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氣靜滯住。

桑延的半張臉還埋在她的發絲裏,右手抓住她的手腕,擱在身前。動作親昵而自然,仿佛視若珍寶。卻又像是禁錮,讓她動彈不得。

抽絲剝繭地,將她僅存的思緒撕扯開來。

溫以凡的身體僵硬,虛握著拳頭,這回連呼吸都不敢。她沒跟異性這麽親密接觸過,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臉燒了起來。

完全不受控製。

直到自己快憋不住氣了,她才遲緩地回神,淺淺地吐了口氣。

溫以凡不敢再輕舉妄動,也不敢回頭看他此時的模樣。生怕他已經醒了,自己會撞上他等候已久的,意味深長的目光。

無法再持續這個安定的局麵。

就像是自我欺騙。

隻要她不回頭,他就永遠不會醒。

溫以凡把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後的桑延身上。她的腦子裏塞不下別的東西,試圖通過他呼吸的頻率,推算出他現在熟睡的程度。

就這麽過了好幾分鍾。

隨著時間拉長,她的心情漸漸焦灼。

覺得也不能一直這麽坐以待斃。

溫以凡鼓起勇氣,決定嚐試第二次。

盯著被桑延握著的手腕,溫以凡抬起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直到把他的手歸回原位,她的精神才放鬆了些。

她猶豫著,又往後看了眼。

桑延額前發絲細碎,亂糟糟的,看著比平時少了幾分鋒芒。他的眼睛仍然閉著,細密的睫毛覆於其上,沒再有任何動靜。

溫以凡瞬間有了種曙光在即的感覺。

她收回視線,屏著氣坐了起來,一點一點地往床邊挪。

十厘米。

五厘米。

就差一點。

腳落地的同時,溫以凡聽到桑延略帶沙啞的聲音。

“溫以凡?”

“……”

溫以凡腦子瞬間卡殼,停了好幾秒,才機械地回頭。

撞上桑延的視線。

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下來。

不知從何時開始醒來,桑延的神色比剛才清明了不少,帶著不知意味的探究。他也坐了起來,往四周看了圈,又望向她:“你怎麽在這兒。”

沒等她回答,桑延又出了聲。他像是睡不夠一樣,眼皮略微耷拉著,聲音低啞,話裏還帶著點起床氣:“解釋一下。”

“……”

溫以凡閉了閉眼。

她都快下床了,隻差走幾步路就出這個房間了。

結果桑延偏偏就醒了。

溫以凡覺得自己先前的膽戰心驚都像是笑話。

還不如一開始就破罐子破摔把他叫醒。

“你做夢了。”這次溫以凡決定用緩兵之計,在他還沒徹底清醒前暫時忽悠他一下。她壓著情緒,麵不改色地補充:“醒來就正常了。”

“……”桑延盯著她,氣樂了,“我長得像傻逼?”

“嗯。”溫以凡邊說邊往外走,心不在焉地安慰,“繼續睡吧,醒來就不像了。”

“……”-

鎮定自若地出了桑延的房間,溫以凡快步回到主臥。她把門鎖上,立刻精疲力竭般地癱坐在地上。她貼著門板,警惕地聽了聽外頭的動靜。

沒聽到桑延跟出來的動靜聲。

溫以凡緩緩地鬆了口氣。

沒多久,溫以凡又爬起來,進了廁所裏。

短時間內,她覺得自己沒法跟桑延相處在同一個空間裏。她必須要在桑延出房間前,搶先一步出門,等晚上回來再解決這個事情。

等她調整好情緒,再來平和地解決。

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簡單收拾好,溫以凡拿上包便出了房間。此時桑延房間的門緊閉,另一側的廁所門倒是開著,隱隱能看到桑延站在洗漱台前。

還傳來了水流動的聲音。

她腳步一停,硬著頭皮往外走。

與此同時,水聲停了下來。

溫以凡剛巧走到廁所門口。

桑延側頭往她的方向看。他剛洗完臉,臉上還沾著水珠,順著滑落。見狀,他毫無預兆地伸手,揪住溫以凡的胳膊,往自己的方向扯。

溫以凡被迫停下,順勢朝他的方向走了好幾步。

她仰頭。

撞上桑延吊兒郎當的眉眼。

“跑得還挺快。”

“……”溫以凡麵上情緒未顯,平靜道,“什麽?”

桑延沒出聲。

這情況也不能再裝模作樣,溫以凡隻能扯出個合理的理由:“我不是要當做沒事情發生,隻是我現在有點趕時間。今早有個采訪,快到時間了。”

桑延模樣氣定神閑,像是在等著她還能說出什麽話。

溫以凡溫和提道:“等我晚上回來,我們再來處理這個事情,可以嗎?”

“嗯?”桑延笑,一字一頓道,“不可以呢。”

溫以凡噎住。

桑延鬆開她的手臂,稍稍彎腰與她平視。他的眼睫還沾著水珠,唇角不鹹不淡地扯著:“先說說,你今天早上是什麽情況。”

“夢遊。”溫以凡解釋,“這行為我也沒法控製。”

“之前不是還說不會進我房間?”

“這次我真不清楚是什麽情況。”注意到他的表情,溫以凡誠懇地說,“抱歉,這確實是我的問題。不會有第二次了。”

桑延懶洋洋道:“你這還讓我挺害怕的呢。”

溫以凡:“啊?”

“畢竟我也不知道你會做到什麽程度,說不定哪天醒來,”桑延咬著字句,語氣欠揍又無恥,“我的貞潔已經被你無情地奪走了。”

“……”溫以凡眉心一跳。

“你倒也不至於這麽,”桑延很刻意地停頓了下,“覬覦我。”

“……”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溫以凡忍了忍,耐著性子,平和地說:“我們就事論事,我隻是在你的**找了個位置睡覺。實際上,我完全沒有碰到你。”

桑延:“你怎麽知道?”

“我醒得比你早。”這事情本就讓她很崩潰了,再加上桑延還這麽胡攪蠻纏地,溫以凡幹脆破罐子破摔了,“反倒是你睡相不好,我要起來的時候你還把我扯了回去——”

說到這,溫以凡的理智也瞬間回來。

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怎麽?扯了回去,然後呢。”桑延玩味地看著她,像是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似的,語氣欠欠地,“你倒是說完。”

“……”

“總之,你在不清醒的事情下,也對我有了身體上的接觸。”溫以凡抿了下唇,很公正地說,“所以我們就算是抵消了。”

桑延挑眉:“抵消什麽。”

溫以凡淡定道:“之前我夢遊抱你的那次。”

“……”

“噢。”桑延悠悠道,“原來是這麽個還法。”

他這麽一說,溫以凡也瞬間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不太對勁。

“但這吃虧的不還是我麽。”桑延唇角一鬆,格外傲慢地說,“咱倆誰對誰有想法,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

溫以凡這會兒腦子亂七八糟的,實在不知道怎麽應付這個人。

再加上,她之前聽到他這樣的話,隻覺得無言,現在反倒多了幾絲被戳破心思的心虛感,幹脆再次借著還要趕著采訪的名頭,提出晚上回來再解決這個事情。

她表情故作坦**。

桑延上下打量著她,神色若有所思,似乎是想抓出不對勁的地方。

過了須臾,他爽快地同意下來。

這話像是赦免,溫以凡沒再多言,立刻出了門。

離開了那個跟桑延單獨相處的空間,溫以凡也完全沒有放鬆的感覺。她隻覺得頭疼,畢竟晚上回來之後還要正式商量解決這事。

主要是,溫以凡也不知道有什麽要解決的。

又不是一夜情,也不是酒後亂性。

就隻是因為她夢遊走錯地方了,所以兩人在同一張**互不幹涉地睡了一晚上。這充其量,也隻能說是找他租了個半張床。

唉。

這還能怎麽解決?

難不成還要她也租半張床給他嗎?

惆悵了一路。

回到電視台,溫以凡把精力放回工作上,暫時把這事情拋卻腦後。她申請了設備和采訪車,帶著辦公室裏唯一有空的穆承允一塊外出采訪。

兩人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溫以凡低頭看了眼手機消息。

旁邊的穆承允跟她聊起天:“以凡姐,你明天下班之後有空嗎?”

“明天嗎?”溫以凡想了下明天的事情,“我也不確定,怎麽了?”

“我一個認識的學長剛生了個女兒。”穆承允撓了撓頭,有點兒不好意思,“我想去給她挑個禮物,但我也不太懂這些。”

“女兒嗎?”溫以凡恍然,“那你可以找甄玉姐問問,她也有個幾歲的女兒。”

“……”

穆承允沉默三秒:“好的。”

就快走到車旁,穆承允忽地盯著她的臉,像是才察覺到:“以凡姐,你臉上蹭到髒東西了。”他指了指自己臉上同樣的位置:“這兒,好像是灰。”

“啊。”溫以凡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往他說的位置蹭了蹭,“這嗎?”

“在往下點…不是,左邊。”見她半天都擦不幹淨,穆承允幹脆接過她手裏的紙巾,表情非常單純,“我幫你擦掉吧。”

“……”

溫以凡還沒反應過來。

他就已經抬了手。

這近距離的靠近讓溫以凡有些不自在和抗拒。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禮貌笑笑:“不用了,我一會兒再處理吧。”

穆承允表情一滯,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好。”

兩人上了車。

溫以凡坐在駕駛座上,對著後視鏡把臉上的汙漬擦掉,而後發動了車子。她看著前方,隨口提了句:“承允,你先檢查一下設備。”

穆承允回過神,乖順道:“好的。”

車內沒人說話,隻有廣播放著新聞。顯得安靜,卻又不太安靜。

很快,穆承允打破了這沉默,笑著說:“說起來,我這個學長就是桑學長的同班同學。他剛畢業就結婚了,這會兒孩子都有了。”

溫以凡點頭:“挺好的。”

穆承允:“以凡姐,你跟桑學長是怎麽認識的?我記得你的母校是宜荷大學。”

溫以凡言簡意賅:“高中同學。”

穆承允啊了聲:“都認識那麽久了嗎?我看你們關係還挺好的樣子。”

“嗯。”

“我先前還以為你們是情侶關係,因為我看桑學長對你還挺特別的。”穆承允有些羨慕,“那看來你們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啊。”

溫以凡懶得解釋,隻是笑。

“那以凡姐,你知道桑學長高中的時候有個很喜歡的人嗎?他好像追了那個人很久都沒追到。”穆承允笑道,“我學長跟我說了好幾次,但他沒見過,也很好奇是什麽樣的人能讓桑學長這麽優秀的人喜歡那麽久。”

溫以凡覺得這個男生似乎比付壯還八卦,心不在焉道:“我也不太清楚。”

“我記得畢業典禮聚餐的時候,有人還說了句,是不是因為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說到這,穆承允頓住,“啊,對。我想起來桑學長當時說的話了。”

溫以凡抽空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