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歆月站在門口怔怔的看著一動不動的孟靖謙,有那麽一瞬間,她差點就以為他是真的死了。

心裏有過一刹那的緊張和慌亂,她丟下手裏的包,手忙腳亂的跑過去,跪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不停地拍打著他的臉。

“孟靖謙?孟靖謙!你醒醒,你怎麽了?怎麽濕成這樣?你醒一醒啊!”

俊逸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顏歆月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滾燙的溫度立刻讓她縮回了手,他發燒了!

“孟靖謙?你能聽到我說話嗎?醒一醒,睜開眼看我一下!”

她又試著去拍他的臉,搖他的身體,可他實在是燒得厲害,除了稀裏糊塗的胡話,壓根給不出來她一點反應。

在冷水裏泡了一夜,不發燒才有鬼。

可這樣下去終歸是不行的,浴室裏又濕又冷,他身上也全都是水,得先出去才可以。

顏歆月拿來毛巾先給他大致擦了一下身體,又從架子上找到了一件浴袍裹在他身上,使盡全力去攙扶他。

然而高燒中的孟靖謙就像是一座山一樣,她又拖又拽好一會兒,他才終於虛弱的睜開了眼,然而第一句話就讓顏歆月愣住了。

“別碰我……”

他的聲音雖然有氣無力地,可是語氣卻很堅決,並且帶著濃濃的厭惡。

他大概真的是燒糊塗了,仍然以為是魏伊在不要臉的勾引他,所以下意識的便說出了這樣的話。

顏歆月伸出的手一滯,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得不說,他在病中都這樣抵觸她的觸碰,這讓她頓時又想起了過去他反感她的記憶。

然而下一秒,她卻又聽到了他充滿嫌惡的嗬斥,“滾開……魏伊……”

顏歆月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中寫滿了驚訝。她剛剛沒聽錯吧,他居然讓魏伊滾出去?他什麽時候變得開始討厭魏伊了?

深吸了一口氣,顏歆月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孟靖謙,你清醒一點,我不是魏伊,我是顏歆月,你發燒了,我扶你出去好不好?”

“月兒?”

聽到她的名字,他忽然瞠開了雙眼,就像是回光返照的垂暮之人一樣,有些驚喜的看著她,“真的是你?”

顏歆月耐心道:“真的是我,你能站起來嗎?我們先出去。”

“好,好,我能站起來。”孟靖謙忙不迭的答應她,扶著牆壁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她立刻上前去攙扶他。

孟靖謙一隻手臂搭在她肩上,幾乎全身的重力都壓在了她身上,兩人踉踉蹌蹌的走向臥室,到了床邊,幾乎是一同倒在了上麵。

顏歆月掙脫他的重力準備起身,卻又被他一把拉了回來,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高燒不醒的男人,剛剛還氣息奄奄的就像快死了一樣,拽她的時候力氣卻大得要命。

她從他身上爬起來,有些惱火的看著他,“你又想做什麽!”

“別走。”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懇切地看著她,“我不想讓你走。”

原來他以為她是要離開。

“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送你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不想去。”他拉著她不肯放手,像個小孩子一樣無理取鬧,“你不要打電話,就算把救護車叫來我也不去。”

顏歆月無語,“你生病了,總不能就這樣呆著吧?”

“總之我不去醫院,我哪兒都不去。”

顏歆月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作勢便要走,孟靖謙急忙拉住她,“你去哪兒?”

“我隻是準備去給你拿衣服而已,你身上都濕透了,就算不去醫院,也不能就這樣呆著吧?”

孟靖謙半信半疑的看著她,良久之後才慢慢地鬆開了手。

顏歆月起身走向步入式衣櫃,給他取了一套幹爽的家居服出來,站在床邊問道:“能自己換衣服嗎?”

孟靖謙一臉茫然地看著她,半晌後搖了搖頭,“不能。”

一口鬱結之氣堵在胸口,顏歆月險些吐出三升老血,既然還能這麽清醒的說出“不能”,說明他還沒徹底燒糊塗,那怎麽就不能自己換衣服了?

盡管心裏很清楚他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但顏歆月還是沒有說破,坐到床邊命令他,“坐直了,我給你換衣服。”

孟靖謙像一個聽話的孩子一樣,正襟危坐的坐直身體,甚至還乖乖地伸直了手臂,顏歆月也懶得再去跟他計較,飛快的幫他脫下已經濕透了的襯衣,又用毛巾給他擦幹身體,接著給他套上了家居服上衣。

柔弱無骨的小手在他健碩的腹肌上穿梭著,孟靖謙貪婪的享受著這一刻幸福的時光。

接著便是他的西褲,手指解開他的皮帶扣,一想到男性的欲望就在她手邊,顏歆月便立刻收回了手。

她把幹淨的褲子扔給他,起身背對著他道:“褲子你自己換吧。”

孟靖謙倒也不跟她鬧,迷迷糊糊的自己換好褲子,還十分驕傲的說道:“我換好了!”

那語氣,仿佛還要她誇他做的真好一樣。

然而顏歆月轉過頭便差點背過氣去,換來換去,最後居然還是穿反了!這混蛋還真是燒糊塗了,連褲子都分不清楚。

顏歆月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閉緊雙眼三下五除二的扒下他的褲子,又重新給他套了上去。

光是換個衣服就費了不少力氣,身上變得幹爽整潔,孟靖謙也總算安靜了下來,顏歆月給他蓋好被子,便轉頭去找了藥箱過來,拿出溫度計給他量體溫。

三十九度二,看樣子燒的還不輕,她無奈的歎了口氣,又去弄冰塊準備物理降溫。

站在廚房裏,顏歆月都覺得自己真是倒黴催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遇上他生病發燒,這下好了,這位大爺拉著她不許她走,還死活不願意去醫院,她隻能留下來照顧他。

她到底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孽,莫非是上輩子欠了他的錢?這輩子就得這麽被他折騰著?

可是抑鬱歸抑鬱,抑鬱完了,她還是拿著冰袋出去,給他放在了額頭上。

讓顏歆月慶幸的是,藥箱裏的藥好在還是新的,她準備好涼開水,坐到床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孟靖謙,醒醒,起來把藥吃了。”

孟靖謙勉強睜開眼,顏歆月扶著他稍微坐起來一些,把藥塞進他嘴裏,又耐著性子喂他喝水。

病中的他就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容易親近,顏歆月弄了溫涼的毛巾,一點一點的給他擦身體,大概是物理降溫起了效果,她摸了摸他的額頭,似乎沒之前那麽燙了。

他燒的呼哧呼哧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臉上滿是不正常的潮紅,可盡管這樣,卻仍然能感覺到她溫柔的照顧。

孟靖謙勉強睜開了眼,看著麵前低著頭一臉嫻靜的女人,有些不敢相信的叫了一聲,“月兒?”

“嗯?”顏歆月抬頭看了他一眼,“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有就說話,我們趕緊去醫院。”

他看著她,答非所問道:“真的是你?不是我在做夢?還是我看錯了,其實你是魏伊?”

他仍然以為自己還處於昨天那種混亂的狀態之中,眼前的女人是那個不知廉恥的魏伊,而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兒。

顏歆月看著他一臉質疑,沒好氣的說道:“真的是我,顏歆月!你沒有做夢,也沒有看錯!我知道你現在很希望照顧你的人是魏伊,但是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她,如果你想讓她來的話,我現在馬上給她打電話,唔……”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的男人忽然扯掉了額頭上的冰袋,伸手一把勾住她的脖子,重重的吻上了她的唇。

高燒之下的他,唇上燙的就像是火爐一樣,孟靖謙有些急切的攬住她,不停地在她唇上輾轉吮吸,他的動作太快了,顏歆月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唇舌便已經入侵到了她的領地。

他就像是在沙漠中迷失的旅人一樣,急切的尋找著水源,而她便是他最好的救星。

他的唇是滾燙的,而這個吻則是熱烈的,顏歆月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被他這樣吻過,熱切,深情,憐愛,還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月兒,月兒……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急切的告白從唇齒間逸出,他一邊吻她,一邊急不可耐的訴說著自己積壓多日的情感。

他也不管麵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是她了,反正她說是就是吧,就算是一場夢也好,讓他好好的夢一場吧。

脆弱而又深情的情話讓顏歆月的身子一僵,她想要推開他,可是伸手就觸碰到了他滾燙的胸膛,嚇得她急忙縮回了手。

大概是因為病中的緣故,這個吻沒有任何的情欲色彩,隻有濃濃的愛戀,他輕輕地在她唇上淺嚐輒止,溫柔的觸碰甚至都讓顏歆月忘了要掙紮,反而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孟靖謙才慢慢地鬆開了她的唇,她猛的睜開了雙眼,如夢方醒的衝進了浴室,用力往自己臉上潑了兩捧水。

她大概是瘋了,剛剛那一瞬間,她非但沒有第一時間推開他,反而還有點沉迷於他的吻中。

她到底是中了什麽邪,明明都已經要跟他一刀兩斷了,為什麽還會有這樣的情緒?

顏歆月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在浴室裏鎮靜了好久之後才慢慢地走出去。

孟靖謙又睡著了,看著他的睡顏,她越來越覺得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歎了口氣後,坐在一旁開始出神。

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工作太繁重,沒過一會兒,顏歆月就覺得自己眼皮開始打架,眼前的景物漸漸變得有些模糊,她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

“水……水……”

不知過了多久,顏歆月忽然聽到身旁傳來了殷切的呼喚,她猛然睜開眼,見孟靖謙正迷迷糊糊的要水喝。

她急忙起身過去,端起水杯遞到他唇邊,他連眼都不睜,就那麽咕嘟咕嘟的喝了幾口,微涼的**穿過腸胃,緩解了他幹涸的嘴,他這才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在看到眼前的人之後,他先是下意識的愣了愣,

隨即訥訥的叫了一聲,“歆月。”

“嗯,醒了?”她放下水杯,拿下他額頭上的冰袋,試了試溫度,終於鬆了口氣,“應該退燒了。”

溫熱的手心貼著他的皮膚,她準備拿下手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握住了。

“真的是你……”

“這句話你今天已經說了不下十遍了。”顏歆月簡直無語,“是的,你不用懷疑了,你不是在做夢,也沒有出現幻覺,真的是我。”

孟靖謙深深地望著她,把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又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溫暖的感覺才讓他放心的笑了,“真的是你,幸好是你。你怎麽來了?”

“我也不想來,但靜言的記者證落在你這裏了,你的電話又打不通,所以她拜托我來幫她取。”頓了頓,她又說:“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喝粥行嗎?”

聽她這麽一說,孟靖謙立刻道:“我想喝你熬的黑米粥。”

要求還真多!

顏歆月白了他一眼,起身又去廚房給他熬了粥。

她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靠在床頭坐直了身體,眼神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聽到她的腳步聲才連忙抬頭朝她笑了一下。

“粥熬好了,你自己喝吧,小心燙。”

她把手裏的小瓷碗遞給他,然而孟靖謙卻並不接,反而對她道:“我要你喂我。”

他這話說的理直氣壯,霸道強硬,甚至還有些無理取鬧。

顏歆月一臉的莫名其妙,“我給你熬粥已經不錯了,還要我喂你?你發燒又不是我害的,憑什麽要我喂你?”

孟靖謙把臉一轉,賭氣道:“你不喂我我就不喝了。”

顏歆月簡直被他氣笑了,把碗往旁邊的床頭櫃上一放,也不肯退讓的說:“你愛喝不喝,是你生病,又不是我生病!好像我欠你的一樣。”

看她似乎真的有些惱火了,孟靖謙隻好放低姿態,有些討好的說:“你看我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你就好人做到底,怎麽樣?”

顏歆月看他一臉殷切的模樣,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真是不知道我做了什麽孽,為什麽非要被你這樣使喚。”

她端起碗,舀一勺子粥,吹涼了遞到他唇邊,孟靖謙含著笑乖乖地張嘴喝下。

如此往複,他偷偷看著她安靜的側臉,忍不住動情地說:“月兒,你做的粥真好吃。”

顏歆月麵無表情的應了一聲,“哦。”

“月兒,你真好。”

“哦。”

“月兒,謝謝你。”

“哦。”頓了頓,她沒好氣道:“你喝粥吧行嗎?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還有,把你的嘴合上,笑得像隻大尾巴狼似的。”

孟靖謙一訕,知趣的應了一聲,“哦。”

臥室裏又恢複了靜謐,良久之後,顏歆月忽然問道:“為什麽會倒在浴室裏?”

孟靖謙的手一頓,遲疑了良久,最後還是道:“為了讓自己清醒一點。”

“什麽?”她有些不解。

孟靖謙諷刺的扯了扯嘴角,苦笑道:“說出來你肯定會嘲笑我,其實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可笑,這麽多年,一直識人不清,錯把人渣當女神。”

這下顏歆月更加困惑了,孟靖謙歎了口氣,繼續道:“昨晚我跟大姐還有魏伊一起吃飯,我喝了點酒,後來就感覺越來越不對勁,身上熱的就像是著了火一樣,於是就打車想回家,結果她也跟了上來。後來我才意識到是她給我下了藥,她跟我回了家,不停地勾引我,我們差點就……”

顏歆月瞪大眼睛,“難道你們……”

“我們什麽都沒發生,真的,我保證。”孟靖謙急忙對她解釋,殷切的樣子仿佛他晚一秒,她就會誤會一樣。

“一開始我把她錯認成了你,差點就當了真,可後來我覺得不是,那種感覺很強烈,她不是你,然後我一下就清醒了過來。可後來藥效上來了,我險些就失去了理智,但幸好我還能鎮定一點,所以我就直接把她丟了出去。為了能讓自己鎮靜一點,所以我就不停的衝涼水,再之後的事情,我就想不起來了……”

顏歆月眼神複雜的看著他,孟靖謙以為她不信,又心急如焚的補充了一句,“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他認真地樣子不像在說謊,半晌後,她才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孟靖謙這才如釋重負的笑了,這好像還是這段時間以來,她第一次選擇相信他,不得不說,重新被她信任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顏歆月抿了抿唇,猶豫良久才又問道:“可你不是很愛她嗎?既然這樣,為什麽要拒絕?”

“我不愛她,很早以前就不愛了。”孟靖謙回答的沒有半點遲疑,複又笑了笑,“說來也奇怪,八年前,我能把你當做她,稀裏糊塗的跟你有了第一次。可是八年後,我卻怎麽也沒辦法把她當成你,那種感覺太強烈了,容不得我認錯。”

或許這就是愛情吧,深愛的那個人是銘刻在骨子裏的,就算理智被吞噬,可是心卻是清醒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