬旭不知道說什麽好。

喬晉淵自嘲道:“其實我從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更不知道她想要什麽。我一直覺得,隻要我能給她富足的生活,自己也不花天酒地,這輩子都隻有她一個女人,就足夠了。現在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喬旭沉默了很久,才道:“小叔,你愛她嗎?”

喬晉淵毫不猶豫地回答:“愛。”

從前陸天青總說他不愛餘殊,因為他從來沒有因為餘殊而痛苦過,現在他終於嚐到了那種滋味。那麽過去的十年裏,餘殊嚐過多少次?獨守空房時那些小心翼翼的電話,那些因為他的一點點遷就就欣喜若狂的表情,過去他從未深想,如今回憶起來,卻都清晰地出現在腦子裏。

“我會跟她離婚。”他對喬旭說。

這段婚姻,前三年是餘殊獨自在經營,如今則是他一個人固執地在糾纏。餘殊已經對他死心了,剛才在病房裏,雖然她說得並不太多,但話裏那濃濃的悲傷誰都能感受得到。那是他從未見過的餘殊,是他把那個美麗溫柔的姑娘變成了這副模樣,又怎能繼續傷害她?

餘殊回到家,悶頭睡了一覺。積壓多日的情緒發泄出來之後,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了夢裏。她夢到自己是水裏的一片浮萍,隨著水流緩緩飄著,不知道來自哪裏,也不知道要飄向何方,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大概飄了幾十年那麽久,她忽然撞到了一段木頭,砰地一下醒了過來。睜開惺忪的睡眼,她這才發覺,自己並不是被木頭撞醒的,而是被床頭櫃上的手機吵醒的。

她摸過手機,接起來,對麵竟然是金祥。他說:“學姐,剛才喬先生聯係了我,說同意離婚,問你什麽時候有空去民政局。”

餘殊愣住了。

金祥沒聽到她的回答,喚道:“學姐?學姐你在聽嗎?”

餘殊半晌才道:“他為什麽不自己跟我說,而要找你當傳聲筒?”

金祥反問:“那你當初想要離婚的時候,為什麽不自己跟他說,卻要通過我?”

十年感情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們給彼此留下了最後的溫柔。

兩人約好離婚的日子,是個雲淡風輕的好天氣。餘殊站在民政局門口,望著那些臉上帶著喜色的新人,想起她和喬晉淵結婚時的情形來。

兩人都不是注重傳統的人,就挑了餘殊畢業那天,等學校的撥穗儀式結束,直接去的民政局。結果那天下起了瓢潑大雨,喬晉淵問要不要改期,餘殊覺得既然定了,就不應該改期,否則不祥。於是兩人冒雨趕到了民政局。

她還記得下車的時候,特地挑選的禮服被雨淋濕了一大塊,而後又得知因為下雨,民政局為新人準備的紅地毯和心形拱門都無法使用,她氣得想哭。喬晉淵一邊嘲笑她孩子氣,一邊安慰她說沒事,那些都是形式化的東西,隻要人是對的就夠了。

喬晉淵難得哄她一次,她欣然接受,高高興興領了證,成了沒有婚禮的新娘。

現在想想,或許那場雨早已昭示了他們的未來,隻是當時她沒有領悟到罷了。那麽這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又意味著什麽呢?彼此解脫嗎?

他們是從什麽時候起,成了對方需要擺脫的人?

喬晉淵見她站著不動,似乎根本不想進去,忍不住喚道:“餘殊。”

餘殊轉過頭:“嗯?”

喬晉淵其實想說,咱們不離婚了行不行?以後我什麽都改,我們好好過日子。可是在經曆了那麽多傷痛之後,這種話他說不出口。

他臨時想了個借口:“沒事,就是你那車的後門上刮了一道,你記得去4S店噴漆。”

餘殊點頭:“嗯。”

她輕輕吐了口氣,踏進了民政局的大門。

離婚手續很簡單,工作人員將離婚證分別遞給他們,這段婚姻就此畫上句點。餘殊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也不是傷心,也不是解脫,最後她終於品了出來,是空虛。一眼望去,茫茫世界好像跟她再無關係,因為她連最後的親人也沒有了。

兩人的車停在路邊,餘殊衝喬晉淵點點頭,正準備走,後者叫她:“小師妹。”

餘殊:“嗯?”

喬晉淵突然上前抱住她。餘殊被箍得有點疼,不過並沒有推開他。喬晉淵抱了很久很久,這才放開,輕聲說:“保重。”

餘殊:“你也是。”

兩人各自上了自己的車,原本最親密的人,就此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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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點,正處在深度睡眠狀態的陸天青接到了喬晉淵的電話,沒好氣地說道:“喬董,您可真是吸血的資本家,這個點打電話是有什麽指示?”

喬晉淵劈頭蓋臉說道:“我離婚了。”

陸天青臥槽了一聲,還沒想好如何開口,對麵便傳來嘩啦啦玻璃瓶倒地的聲音,他問道:“晉淵,你喝酒了?”

喬晉淵沒有回答,自顧自說道:“以往每次回到家,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她會坐在沙發上等我,還會給我做飯。可是我以後在家裏再也看不到她了,怎麽辦啊?我好想她。我反悔了,我不想離婚……”

男人的聲音帶著點嗚咽,就像一頭受傷的野獸,陸天青聽得發愣。兩人深交十幾年,他可從來沒見這個男人如此軟弱過。

他罵道:“你哭個錘子!真喜歡她,就去把人追回來啊。”

喬晉淵頹廢道:“你不懂,她已經不愛我了,追不回來了。”

陸天青道:“放屁!老子懂得很。離婚算什麽?她又沒嫁給別人!”

喬晉淵打了個酒嗝,小心翼翼地問道:“真的還能追回來嗎?”

陸天青道:“你不追就肯定不會回來。”

電話突然斷了,他看了眼黑下去的屏幕,並沒有打回去安慰那個失意的男人,而是將手機丟到一邊,繼續睡覺。

喬晉淵和餘殊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不平等的,餘殊付出了太多,得到的回報卻太少。感情都是互相的,隻靠一方經營,遲早會散。喬晉淵現在越痛苦,以後麵對餘殊的時候就會越用心,那樣才有可能將她追回來,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喬晉淵沒去管摔在地上的手機,他摸了摸身邊的瓶子,摸過來一個發現是空的,再摸過來一個也是空的,那麽多酒竟然都被他喝光了。他無可奈何地躺在地板上,望著那盞暖黃色的水晶吊燈,燈光溫柔地傾瀉下來,包裹住他,就像餘殊曾經的柔情。

這是他們的新房,可他回家的次數太少,一個月也沒幾天住在家裏。那些日子餘殊是怎麽過的呢?像他現在這樣,被孤獨和思念包裹著,又疲累又無法入睡嗎?

他望著虛空,輕聲問:“餘殊,你還會等我嗎?”

作者有話說:

昨天上班,晚上熬了個通宵,隻寫了這麽多字,抱歉。我去睡一會兒再起來接著碼,爭取明天也能雙更。

今天剛入V,所以寫完就發出來了,之後還是固定每天下午三點更新。這章留言發紅包,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