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庫的溫度低的讓人絕望,程奕楓初步估計了一下,他們大概是在速凍冷庫裏,溫度怎麽說也得在零下三十度以內。

看樣子那群人今天是抱著殺人的決心綁架靜言的,或許也是因為狗急跳牆,所以才會采取這種手段。

程奕楓低頭看了看懷裏顫抖不已的人,又用力將她往自己懷裏抱了抱,那姿態,就像是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一樣。

兩個人都在發抖,靜言自然也感覺到了程奕楓的身體有些僵硬,搓著手斷斷續續的說道:“你……你把衣服……穿……穿回去吧,這樣會……凍壞的。”

“我沒事。”程奕楓依然在安慰她,“隻要你沒事,我就沒事。”

他從身後擁著靜言,不停地用手搓她的手臂,給她的雙手呼氣,試圖能讓她溫暖一些。

可冷庫到底是不比別的地方,低溫幾乎能滲透他們的每個毛孔,周圍不斷有白森森的寒氣冒出來,朝他們蜂擁包裹著。

靜言已經凍得有些僵直了,手腳都完全麻了,整個身體好像都動不了了。

見她半天沒有反應,程奕楓有些著急的抱緊她,一邊給她搓身子,一邊在她耳邊道:“靜言,不要睡,跟我說說話。”

這種情況下是絕對要保持意識清醒的,一旦睡過去了,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靜言就像是凍傻了似的,好半天才聽到他的話,哆嗦著嘴唇回應他道:“說……說什麽……”

“說什麽都好,跟我聊聊你這幾年是怎麽過的,說說你在敘利亞的時候有什麽有趣的事,什麽都可以。”他頓了頓,又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一些,“哪怕是說說你對我的恨也好。”

“我……我沒什麽好說的……”靜言的聲音都有些僵硬,“我……我不恨你……就是……就是有點……過不去那道坎。”

“我知道,我都知道。”程奕楓心疼的抱緊她,下巴抵在她的肩頭,努力給她溫暖,“是我的錯,所以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就算是懲罰,也回到我身邊再懲罰。”

靜言已經被凍得神經都有些發麻了,“我……我現在……沒辦法想那些事情。”眼皮漸漸開始打架,她的聲音也變的越來越遠,“奕楓……我好累……好辛苦,好想睡覺……”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程奕楓心裏暗叫一聲不好,把她轉過來一看,果然眼睛都已經閉上了。

過於低冷的溫度讓她實在是無法抵抗,就這樣虛弱的拜倒在了低溫之下。

“言言?言言!靜言!”程奕楓抱著她用力搖了搖,失控的喊道:“你醒醒,言言!你不能睡,睡了就醒不過來了!”

或許是

真的無法抗得過這一關,靜言就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識一樣,軟軟的癱倒在他懷裏,臉色青白的就像是一座雪雕。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必須得醒來,保持意識清醒才能抗的過去。

程奕楓懊惱的咬著牙,試圖想著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她醒過來,然而大概是因為他也被凍得太久了,腦子有點遲鈍,怎麽想都想不到。

眼見靜言的身體越來越僵硬,程奕楓心急如焚,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看到了地上的苦無,腦中頓時靈光一閃。

他伸手撿起苦無,咬緊牙用鋒利的尖刃在手心狠狠一戳,立刻便有溫熱的鮮血從傷口緩緩淌了出來。

程奕楓把自己的手靠近靜言唇邊,熱血流進嘴裏,靜言起先並沒有什麽反應,可很快嘴裏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就讓她有些不適。

低溫之下,人總是更加渴求溫暖的東西,她雖然本能的排斥那股腥甜的味道,可是在口幹舌燥的情況下,她又有些渴望那個東西,幾乎是下意識的握著程奕楓的手,貪婪的吮吸著他的血。

她的姿態癡迷而又癲狂,鮮血從程奕楓的手上流下來,在兩人身上滴的到處都是,而靜言臉上手上都是血,雖然沒有睜眼,可是看上去卻分外可怖,就像是一個在貪戀人血的吸血鬼一樣。

程奕楓的嘴唇漸漸有些發白,可是看到靜言終於有了一些反應,他卻又欣慰的笑了。

這樣就好,哪怕是最後一滴血流盡了,隻要能喚醒她就好。

靜言抱著他的手不知道吮吸了多少血,直到暖流一樣的血液終於濕潤了她的喉管,最後慢慢濕潤了她已經被凍得麻木的心髒和神經,她的睫毛顫了顫,總算是有了一點轉醒的意識。

見她有了反應,程奕楓喜出望外的抱著她,在她耳邊叫她,“言言?言言?你睜開眼看看我!”

靜言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丟到了北極大地一樣,周圍到處都是雪白的雪山,她置身於孤獨的雪白之中,茫然無措。

有一個聲音好像在距離她很遠的地方呼喚著,一聲又一聲的,不知疲倦似的。她閉上眼努力去聽著,不停地努力著,終於能聽清了那個聲音……

“言言!”

“言言?”

“言言……”

靜言張了張嘴,薄唇龕動,她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氣若遊絲的叫了一聲,“奕楓……”

“你睜開眼了!太好了!”程奕楓激動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你感覺怎麽樣?意識有沒有清楚一點?”

“我做夢了,夢見自己好像在喝熱水,很溫暖……”靜言的意識仍然有些迷惘,好久一會兒才隱約嗅到了空氣中仿佛有一絲血的味道。

所有的意識都在一瞬間聚攏,她仿佛瞬間清醒了一樣,舌尖在口腔裏舔過的時候,她好像還能感覺到那股腥甜的味道。

哪裏有什麽夢,哪裏是在喝什麽熱水!明明是他的血!

靜言終於徹底驚醒過來,低頭看到他還在冒血的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奕楓,你……”

“噓,不要喊。”程奕楓臉色蒼白的笑了笑,抬手抵在她的唇上,聲音又低又小,“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些力氣,不要喊,保持清醒,不要讓自己睡過去。”

靜言搖頭,聲音都有些顫抖,“你怎麽能……”

用他的血喂她,他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我沒事,真的沒事。”他努力朝她笑著,可是臉色卻白的如同壁紙,“你能醒過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那你也不能……”靜言哽咽了一下,有些說不下去了。

程奕楓伸手把她摟進懷裏,靠在她的肩頭緩緩道:“言言,其實我一直都欠你一句對不起。那42封離婚協議,不是我的本意,害你失去我們的孩子,我比你還要難受。我用了四年時間去反思和後悔,我一直以為你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這大概是對我最大的懲罰,但現在你還好好的在我懷裏,我覺得很高興。你還在,我就有機會能求得你原諒。如果我們今天能活著出去,有個東西,我想親手交給你,你一定要看,看完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原諒我……”

“奕楓。”靜言帶著哭腔叫了他一聲,“我們會活下去的,不要說這種話。”

程奕楓虛弱的點頭笑笑,“好,我相信你。”

靜言也反手抱住他,靠在他的胸口,堅定地說道:“你要答應我,不能有事,如果你食言,我再也不會原諒你的。”

“好……我答應你……”

“奕楓,其實我也有很多事沒有告訴你,等出去之後,我們找個時間再慢慢說。”

“好……我一定會認真聽你說話……”

“奕楓,你要答應我,不能睡過去……”

“好……”

兩人就這麽緊緊地抱著,誰都沒有去看對方的表情,隻是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再清醒一點。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著,起初兩人還能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可到後來,兩個人的體力耗盡,實在是沒有力氣開口,隻能用單音節字來回應。

而最後的最後,是誰先停止了發聲,又是誰先閉上眼睛,已經不得而知了。

冷庫裏的機器聲仍然在響著,周圍還有冷氣緩緩流動,而地上那兩個人,雙眼緊閉,眼睫毛上都結了一層霜,緊緊地抱在一起。

就像是一對不願分開的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