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一 我們回不去了

唐斯年這次一路跟著車隊來嶼析,自己的那些事情根本無暇處理,丟下一堆爛攤子將祝九京送了回來。

心裏自責的感覺仿佛一塊石頭壓在胸腔,更無顏麵對他身邊這些親近的人。

他找到了醫院的天台,叼著煙俯視著整座城市的夜景。

後麵傳來了腳步聲,他轉過頭眸光剛好撞見到冗魘的身影,他苦笑了下,“抱歉,沒能帶他好好回來。”

他說完眼睛有些濕潤,前陣子剛經曆過宗暮歲的離開,他再也接受不了身邊的人出任何的事情,況且這次還是為了幫他。

冗魘理解著搖了搖頭,將他遞過來的煙叼在嘴間,卻沒有點燃,“我明白,你也不想。”

“老九就他媽一瘋子,他在那麽亂的情況下,跟中邪了一樣,說看到她了!

我當時如果能拉住他,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冗魘垂下了眸子,跟著笑了笑,“確實,是個瘋子。”

唐斯年深吸了口煙,眼睛隨之眯了起來,“如果他醒不過來...”

冗魘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想他繼續說下去,也沒有回答。

若是他自己不願意醒,誰也幫不了他...

今晚的風特別硬,刮得人臉生疼。

這時通道的門再次被撞開,對方焦急的喚道:“唐斯年!”

這個聲音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雖然好久沒有見到她,親耳聽她在自己身邊說話,但她曾經給自己發過的語音,他時常會拿出來聽。

“唐斯年,你什麽時候過來接我?還是我自己回去?”

“唐斯年,你走的時候怎麽沒告訴我呀?我醒來發現你不在,影響了我一天的好心情。”

“唐斯年,你大爺的,你少說渾話!”

“唐斯年,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他根本無法估算在她不在的這段期間自己聽了有多少遍,反反複複。

粟冗魘識趣的說:“你們先聊,我進去看看裏麵的情況。”

阿川連忙側過身給他讓出位置,他與阿川擦肩而過,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阿川總覺得粟冗魘對誰都是紳士有禮的模樣,唯獨麵對自己時,透著一絲冷漠。

唐斯年倚在樓梯的欄杆處,襯衫上麵兩顆扣子敞開,露出精健的肌膚,叼著煙壞笑的模樣,看著就不像個好人。

而這個別人嘴裏的壞人,在這麽多年裏默默做的事情,不知道會挽救了多少個家庭。

看人,還真是不能看表麵,也不要隻聽外麵那些風言風語...

今天的月很圓,高高的掛起,可眼前的男人好像自帶了打光燈,看起來比那些星月耀眼的多。

見到他沒事,真好啊!

阿川一時沒忍住紅了眼睛,隨後手足無措的說:“九爺已經安排到重症病房,醫生說的和你們帶來的情況差不多...”

唐斯年點了下頭,阿川尷尬的笑了笑,指向通道,“那我先進去了,你沒什麽事也別在這吹風了。”

她轉身剛邁出一步,一股力量抓住她雪白的手腕,強硬且不容拒絕,直接將她向後拽了過去。

她驚呼著撞向一麵人牆,鼻子磕在堅硬的胸膛,環在她腰際的手臂緊緊的鎖死,仿佛要榨幹她胸腔裏的最後一絲空氣。

她眼睛突然變得濕潤,不知是因為撞到了鼻子,還是聞到了那熟悉的氣息。

他說:“阿川,好久不見。

你找到你自己了嗎。”

她點了點頭,哽咽道:“好像找到了。”

男人的喉結在她頭頂上下滑動,隻聽那聲音深沉的說,“那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吧。

阿川貪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寬闊的胸膛,他迷人的嗓音,痞裏痞氣的壞笑。

他的一切,一切。

可她也心疼他此時的無助,他眸中的疲憊,還有他低聲的請求…

她收拾好自己的思緒,掙脫開他的懷抱向後退了一步。

她深吸了口氣,鄭重的說道:“回不去了,唐斯年,我們回不去了。”

男人撩起眼簾緊緊的盯著她,發問,“為什麽?”

還沒等她回答,唐斯年突然點了點頭,“OK,我知道了。”

他率先離開了天台,在她身邊擦身而過,沒再給她機會說任何的話。

她回頭看著他離開時落寞的背影,蹲在了地麵上,心裏狠狠的疼。

仿佛被錐子一下又一下的刺。

因為,我的執念不是你,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對不起。

唐斯年。

總是一次一次,傷害你。

梁昌茂和半梅阿婆到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上午。

這麽大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祝九京和唐斯年的新聞鋪天蓋地的襲來,想瞞根本瞞不住。

同時過來的還有祝九京的舅舅和舅媽。

大家在這一夜誰也沒有離開,見到老人們過來,紛紛站了起來。

梁昌茂八十的年紀依舊硬朗,他自帶威嚴的問道:“小九呢?”

梁沛白上前一步道:“在重症監護室,那裏麵不讓家屬進入。”

梁昌茂點了點頭,“帶我去,我就在門口看看,不進去。”

大家攙扶著兩位老人走到了病房的門前,透過巨大的玻璃看向裏麵,祝九京就如睡著了一般,很沉很穩。

半梅阿婆擦了擦眼淚,“這好好的孩子,怎麽突然變成了這樣,我怎麽去和他母親交代!”

梁昌茂低嗬道:“哭什麽!都不許哭!他隻是累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梁昌茂為國效力一輩子,麵對無數次生死的考驗,雖然孫子選擇從商,但他為他這次所做的決定感到驕傲。

他深深的歎了口氣,對梁沛白和祝憐南囑咐道:“你哥現在一個人,你們平日裏多照看著。”

祝怨在外麵的傳聞家裏人早就有了耳聞,但還沒等著追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她就不在了。

既然人都不在了,還有什麽好追究的呢?

梁家這一年來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創傷,如今再也傷不起了。

梁昌茂和半梅阿婆似乎一夜間白了頭,眼睛裏是掩蓋不住的滄桑。

老兩口看著祝九京慘白的臉,還有身上纏的繃帶,再次忍不住紅了眼睛。

這孩子,可憐呐。

這場等待,怕是難熬,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