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六 長女的使命

男人將她送回巫冰島的邊界,看著她戀戀不舍的一步三回頭和自己揮手,極其難得的升起了嘴角。

“阿怨。”

她聽到他喚自己立刻站住腳,隔著一條冰川與他對視,見男人開口道:“小孩子哭,不丟臉。”

他話音剛落,便消失在天際。

阿怨覺得那是她聽過最溫暖的話,從來沒有誰告訴她,你可以哭,可以害怕,不用著急長大。

在當時那樣的洪荒世界,各族紛紛蠢蠢欲動,危險隨時可能降臨,她們的義務便是保護好族落,長長久久的生存下去。

她紅著眼睛朝著他消失的地方揮了揮手,好似自言自語道:“等我再大些,我會去找你的。”

這件事情便被她放在心裏,時常的拿出來想起。

沒過多久,阿怨便有了妹妹,阿念。

剛開始她終於體會到了刺槐的感覺,那是一種責任感,她發誓要保護好那個漂亮的小妹妹。

阿念的性格和她還有刺槐完全不同,她膽子非常小,見到陌生的麵孔會嚇得哇哇大哭。

然而這次,父親母親從沒像要求阿怨一般去要求阿念。

阿怨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不過她想到魂族犧牲了她和哥哥的童年,已經夠多了。

不能因為自己的羨慕與嫉妒,將阿念拖下深淵,她是姐姐理應保護她,不讓她走自己的路。

這條通往強大的路有多辛苦,她比誰都要了解。

阿念是被父母兄姐保護掌心裏的寶貝,有時阿怨會覺得心酸落寞,但她從未跟任何人抱怨過。

父親會將阿念抱在懷裏逗她笑,而自己卻永遠討不到父親的一個笑臉。

她和刺槐,是魂族的犧牲品,他們真可悲啊。

兩姐妹在身高上隻差了一點點,而姐姐需要拿起武器,隨時準備對抗敵人,這就是長女的使命。

她在難過的時候突然想起那晚送她回來的男人,他說過,小孩子哭,不丟臉。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阿怨偷偷的溜出了巫冰島,試圖回想著當時跟著刺槐的路徑,可她尋到了冰川,卻沒有看到那片暗紅的火光。

她找了很久,一邊哭一邊找,後來找累了,便坐在冰山腳下。

她失落的苦笑著,呢喃道:“是沒緣分了嗎?所以見不到…”

她覺得自己很累靠在覆蓋著厚雪的岩石旁小息,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境。

在夢裏父親會像抱著阿念一樣抱著她,將她舉高逗她笑,還會誇獎她,我的阿怨真是個漂亮的姑娘。

等她臉上還掛著淚滴醒來的時候,天空依舊黑暗,她發現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暗紅色的袍子。

她對那件袍子並不陌生,是他穿過的。

阿怨跌跌撞撞的起身,那上麵的溫度還在,他應該就在附近!

可為什麽出現了,卻不叫醒她呢?

他應該知道自己是來找他的,為什麽不肯露麵呢?

“喂!你出來呀!”

“我是阿怨,我來看你了!”

無論她如何大喊大叫,那位神一般的男人也沒有出現過。

她死死守在原地,即便被凍到僵硬,也執意不肯離開。

後來,是刺槐找到了她。

刺槐站在她的麵前,心疼的看著被厚雪覆蓋的小女孩,懷裏緊緊的抱著一件暗紅色的袍子。

“阿怨,哥哥來接你了。”

阿怨根本不知道外麵的世界已經過了幾日,在這裏永遠是黑夜,能讓她換得半分心安。

“你認識他,對吧?”

她仰著頭緩慢的問道,眼神裏充滿了期盼。

刺槐點了點頭,承認道:“沒錯,是他讓我來帶你回去。

父親找了你幾天,現在已經大發雷霆,阿怨,回去吧!”

她固執的咬著嘴唇,深深的低著頭不肯說話。

刺槐有些心急的喚她,“阿怨!”

“你帶我去見見他,見完,我便回去領罰。”

領罰這兩個字,刺痛了刺槐的心,同樣都是自己的妹妹,他對阿怨更好一些,相比阿念來講,他對她有幾分淡漠,更多的是責任。

因為他明白阿怨正在承受了什麽,更心疼她為之付出了什麽…

正如現在的她完全明白,她回去要麵對什麽,但她不哭也不鬧,這些都是他們該承受的。

身為哥哥的他,沒有辦法拒絕她這個小小的要求。

“好,哥哥帶你去見他。”

刺槐牽著阿怨小小的手掌,將她帶到了西北幽地的山下,熟悉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夜空。

“阿怨,我在這裏等你,你快些下來。”

她乖巧的點了點頭,痛快的答應道:“好。”

她幾乎是飛奔著上去的,懷裏的袍子迎風吹出好看的弧度。

雖然她還隻是孩童的模樣,但臉上的義無反顧,帶著一絲不匹配的決絕。

她氣喘籲籲的站在神體麵前,這次她並沒有感到害怕,反而心裏覺得無比的踏實。

她衝天而上,直接跳到了神體的鼻子上,張開雙手抱著額頭和眼眸,將自己的額頭緊緊的貼在了他的額前。

“為什麽不叫醒我,我隻是想找你,哭一哭。”

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在神體之上。

因不清楚是什麽原因,見到他,心裏的委屈便橫衝直撞的襲擊著自己的每一根神經。

她哭了一陣,隻聽下方響起一句冷冷的聲音,“下來。”

這丫頭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上次見他還是戰戰兢兢的模樣,如今竟然敢坐在自己的鼻子上…

阿怨以為聽錯了一般慌張的側過頭,見到是他,開心的情緒染上眉梢,迅速飛落而下站在了他的麵前。

男人俯視著麵前的小女孩,比上次見時高了些,模樣也有了些變化,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越發的閃爍。

他略帶責備的口吻,“不是告訴過你,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阿怨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男人見後則是一臉無動於衷。

她急的跺了跺腳,“你快蹲下來呀!我這樣仰著頭說話很累的!”

男人無奈的側過頭身吸了口氣,隨後竟然聽她的指揮蹲了下來。

阿怨上前將自己懷裏的袍子笨拙的披在他的肩上,“謝謝,真暖。”

原來,叫他蹲下是為了還他袍子。

男人正要起身的時候,阿怨立刻伸手環抱住他的脖頸。

她將頭埋在頸間委屈的呢喃道:“我想哭一會,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