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的日光灑進臥室,在窗簾上暈開一片明亮的光暈,顏歆月伸手擋在眼前,蹙著眉好久之後才適應了這樣的強光。

身旁的男人還沉浸在睡夢當中,她動了動酸痛的身子,想起身坐直,可是不行。大概是她昨天掙紮的太厲害了,身體就像是被碾壓過一樣,實在是每一根骨頭仿佛都在顫抖。

她咬著牙翻身下了床,腳剛沾到地麵,腿上一軟,她險些跪在地板上,立刻發出了一陣錯亂的響聲。

**的孟靖謙不滿的囈語了一聲,慢慢地睜開了雙眼,卻見顏歆月正慢慢地站起來。

她身上不著寸縷,鮮紅的痕跡刺眼又突兀,就像是一道道傷痕一樣控訴著他昨晚的暴行。昨晚確實是他太衝動了,一個人回到臥室之後他靜下心想了想,不得不承認是他過分在先。

她對那兩個男人的態度其實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可他當時還是被她刺激的理智全無,所以才會犯下這樣的無腦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在她麵前就總是控製不了自己,總是讓她看到最壞的一麵。

孟靖謙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見他醒了,顏歆月立刻強忍著痛楚,隨便拉了一件衣服裹在身上便準備走。

“你……昨晚……我們……”他抿了抿幹澀的唇,想對昨天的事情跟她說一聲抱歉,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顏歆月背對著他站在地上,清冷而平靜的說:“昨晚是我咎由自取,我不該激怒你,不該挑釁你,不該在你麵前提到魏伊的名字。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我……”孟靖謙語塞,麵對她這樣不爭不辯的樣子忽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心裏已經承認自己錯了,甚至道歉的話就在嘴邊了,她突然搞了這麽一出,頓時便把他弄得裏外不是人。

他越想越惱火,一大早心情就被破壞了個徹底,立刻硬聲道:“既然知道自己錯了,以後說話就注意點分寸,不要總是挑戰我的底線!還有……”他停頓了一下,遲疑了半晌,還是狠下心道:“別忘了吃藥!我可不想再意外搞出一個孩子,以後跟你沒完沒了的糾纏。”

他說這話其實是有點心虛的,一想到有一個可愛的寶寶會軟軟糯糯的叫他爸爸,他心裏簡直要化成一汪水。特別是想到有了孩子,她就不得不留在他身邊,想要個孩子的想法就更加強烈了。可在顏歆月麵前他就是拉不下臉來,她越是跟他對著幹,他就越是要想辦法讓她不好過。

吃軟不吃硬,他就是這樣的驢脾氣。

顏歆月站在原地聽著他冷酷的近乎殘忍的話,垂在身邊的手不知不覺得攥緊了衣擺,良久之後她才低低的說了一聲,“放心吧,就算不吃藥也不會有的。”

她的聲音很小,孟靖謙聽得並不真切,也沒能理解她話裏的意思,他以為她是在自言自語,便沒有放在心上。

她洗漱完了之後就鑽進了廚房,等孟靖謙打理好自己出來的時候,看到她正把一鍋湯往保溫桶裏倒。記憶裏她好像沒什麽親戚朋友生病,她這是要做什麽?

他皺著眉不解的看著她的動作,顏歆月走出廚房恰好看到他一臉疑問,她也不解釋,拎著保溫桶麵無表情的便走了。

*

孟靖謙今天的工作其實也很忙,陸景呈一大早就把他召到了光呈,說有些工作要跟他談一下。

他心裏其實是一萬個不願意的,當初是對他公司法務這件事感到可有可無,所以才答應做的。可他完全沒料到陸景呈會跟顏歆月糾纏這麽久。一想到他們昨晚還針鋒相對,今早他就要去麵對陸景呈的臉,他就覺得從心底裏討厭。

做律師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對自己的工作感到後悔。

陸景呈早早就在辦公室裏等著他了,見他來了,他頭也不抬的說道:“孟律師先坐吧,我手上還有點工作,做完我在跟你談。”

他的聲音很冷淡,甚至帶著不屑,孟靖謙也懶得去計較他的語氣,坐在沙發上便開始等著。

可是轉眼四十多分鍾過去了,陸景呈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孟靖謙終於有點不耐煩了,抬頭卻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在工作,而是在看一本小說,他擰著眉看了許久,終於看清了書名。

《小王子》

孟靖謙心裏的怒火立刻燒了起來,這該死的陸景呈,叫他來說要工作要談,結果竟然一個人坐在這裏看小說?還是這種三歲小孩才看的兒童小說?他當他是整天無所事事,不用工作的無業遊民?

他越想越惱火,豁然起身,怒道:“既然陸總專心致誌的看小說,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律所還有事,先走一步。”

“孟律師請留步。”陸景呈合上封麵,終於肯抬起了頭,“我已經看完了,可以跟你談工作了。”

孟靖謙攥了攥拳,耐著性子轉頭看向他,“陸總一大早叫我過來,到底要談些什麽?”

“哦,是這樣的,我本來是有一個問題想找孟律師幫我解惑,不過剛剛在看小說的時候已經想清楚了,所以,現在沒事了。”他說完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卻滿是挑釁般的凜冽。

孟靖謙微微眯眼,一字一句的說道:“陸景呈,你耍我?”

他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陸景呈聞言也不惱,從椅子上站起來,悠悠的踱步到了他麵前,把手裏的書遞給他

“不知道孟律師有沒有看過這本《小王子》?”

孟靖謙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書,硬質的封皮,封麵上是一副油畫,一個小男孩在一個星球上,看著一支玻璃罩裏的玫瑰。

他冷哼了一聲,一臉的鄙夷,“我從來不看這種幼兒讀物。”

“小王子講的是一個來自外星的王子的故事。有一天一粒玫瑰花種子落在了星球上,長出了一支很漂亮的玫瑰花

。小王子很喜歡這支玫瑰花,並且對她唯命是從。可是玫瑰花驕傲而且虛榮任性,傷害了年幼的小王子。小王子離開了玫瑰花,也離開了自己的星球。後來在第七個星球上,小王子遇到了一隻小狐狸,小王子馴服了狐狸,和她做了朋友。小狐狸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了小王子,可是後來小王子還是離開了狐狸,繼續自己的旅程。”陸景呈說完,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孟靖謙不耐煩的皺眉,“陸總今天叫我來就是為了給我講童話故事?”

“當然不是。”陸景呈淡然一笑,“我隻是看完了小說,有感而發而已。這本書送給孟律師,有空可以看看。”

孟靖謙看了看手上那本薄薄的書,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不滿道:“下次陸總要是沒有什麽大事,就不要隨便叫我過來,律所也很忙。”

他已經能斷定,陸景呈今天一大早火急火燎的把他叫來,就隻是為了報昨晚那一箭之仇而已,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工作要談。

他說完轉身就走,站在他身後的陸景呈又道:“歆月下周有表演,不知道孟律師到時會不會來給她捧場?”

“下周?什麽表演?”

“就是歆月最近一直在拍的那支宣傳片上的舞蹈表演。”陸景呈說罷,轉頭從辦公桌上拿了兩張門票遞給他,溫潤的笑了笑,“這是門票,我想孟律師到時候一定會來捧場的吧?”

孟靖謙不想在他麵前表現的自己好像很在乎顏歆月一樣,下意識的冷哼一聲,“我的工作都已經自顧不暇,哪有時間去看這些無聊的表演。”

可話雖然這麽說,他還是拿走了那兩張門票,轉身向外走去。

而他從始至終也沒看到,站在他身後的陸景呈眼裏那抹陰佞的冷光。

離開陸景呈的辦公室後,孟靖謙握著門票在走廊上站了許久。

下周就要表演了,可他卻從來都沒有聽那個女人提起過!最可恨的是,陸景呈對她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他卻什麽都不知道。他在陸景呈麵前還真是一次又一次的占了下風!

這樣下去,陸景呈遲早要在顏歆月麵前出盡風頭,他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一定要想什麽辦法才行……

這麽想著,他腦中忽然靈光一閃,立刻掏出手機,找到了靜言的號碼。

*

事實上顏歆月一大早就起來燉雞湯是準備去醫院探望靜言的。

昨天聽他說了靜言生病之後,她就一直很擔心,起來之後就給靜言的助理打了個電話,問清醫院和病房之後便開始給她準備參雞湯。

靜言住在兩人間的普通病房,她推門進去的時候,靜言正靠在床頭出神,有點鬱鬱寡歡的樣子。

“靜言?”

她輕輕叫了一聲,靜言抬眼看到她,立刻有些驚喜,“歆月姐?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生病了,我來看看你,還給你做了參雞湯。”顏歆月示意了一下手裏的保溫桶,轉頭環視了一下擁擠又嘈雜的病房,蹙眉道:“你怎麽住在兩人間?不覺得吵嗎?”

“我覺得還好啊,人多一點會比較熱鬧。”靜言勉強笑了笑,垂著頭失落的說道:“如果住單人高幹病房的話,我會覺得很悶。這樣雖然有點吵,但至少還有活著的感覺。

旁邊的恰好是一個剛生孩子不久的準媽媽,看得出她的丈夫很寵愛她,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陪她說話。病房裏明明很吵,可顏歆月卻在她的眼裏看到了羨慕的目光。

恰好隔壁床的媽媽問道:“咦?小孟,這是你親戚嗎?之前怎麽沒見過啊。”

靜言剛要說話,顏歆月便道:“我是她姐姐。”

“親姐姐嗎?長得可真不像。不過你姐姐對你可真好,一大早就給你燉雞湯喝,這得起多早啊!”

一旁的丈夫聞言委屈道:“你就別羨慕人家了,我這也是一大早給你燉的湯,怎麽沒見你誇我呢。”

兩人相視一笑,便沒有再說話。

靜言看著他們,忽然開口說:“歆月姐,你知道嗎,其實我有時候挺慶幸的,幸好我隻是感冒,不是什麽大病,不然你說身邊連個陪床的人都沒有,多丟人啊。”

顏歆月聽著她的話忽然覺得無比心酸,她記憶裏的靜言一直還停留在她跟孟靖謙結婚的時候。那天靜言穿著粉色的紗裙,站在人群當中跟她要捧花,後來捧花真的飛進了她手裏,她拿著捧花獻寶般的去找程奕楓,笑眯眯地說自己搶到了捧花,可能要成為下一個新娘了。

那時靜言眼中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和憧憬,而不是像現在,眼神落寞而空洞。

顏歆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安慰她道:“別說傻話了,你這不是還有我嗎?”

靜言搖搖頭,苦笑道:“我跟你說哦,前兩天我一個人悶得不行,就繞著住院部走了走,後來就走到了婦產科。當時看到有丈夫推著妻子去散步,我忽然覺得,如果我有一天生孩子,大概也隻有自己一個人吧。奕楓哥他……一定不會管我的。”

她的眼淚就在眼中不停地打轉,顏歆月忽然又想起昨晚孟靖謙的話,他說程奕楓為了她要和靜言離婚。

這件事明明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看到靜言這個模樣,她卻不由得覺得抱歉,“對不起,靜言,我……”

“歆月姐你跟我道什麽歉啊。”靜言擦掉眼淚衝她笑了笑,拉著她的手撒嬌道:“仔細算起來,我住院這麽久,除了我哥,你是唯一一個主動來看我的人呢。我感謝你還來不及,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

顏歆月歎了口氣,“奕楓對你這樣,我心裏過意不去……”

“這跟你沒關係,你不要自責。”靜言反倒來安慰她,“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做過情敵,在我心裏,你以前是我嫂子,現在就是我姐姐。奕楓哥對你的情意,我很清楚。可我

也知道,你的心裏隻有我哥,從來都沒有過屬於他的位置,所以我也從來不擔心你會搶走他。其實我很感謝你,因為你對我哥是真心實意的,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像你一樣愛他了。至於奕楓哥,說到底是我自己沒本事,留不住他的心,這怎麽能怪你呢。”

“言言……”顏歆月有些哽咽的看著她。

靜言看著她脖子上的吻痕,在看她今天不自然的走姿,立刻就明白了昨天發生了什麽,無奈道:“其實我們的處境都是一樣的啊,愛上了不愛自己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你的感受,又怎麽會怪你?”

兩個女人惺惺相惜的看著對方,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靜言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打破了沉默。她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後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的看了看顏歆月,側過頭小心的接起了電話。

“嗯……嗯……我知道了,就這樣?那你有沒有告訴她?這件事你得告訴她啊!你不說,她怎麽知道是你做的?我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還嘴硬……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好吧好吧,隨你的便,那我掛了。”

掛了電話,顏歆月隨口問道:“有事嗎?”

“嗯……一個熟人。”靜言觀察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說道:“他啊,其實心眼不壞,就是嘴上不饒人。這不,說要拜托我幫他喜歡的女孩拍一個紀錄片,為了討人家的歡心,可是又不讓我告訴那個女孩,還讓我以我的名義做這些。你說這都什麽年代了,追女孩還有這種匿名活雷鋒的。”

她也是服了自己這個哥哥,明明是要給歆月姐拍紀錄片留念,可是又一口要定自己隻是心血**,沒有什麽特別含義,讓她不要告訴歆月姐,甚至不要說是他做的。簡直是神經病,誰都不說,那做這些有什麽意義?

最可氣的就是他在電話裏還一口咬定自己沒有動心,隻是看她可憐才做這些的。當事人都死鴨子嘴硬了,她也不好說婆,隻能任由他去了。

顏歆月正在給她削平果,聞言隻是笑了笑,“你這個朋友還挺有心的,想必他一定很喜歡他女朋友吧?”

靜言抿了抿唇,“他喜不喜歡他女朋友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女朋友很喜歡他。”

“這樣兩情相悅的感情真讓人羨慕。”

靜言觀察著她的表情,遲疑了許久才試探性的問道:“歆月姐,那……如果是我哥這樣對你,給你準備了這種surprise,你會不會覺得開心啊?”

顏歆月先是一愣,隨即搖頭肯定地說道:“你哥不會做這種事的。至少不會對我做。如果這世上有一個能讓他挖空心思的人,那麽那個人隻會是魏伊。”

靜言看著她這樣子,隻能幹著急,心急的說:“哎呀,你想象一下嘛,夢想總是要有的嘛,萬一實現了呢?”

“言言!”顏歆月無奈的看著她,“這是你朋友的事,怎麽莫名其妙的扯到我身上來了?再說我還真想不出你哥準備驚喜會是什麽樣,就算他真給我準備了驚喜,到我這裏估計就隻剩驚嚇了。而且我也真的沒指望過你哥會對我這麽用心。”

靜言原本是想試探一下她的口風,看她一副無念無想的樣子,急的恨不得直接告訴她事實真相,憋了好久才失望的說:“我也隻是打個比方,你不這麽想就算了。”

“不是我不這麽想,我以前把世間所有的浪漫都幻想過了,可是結果呢?”顏歆月把蘋果塞到她手裏,摸著她的頭笑了笑,“結果告訴我,夢想千萬不要有,因為那是絕對不會實現的,隻能讓你不斷的失望。”

靜言悶悶的咬了一口蘋果,心裏不由得為自家哥哥感到心酸。

*

自從孟靖謙強了她之後,她就再也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哪怕兩個人在家裏麵對麵的走過去,她也能眼都不眨一下的跟他擦肩而過。她仍然會給他做早餐和晚飯,隻是吃完自己的就走,有好幾次孟靖謙都想提出送她上班,可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已經拎起包消失在了門口。

每天晚上她做飯的時候,他都會坐在餐桌前工作,期盼著她能跟他說些什麽,可是沒有,她始終不肯跟他說話,甚至吃飯的時候她都不肯跟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他甚至把工作搬回了家裏,為的就隻是能多一些時間跟她相處。可對於他的一切親近,顏歆月都采取了消極應對:不聞不問,不說不管。

有好幾次他都想問問她演出的事情,可是看到她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他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晚上兩人睡在同一張**,她也是始終背對著他,他想跟她說句話卻沒有機會。難怪人們都說冷暴力還不如熱暴力,這樣一看確實是這樣,冷暴力簡直能把人逼瘋。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曾經被她那樣癡心的愛過,如今卻什麽都沒有了,與其說失落,倒不如說他大男子主義的內心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那天她從醫院離開之後,靜言給他打了個電話,劈頭蓋臉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最後扔下一句“你要是再繼續作死,歆月姐就指不定會變成誰的老婆了”,說完就把電話掛了,留他一個人吹胡子瞪眼。

他一個人翻來覆去的想了想,覺得靜言的話也不無道理,他如果始終在她麵前態度強硬,她怕是隻會越走越遠,最後走到了別人的懷裏。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就覺得身體的每一個神經都緊繃起來,看著她在廚房裏忙著洗碗的背影,不由自主的走了上去。

“顏……”他醞釀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個字,還沒說出完整的名字,她圍裙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喂?景呈?”

孟靖謙站在廚房門口聽著她溫柔的叫著陸景呈的名字,隻覺得一碰冷水直接從頭上澆了下來,瞬間失落到了極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