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名貴的裙子,顏歆月不可能真的扔掉,回家後她還是忍不住偷偷地試了一下,陸景呈的眼光的確獨到,裙子確實非常精致美麗。隻是可惜了這麽美的裙子,她根本沒有穿上它的資格。

顏歆月歎了口氣,將裙子折好放進了衣櫃最底層。

看得出陸景呈確實對那天的事很生氣,之後的幾天裏,她每一次在樓上碰見他,她都會衝他笑一笑,然而回應她的都是目不斜視的冷漠,甚至兩人麵對麵的走過去,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完全沒看到她這個人一樣。

就連孫清都對她沒了好臉色,隔三差五就來聽她的課,給她找茬。

而對於這一切,顏歆月能做的也隻有輕歎一聲。就連陸景呈那麽溫和的人都能生氣,看樣子這次她是真的做錯了。可是在舅舅麵前,她真的別無選擇。

隻是孟靖謙這一次倒是說話算話,兩天後竟然真的來接她去探監。

他來的時候,顏歆月正好下課,她換了衣服走出去,恰好看到他正靠在車上跟一個女人說著什麽,等她走近了才認出來是之前的程嘉慧。

顏歆月這才想起來,程嘉慧應該是來接女兒的。

“靖謙,好久不見了,這段時間你為什麽都不見我?給你打電話也沒人接。”女人的話語中帶了一點委屈,滿目柔情的望著他。

隻是孟靖謙並不買賬,甚至有些不耐煩地說:“我說過了,案子結束,咱們的雇傭關係也跟著結束,你還要我重複多少遍?”

“可你對我真的沒感情嗎?我不信,默存明明說你喜歡的就是我這個類型……”

站在不遠處的顏歆月聞言有些同情這個女人,她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是被關默存騙了,孟靖謙心尖的白月是自信優雅、婀娜多姿的,而不是程嘉慧這樣的胭脂俗粉。何況她用了十年都沒能走進他的心裏,更不要說程嘉慧這種工作上的露水情緣了。

孟靖謙冷笑一聲,不屑道:“關默存的話你也信?他之前給我介紹經濟案的時候還跟人說過我是gay。”

正說著,他抬頭看到了五步開外的顏歆月,眉頭忽然舒展了一些,大步走上來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裏。果不其然,程嘉慧看到他們這樣親密,立刻變了臉色,一雙眼睛怨恨的盯著顏歆月。上一次在六合飯店她就該意識到,孟靖謙和這個女人的關係不簡單,否則他也不會對她咄咄逼人。

顏歆月沒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推他,“孟靖謙你發什麽瘋!放開我!”

然而他卻不為所動,反倒是挑著笑對程嘉慧道:“不好意思程女士,我家親愛的下班了,我得走了。”

說罷便將她塞進自己的車,發動車子離開了。

顏歆月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利用她,立刻嫌惡道:“誰是你親愛的?你要不要臉?”

孟靖謙反唇相譏道:“逢場作戲而已,你還真以為我是在叫你?”

“你!”歆月氣結,剜了他一眼

道:“我才不稀罕這種稱呼。”

孟靖謙嗤笑,“現在這麽嘴硬,過去可是有人巴不得我這麽叫她。”

一句話便讓顏歆月噤了聲,過去那個傻女人最期盼的就是他們之間能有一個溫情的稱呼,哪怕不是“親愛的”、“寶貝”這種黏膩的愛稱,隻是溫柔的叫她“顏顏”,最不濟像同事一樣叫她一聲“歆月”都可以,可是沒有,從來都沒有。他對她從來沒有稱呼,甚至於連她的全名都不屑於叫出口。

顏歆月沒有急著反駁,隻是平靜的說:“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曾經傻過,不代表一輩子都會傻。”就像曾經愛過,但不代表會愛一輩子一樣。

孟靖謙從後視鏡裏瞥到她心如止水一般的臉,心裏忽然沒來由的跳了起來。

他總覺得,現在的顏歆月真的跟過去很不一樣了,有些東西似乎已經在她心裏悄悄死去了。

可有些東西在他心裏卻無聲無息的生長著。

說話間,他的車已經看到了第三監獄的門口。

第三監獄在榕城的西城郊區,位置偏僻且荒涼,灰敗的樓身矗立在郊區邊上,像是被人遺棄了一般,顯得有些陰森。

顏歆月跟在孟靖謙後麵,看著外麵穿著灰布條紋獄服的犯人們勞作或者鍛煉,想到舅舅年過半百還有受這樣的罪,心裏頓時難過得無以複加。

到了探視室門口,孟靖謙讓她現在外麵等著,他進去見了之後才會讓獄警安排她進來探視。

孟靖謙進去的時候,顏如海早已坐在了那裏,他坐在對麵示意了一下話機。

“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沒有人欺負你吧?”

顏如海局促的笑了笑,“謝謝孟律師來看我,這段時間挺好的,獄警對我也很好。”

“嗯,那就好。如果有什麽問題就讓獄警通知我,我會給你辦。”

顏如海感激的望著他,“我在這裏真的沒事,前段時間您托人給我送來的君山銀針特別好,我一直都沒機會說聲謝謝。”

他這樣感恩戴德,不禁讓孟靖謙想到了坐在外麵的顏歆月。想來她一定以為他會不擇手段的打壓她舅舅,如果讓她知道他甚至還安排人好好善待顏如海,她怕是做夢都不敢相信。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他一向不在乎自己在她心裏是個什麽形象,就像他也從來沒有正眼看她一樣。

“都是些小事而已。”

孟靖謙的語氣從始至終都很冷淡,就像對麵坐的根本不是他親手送進監獄的仇人,而是一個平常人一樣。或許是因為時過境遷,又或許是因為顏如海已經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所以他反而能用一種平常的心態對待他吧。

顏如海沉默了一陣,半晌才試探性的問道:“孟律師,我有件事想問您……”

“你是想問顏歆月?”孟靖謙直截了當的挑明了話題,“她過得怎麽樣,你不需要問我,馬上你就能見到她了。”

顏如海愣了愣,“這是

……什麽意思?”

孟靖謙沒有回答她,隻是起身向外走去。

顏歆月心急如焚的等在外麵,聽見門響,立刻跑過來,有些急切地問他:“怎麽樣?我可以去見舅舅了嗎?”

孟靖謙對著獄警使了個眼色,獄警點點頭,引著她走進探視室。

三年了,她已經有整整三年沒見過這個親如生父一般的男人。他老了,頭發頭已經徹底花白,臉上也沒有了從前的神采飛揚,渾濁的眼睛和刀刻般的皺紋都增添了他蒼老的感覺,身上灰白條紋的獄服更是讓他看起來頹敗而無望。

顏歆月幾乎是撲到了他麵前,隻看了他一眼,便立刻落下淚來,顏如海同樣紅了眼眶,勉強笑著衝她指了指話機。

“舅舅……”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卻讓她哽咽的說不出話。

“誒誒,小月啊。”顏如海連連應了兩聲,側過頭偷偷擦了擦眼淚。

曾經至親的人,如今卻隻能隔著一扇冰冷的玻璃見麵,甚至連對話都要用話機,所謂物是人非,大抵也就是這樣了吧。

顏歆月本想問問舅舅,是不是孟靖謙特意安排人在監獄裏為難他,可是看到舅舅現在蒼老的容顏,這個問題不用問就已經有了答案。

舅甥兩個隻是談了談近況,顏如海拜托她多照顧一下舅媽和顏嘉蕊,還沒來得及說更多的事,探視時間就已經到了。

有獄警過來拉顏如海,顏歆月站起身握著電話衝他大聲道:“舅舅,我一定會重新調查案子替您翻案的,您等我,一定要等我!”

顏如海沒有再說話,隻是揮手示意她回去。

見過舅舅之後,顏歆月的精神狀態就一直很恍惚,從探視室裏出來的時候,孟靖謙正擰著眉站在門口抽煙,見她出來立刻掐了煙朝她走過來。然而她卻像沒看到他一樣,目光呆滯的向前走著,孟靖謙一連叫了她好幾聲,她也置若罔聞,如同聾了一般。

日光傾城,她抬頭望了望天邊的太陽,眼前一黑,腳下險些從樓梯上滑下去,幸好身旁的人過來拉了她一把。

男人對她的無視感到分外惱火,斥道:“你發什麽瘋?叫你為什麽不說話?又玩裝聾作啞那一套是吧?”

顏歆月轉頭看向麵前峻峭冷硬的男人,良久之後才用力甩開他的手,一字一句地咬牙道:“別碰我!”

孟靖謙怔了一下,立刻怒道:“你吃豹子膽了?敢這麽跟我說話!”

然而顏歆月並不理會他,隻是麵無表情的大步向外走去,直到走出監獄,孟靖謙追了兩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自己的麵前。

“我問你話!你又發什麽瘋!”

“我發什麽瘋你難道不知道嗎?今天我見的那個人是這世上唯一跟我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可他已經在那個四麵都是高牆的地方呆了三年!甚至未來還有五年等著他!而這一切,你敢說跟你沒有一點關係嗎?”她紅著眼望著他,整個人失控般的衝他大吼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