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章 養蜂人

楊秋池對她二人說道:“你們的夫君魯學儒今天在應天府貢院參加考試的時候死了。”

啊!兩人都是一聲驚呼,那原配範氏顫抖的聲音問道:“我們老爺他是怎麽死的?”

“被人下毒毒死的!”

那小妾沈氏一聽,掩麵號啕大哭起來:“我的郎啊~!你怎麽那麽狠心就把我們給拋下了,你叫我們可怎麽活啊~!”哭得有腔有調,聲音婉轉清脆,嗓子還不錯。

“別哭了!”胡江吼道。

那小妾沈氏的哭聲嘎然而止,就象一隻嘎嘎叫的鴨子被突然掐住了脖子似的。掩麵的手慢慢放了下來,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

胡江馬臉一拉:“我們還有話要問你們,等我們走了你再嚎喪也不遲!”

那老太太此時卻開始抽抽噎噎低聲哭了起來。胡江還要喝止,被楊秋池攔住。楊秋池從懷裏摸出那個小瓷瓶,問道:“這個裝有蜂蜜的東西是誰給你們老爺魯學儒的?”

那小妾沈氏瞅了一眼,向原配範氏努了努嘴。

範氏抬起頭,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楊秋池將那瓷瓶遞了過去。範氏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是老身給我們老爺的。裏麵裝的是蜂蜜。”

胡江一聽,原來是這老太太下毒殺死了魯學儒,不由得勃然大怒,罵道:“好你個老虔婆,方才我聽裏正說,你當年生重病差點死掉,是魯學儒傾家**產給你治好了病,你怎麽恩將仇報,下毒將他害死?簡直是禽獸不如!來人。把這老虔婆給我抓起來!”

門口的幾個衙役齊聲答應,手中鐵鏈子抖得嘩啦啦響,上前就要抓人。

那原配範氏嚇壞了,哭訴道:“大老爺。這是從何說起。我沒有,我沒有下毒害我們老爺,老身冤枉啊!”

“你還喊冤?”胡江冷聲道,“你們老爺魯學儒是中毒而死。我們已經查出這瓷瓶裏裝的蜂蜜有毒,而這蜂蜜又是你拿給你們老爺魯學儒的。證據確鑿,還想抵賴嗎?”

那小妾沈氏一聽,尖叫一聲撲向範氏,連抓帶撓叫罵道:“原來是你這老不死的害死了老爺。我要殺了你!”

那原配範氏年老體衰,哪裏是她的對手,隻是抱著頭哭喊著冤枉。臉上已經被抓出了好幾道血痕。

楊秋池向宋芸兒使了個眼色,宋芸兒起身一把揪住那小妾沈氏的胳膊。往後一拽,喝道:“大老爺在此,不得無理!”那沈氏被宋芸兒拽得向後跌跌撞撞倒退了幾步,差點摔倒,不敢再撒潑。

捕快們正要上前抓捕範氏,楊秋池一抬手,示意先不要動手。胡江有些疑惑,也擺手止住了那些衙役們,坐了下來問道:“楊公子,真凶不是找到了嗎?怎麽……”

楊秋池沒有回答他地問題,問範氏道:“你為什麽要給你們老爺這蜂蜜呢?”

範氏已經嚇壞了,見楊秋池和顏悅色,衙役們好像都挺聽他的話,看來如果好好和這位公子說清楚,就有希望洗脫冤屈,說道:“公子,老身冤枉,我真的沒有下毒啊。”

“老夫人,你別著急,慢慢說,沒弄清楚之前,我們是不會亂抓人的。”

聽了這話,範氏這才稍稍心安,說道:“我們老爺科舉屢試不中,心情煩躁,內火重,經常口舌生瘡,有時候疼得吃不了飯,連喝水都痛得不行。找了郎中也沒治徹底,後來我得了個偏方,按偏方調了蜂蜜給老爺塗抹這口瘡,挺有效地,所以老爺就將這蜂蜜一直帶在身邊。”

原來這魯學儒有口腔潰瘍,難怪他住小客棧地時候,每天都隻吃稀飯鹹菜,那半截饅頭一直沒吃完,想必是口腔潰瘍之後,這饅頭難以咀嚼,勉強吃了半截就吃不下了,隻能喝稀飯。而這瓷瓶裏的蜂蜜是他原配夫人範氏給他治病用的。

看範氏這神情,應該不知道蜂蜜裏麵被下了毒。難道是她買來的蜂蜜在此之前就已經被人下了毒了嗎?楊秋池問範氏:“這蜂蜜是你親手調製地嗎?”

“不是,是老身從東門坡養蜂的王老太那裏買地。”

“養蜂?村子裏有人養蜂嗎?”

一旁的米裏正說道:“是,村裏有好幾家都養蜂,咱們這村四周都是高山,田地少,光靠種地的話,日子不好過,所以就有一些人家養蜂,賣蜂蜜賺點錢養家糊口。”

楊秋池問範氏:“你買蜂蜜的時候,是你自己調選還是王老太她給你送來。你好好回憶一下,說得盡量詳細一點。”

範氏點點頭,想了想說道:“一般都是這王老太地兒子用挑擔擔下山來,到滁州城裏去賣,路過咱們村子的時候會一路吆喝,我就隨便買了。擔子兩頭各裝了一個大瓷缽,裏麵裝的蜂蜜,要買地人都自己準備盛的器皿。我買地時候記得好像是今年九月份左右。”

楊秋池心想,會不會是這王老太的兒子甚至是王老太下的毒呢,雖然沒有什麽證據,還是去查看一下,看看有什麽端倪沒有。

要知道,大部分的破案線索都是通過調查走訪、摸底排查找出來的,不是坐在家裏憑空想出來的。楊秋池問道:“這王老太家住在什麽地方?”

米裏正插嘴說道:“在東門坳半山上。”

“帶我們去找她!”楊秋池說。

米裏正有些遲疑,說道:“現在已經是三更了,到他們那裏還有十多裏山路呢,這漆黑一片,山路又不好走……”

胡江看了看楊秋池,說道:“事不宜遲,人犯要是跑了,你負責嗎?”

米裏正嚇了一跳,連聲說不敢。連忙跑出去準備火把燈籠,還叫了幾個村裏的民壯。準備好之後,胡江下令留下兩個捕快看守範氏和沈氏兩人,然後由米裏正帶路。一行人上山去找賣蜂蜜給範氏的王老太。

山路果然難走。山坡陡峭,有的路段不能騎馬,隻能下馬牽著馬步行前進。

打著燈籠舉著火把,這十多裏山路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才趕到。到的時候已經是五更天。

這養蜂的王老太家住在半山腰的幾棟木屋裏,木屋旁邊整整齊齊放著幾排蜂箱。現在天寒地凍。這蜜蜂也不亂飛,聚集在蜂巢裏,偶爾有一些蜜蜂受到燈光地打擾,嗡嗡地飛了起來。卻很快又飛回了蜂巢。

捕快、民壯和楊秋池的護衛們迅速將這幾間房屋包圍了起來。

米裏正敲開房門,捕快一擁而入,控製了王老太和她的兒子、兒媳婦。然後對房間裏迅速進行了搜索。

王老太和兒子、媳婦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搜查嚇壞了。不過看清楚是衙門地捕快之後,知道不是強盜。這才稍稍有些心安。

經過搜查,發現有一間房間裏有八個大瓷缽,裏麵都裝滿了蜂蜜。

王老太看見捕快們四處搜查,有些不解地小心問道:“各位大爺,你們在找什麽啊?”

胡江對米裏正說:“你告訴他好了。”

米裏正答應了一聲,對王老太說道:“你們賣給村裏魯老夫子家地那些蜂蜜有問題,魯老夫子服用了這些蜂蜜,結果被毒死了。”

“啊~!”王老太和兒子、兒媳婦嚇得臉都白了。王老太說道:“不會,我們,我們賣蜂蜜那麽多年了,從來沒有人說吃了我的蜂蜜出事的,更別說被毒死了。”

胡江說道:“那就是你們故意下毒害死魯老夫子的!”

“冤枉了~!”王老太咕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頭,“我們與那魯老夫子無怨無仇,幹嘛要害他呀。”王老太地兒子和兒媳婦也跟著跪倒叩頭。

胡江冷笑:“這正是我們找你查問的原因,你還是乖乖交代,你們是如何下毒殺死魯老夫子地?從實招來,不然,可要皮肉受苦!”眾捕快齊聲吆喝恐嚇。

“民婦真的冤枉啊,我們賣蜂蜜賺點錢養家糊口而已,平白無故的下毒害別人幹什麽呀。求求青天大老爺明察秋毫,為民婦作主啊!”

“你還敢抵賴!”胡江吼道,他先前在小客棧看見楊秋池用鴨子試驗出那瓷瓶裏的蜂蜜有毒,便想也露一手,喝道:“來人,去給我抓一隻鴨子來!”

這王老太家後院養得有些家禽,一個捕快答應了跑到後院,抓了一隻鴨子。

胡江指著屋子裏那幾大瓷缽地蜂蜜,吩咐:“鏟一坨蜂蜜,給這鴨子喂下!”

捕快從一個瓷缽裏鏟了一大坨給那鴨子喂了,好大一坨,噎得這鴨子直伸脖子,過了半天,卻還是嘎嘎叫著搖搖擺擺一點事情都沒有。

胡江大失所望,有些尷尬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苦笑,心想,假如真是這王老太下毒害這個魯老夫子,直接下到要賣給魯老夫子的那一瓷缽的蜂蜜裏就行了,不會全部蜂蜜都下地,再說了,根據範氏所說,這蜂蜜是在九月份買的,都過了差不多三個月了,下了毒地蜂蜜早就被銷毀了,怎麽還會留著等我們來查呢。

王老太不承認下毒,看這王老太也不大象說謊的樣子,現在沒有證據證明王老太在蜂蜜裏下了毒,也就沒有理由抓人家了。既然沒有發現線索,那就隻能先下山回去,想想究竟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魯學儒的原配老婆範氏下毒的可能性最大。不過,楊秋池有種感覺,這範氏不大象下毒殺死魯學儒的人,她的命都是魯學儒救的,她又是老太婆一個,殺死魯學儒有什麽好處?楊秋池想不出來這範氏殺魯學儒的理由,心裏倒是覺得那小妾行為怪怪的。但又沒有任何證據。

連楊秋池都沒了主意,胡江等人隻好垂頭喪氣跟著楊秋池離開,一行人沿來路往山下走。

雖然一夜沒睡,但楊秋池一點倦意都沒有,這種開夜差在現代社會裏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家常便飯,經常半夜裏被人叫起來去勘察現場,而且,這案子查到現在又陷入了死胡同,下一步該怎麽辦呢?楊秋池一點頭緒都沒有,心裏有事,哪還有什麽倦意呢。

宋芸兒手裏拿著一根從路邊掰下來的枝條,隨意地晃動著,見楊秋池悶悶不樂的埋著頭一邊走一邊想心思,自己卻一點忙也幫不上,便想引開他的注意力,手中枝條一揮,指向對麵遠處的山巒,說道:“哥,你看,這山的風景好美。”

他們下山已經走了好一會了,此時,天已經亮了,太陽從山間露出了通紅的臉,山峰頂上皚皚的白雪,山腰和山穀的雪已經大部分融化了,露出了山巒那翠綠色的衣裙。

薄薄晨霧象一條玉帶,纏繞在遠處的山巒之間。一彎彎的山間梯田,在晨暉裏反射著粼粼的波光。已經有早起的行人在山間小路上行走了。幾聲翠鳥啼鳴,更顯出山穀的幽靜。

楊秋池停下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歎道:“是啊,好一派田園風光,如果我們倆能在這裏過一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日子,那該多好啊。”

宋芸兒臉微微一紅,輕啐了一口:“誰和你一起,你那麽多小妾,叫她們陪你好了。”說罷,拿起手中的枝條,掰下一片葉子,輕輕咬在嘴裏,感受著這被晨露滋潤過的綠葉的愜意。

楊秋池扭過頭微微一笑,看了看宋芸兒,突然一怔,叫道:“芸兒,快把那葉子吐了!”

宋芸兒嚇了一跳,還以為葉子上有什麽小蟲子之類的,趕緊吐掉。

楊秋池將那片葉子揀起來,說道:“你啊你,你這大小姐進了山裏,不認識的東西可千萬不能亂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