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晉淵悔得腸子都青了。◎

喬晉淵迷迷糊糊間,一直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起初他根本分辨不出說話的人是誰,也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麽。那感覺就像是置身於一個十字路口,周圍是茫茫人海,不斷有人從身邊走過,看不清麵容,但能聽到他們彼此交談、低聲嬉笑怒罵,而這些都跟他無關,他是遊離在人群之外,無人理會的獨行者。

他佇立在原地,聽著那些喁喁私語,努力分辨著,想從中找出一點跟自己有關聯的東西,證明自己的確在這個世間存在過,證明他是一個真實的人,而不是一場虛幻的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幾分鍾,也可能幾個世紀,他忽然從嘈雜中分離出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而原本模糊的視野也逐漸明朗。他看到十五歲的餘殊背著一個雙肩包,抿著唇站在他家門口,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他回頭牽她,她小聲叫:“師兄。”

這個稱呼明明很親近,可不知怎地,卻讓喬晉淵特別不舒服。

就在這時,喬旭從屋裏跑了出來,見到餘殊,眼睛一亮,很自然地叫她:“小梳子——”

餘殊看了他一眼,怯怯地叫:“哥哥。”

喬晉淵立馬糾正:“這個不是哥哥,是侄子!”

他聲色俱厲,兩個小朋友被嚇到,等回過神來,牽著手一起跑掉了。他拔腿開始追,可那兩人跑得太快,他感覺自己繞地球跑了一圈,累得差點就地陣亡,這才將他們追上。他一手拽住離自己比較近的喬旭,喬旭掙紮不脫,回過頭來。四目相對,喬旭的臉逐漸模糊,等到視線再次清晰,眼前的人已經變成了夜花千樹。

夜花千樹依舊溫潤如玉,眉眼帶著笑,輕聲說:“你不是早就把餘殊讓給我了嗎?現在我們很幸福,請你不要來打攪。”

旁邊的餘殊溫柔靠在他的肩頭,大眼彎彎,神情甜蜜。

喬晉淵的心口劇烈一痛,脫口而出道:“不行,我反悔了,餘殊是我的,我不能讓給你。”

餘殊衝他搖頭,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道:“晉淵,說話不可以不算數哦。”

夜花千樹甩開他,跟餘殊手牽著手,背對著他,緩緩往前走去。他想拉住餘殊,可怎麽都夠不著她,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餘殊——”他急得大叫。

眼前的情形水紋般消散,他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入眼雪白的一片,周圍靜悄悄的,哪裏有餘殊的蹤影?記憶緩慢回籠,他想起他們已經離婚了,而餘殊此時正在鄉下外公家。失落鋪天蓋地襲來,他疲憊地收回了目光,準備闔上眼瞼。

就在這時——

“晉淵醒了?”餘殊沒聽到回答,在電話裏問喬旭。

喬晉淵的眼睛倏地再次睜開,往聲音來處望去。隻見喬旭坐在床邊,因為角度問題,他隻能看到他手裏拿著個手機。就在他打量的時候,手機功放又傳來餘殊的聲音:“喬旭,晉淵是不是醒了?”

喬旭被餘殊一連三問,終於回過神來,差點喜極而泣:“是的是的,小叔醒了!”

餘殊“噓”了一聲:“小點聲,他剛醒來,聲音太大會震到他。”

喬旭猛點頭,點完想起餘殊看不到,又一連“嗯嗯嗯”。

餘殊尚算冷靜:“快去找醫生來看看。”

喬旭像個聽話的木頭人:“好,我馬上去。”

他拿起手機就要跑,喬晉淵喊道:“等等。”他自以為聲音很大,但其實相當嘶啞,以至於喬旭跑出去了好幾步才察覺到不對,又跑了回來,把耳朵湊到他唇邊,這才聽清他在說什麽。

“把手機放下。”他家小叔吩咐。

喬旭秒懂。

他把手機的音量開大,放到枕邊,這才跑去找醫生。等他一出門,喬晉淵便虛弱地叫道:“餘殊——”

他的聲音太啞了,手機離他又有一段距離,餘殊那邊根本聽不到,她喊了幾聲喬旭,沒得到任何回應,奇怪道:“突然沒信號了嗎?還是我手機出問題了。”

喬晉淵聽她這語氣明顯是想掛了,著急起來,立刻伸手去摸手機,全然沒意識到自己手上還插著管子,這一動,將輸液瓶晃得哐當一聲撞在旁邊的牆上,管子跟著大幅度搖擺,直接將他手背上埋的針頭給震脫了,鮮血立刻湧了出來。

這麽大的動靜總算引起了餘殊的注意,她在那頭問:“喬旭,發生了什麽事?”

喬晉淵將流血的手背抵在床單上止血,一邊抓起了手機,放在唇邊,喊道:“餘殊——”

這次餘殊終於聽清了:“晉淵?”

喬晉淵還虛弱得很,剛才的動作幾乎將他的力氣耗盡,再也支撐不住,仰頭倒在了**。

喬旭剛帶著醫生進門,見狀嚇了一大跳,喊道:“小叔!”

醫生趕緊上前替他重新插好輸液管,一邊訓道:“你還知道自己是稀有血型嗎?怎麽一點都不愛惜身體!”

喬晉淵沒理會醫生,他右手仍舊牢牢抓著手機,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電話那頭的餘殊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柔聲道:“晉淵,你配合醫生好好治療,不要著急。等你痊愈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她指的當然是十幾年前的事,可這話落在喬晉淵耳朵裏,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她這麽說,是在宮外孕手術那天,在醫院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那對於他們來說,的確是非常重要的事,如果當初他知道原委,絕對不會讓餘殊一個人麵對。

他感覺自己的血有點沸騰,她現在想說的,又是什麽重要的事呢?

不管什麽事都好,隻要能讓兩個人扯上關係就行。

其實離婚之後,他雖然很想把餘殊追回來,但行事尚算理智。在她可能會有危險的時候,甚至咬牙把情敵送到她身邊保護。可是那天被歹徒刺中,去醫院的途中,他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點流失,而死亡在一步一步逼近。那個時刻,少年時所有的雄心壯誌、偉大抱負;恩師和師母遇難後,想要繼承他們遺誌,將辰星計劃發揚光大的決心;CR病毒的感染者以及被困羊城的一千多萬人,那壓在藥企負責人身上沉甸甸的責任,就像一縷縷輕煙,從他腦海中飄過,直至消失。

最後,隻剩下了餘殊。

小時候紮著包包頭的可愛的她、父母遇難時沉默寡言讓人心疼的她、被接到喬家時怯生生的她、在他麵前溫溫柔柔的她、總是在客廳留著燈等丈夫歸家的她……

是從什麽時候起,他把那個小女人弄丟了呢?他混沌的腦子想不明白,可是一個念頭卻逐漸清晰:他不想把餘殊讓給別的男人,他後悔了。

這個女人早就被他刻進骨血裏,可他沒有意識到,更沒有珍惜過。他原本有一輩子的時間跟她好好相處,照顧她、寵愛她、和她白頭偕老,可是那些浮塵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他自大地以為,無論自己走多遠、飛多高,她都會在原地等著他,等他累了想歇息,就會用懷抱接納他,用溫柔撫慰他。

如果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一定會把過去欠她的都補上,用餘生所有的時光去愛她陪伴她,讓她成為最幸福的小女人。

小腹的傷口傳來劇痛,盡管醫護人員緊緊按著,他仍舊能感覺到鮮血在往外湧。那流的不止是血,還有他所有關於餘殊回到自己身邊的幻想……

……

如今,上天眷顧他,他從死亡線上掙紮著回來了,想要把餘殊追回來的念頭那麽急迫,急迫到他現在就想拔掉針頭去見她,求她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好在他尚存一絲理智,追回餘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他虛弱的身體目前根本無法支撐,他隻能等,也必須等。

可他還是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努力找尋一點甜頭,哪怕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也好。

“你現在就告訴我。”他說。

餘殊是很想盡快告訴他,畢竟事情牽扯有點大,可是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現在肯定不宜操心,隻得堅持道:“不行,必須等到你能出院,我才會告訴你。你要是想早點知道,就趕緊讓自己好起來。”

喬晉淵的力氣已經差不多耗盡,眼皮沉重地耷拉著,隨時可能會闔上。餘殊的態度又太堅決,根本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服的,他隻好作罷,然後自我安慰地把她的行為理解為擔心他的身體,想要他早日康複。

嗯,這像是餘殊會做的事。

他終於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最近工作太辛苦,天氣又太熱,昨晚十點下班回家,又吐又拉,頭疼得像要裂開,隻好調了個早上六點的鬧鍾,早起碼字。

結果今早一起來就收到兩條站短,原來是被人舉報了,我是不懂我這清水文哪裏有顏色超標的地方。然後小天使們說抄子的評論,也都被舉報刪掉了,嗬嗬。

希望那些人還是把精力都放在寫文上吧,不要整天盯著別人的東西剽竊啊舉報啊之類的,隻有提高自己才是最有用的。

趕著上班,這章有點短小,看看今晚能不能多碼一點,麽麽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