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言最近在槐城出差,顏歆月渾身無力的回到家,進了家門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發呆,腦子裏滿滿都是陸景呈那句“你被他們兄妹倆合夥耍了”。

當初她流產之後,是靜言主動來找她,說自己最近在和程奕楓鬧分居,她名下還有一套閑置的房產,所以讓她先搬過去住,兩個人相互之間也能照顧一些。

她對靜言從來都是毫無保留的信任,所以沒有半點懷疑的便答應了下來。

仔細想想,她們在一起住的時候,其實是有過很多破綻的。比如靜言根本不知道物業公司在哪兒,也不知道要從哪裏交水電費,甚至有一次物業來收物業費的時候還莫名其妙的問她,家裏的戶主什麽時候變成了女士。

那時她隻以為這房子是孟家父母買在靜言名下的,所以壓根就沒有往其他方麵考慮過。

再後來孟靖謙第一次送她回來,居然都沒有問她住在哪裏,就駕輕就熟的把她送到了樓下,而且小區保安也沒有攔他。她當時其實有過一瞬間的疑惑,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或許是靜言告訴他的,便也沒再深入的思考過。

現在再回想起來,她才發現原來他們的馬腳如此之多……

這麽說來,其實在她和孟靖謙分開之後,他早就已經準備好了這一切,隻等她跳進他的陷進當中了吧。

可是為什麽,明明他是算計了她,她卻並不覺得生氣,反而隱隱有些動容呢?

耳邊現在還回**著方才陸景呈憤怒的聲音——

“歆月,他從一開始就讓你住進他名下的房子裏,顯然是在圖謀不軌,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從他那裏搬出來,去我那裏住?我們是男女朋友,住在一起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他說的那樣理所當然,每一句話都是有理有據,可她卻打心底裏抗拒。

思考了良久,她最後還是拒絕了他的提議,讓他開了中控鎖,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便跑下了車。

她那時候完全亂成了一團,根本沒有回頭去看一眼陸景呈的表情。但即便她沒有去看,她也能想象得到,他當時該有多麽的憤怒和生氣。

她實在是不想再去想這些複雜的事情,歎了口氣,撫著額頭簡單洗漱了一下便去睡了。

*

好死不死的,第二天便有孟靖謙的課。

由於是突擊惡補,所以前兩周她已經把華爾茲教的差不多了,但是為了酒會上能夠應付各種舞蹈,所以接下來要講的是拉丁舞和探戈。

和前幾次上課一樣,孟靖謙早就等在了教室裏,隻是今天顏歆月一出現,他就立刻瞪大了眼睛。

之前上課的時候,她穿的都是普通的緊身練功服,雖然能勾勒出誘人的曲線,但到底是保守的穿著。

但今天就不一樣了,她穿了一條黑色的拉丁舞裙,腳下是一雙小跟的拉丁舞鞋,裙子左側是完全鏤空的,隻有一根細線,右側則是細碎的流蘇,讓她的臀部看上去半遮半掩,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感覺更加撩人心魄。而裙子背後則是完全露背的款式,將她白皙細膩的背部暴露在空氣當中,看上去極其勾人。

其實顏歆月也不想這種穿著就出來,但是因為上一堂成人拉丁舞班下課有點晚了,所以她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就隻能這樣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孟靖謙原本還在喝水,看到她這樣的打扮就來了,一口水嗆在了嗓子眼裏,險些背過氣去。

“咳咳咳……”他放下水瓶,拳頭抵在唇邊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由於咳得太厲害,可到最後臉都漲紅了。

顏歆月見狀急忙走上來,一邊替他拍背,一邊關切道:“你怎麽樣?沒事吧?”

“沒……沒事……咳咳咳……”他仍然咳個不停,臉上一片緋紅,也不知是因為被水嗆的,還是被她嗆的。

好半天之後他才慢慢平複下來,轉頭對著她偷偷地打量了一番,隻覺得身體立刻燥熱起來,渾身都有些發軟,卻隻有一處硬的有些過分。

他順了口氣,視線停留在她細長的腿上,酸溜溜的說道:“你剛剛就一直這麽穿的?”

“對啊,怎麽了?”顏歆月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上堂課下的有點晚了,來不及換衣服,就隻能這麽過來了。”

孟靖謙臉色不大好的看著她,不陰不陽的問:“那你上堂課有男人嗎?”

“有啊,二十多個學員,有一半男學員吧。”

“竟然有十幾個?”孟靖謙陡然提高了聲音,隨即一臉幽怨的說:“這麽說,你剛剛這樣穿,都被他們看到了?”

一想到有十多個男人看到她這樣性感又妖嬈的裝扮,他就覺得整個人都不爽到了極點,恨不得立刻去把那些男人們的眼睛戳瞎。

真是讓人心塞,跳舞就跳舞,就不能穿的正常一點跳嗎?非得穿的這麽露骨,發明拉丁舞的人也一定是個變態。這麽一看還是中國大媽的廣場舞比較討人喜歡,至少人們都過得嚴嚴實實的,連大腿都不會露出來。

孟靖謙一邊幽怨的看著她,一邊在內心腹誹著。

“廢話,人家又不瞎,怎麽可能看不到?”顏歆月白了他一眼,環著手臂對他揚了揚下巴,“上節課學的還記得嗎?”

孟靖謙哼哼了兩聲,小聲嘀咕道:“上節課你沒這麽穿,所以都忘了。”

顏歆月聽了他的話,一口怨氣憋在心頭,好半天才氣急敗壞的擠出一句,“你的事兒怎麽那麽多?”

兩個人吵吵嚷嚷好半天才安靜下來,顏歆月終於能一本正經的開始上課了,“今天我們要講的是拉丁舞的後半部分,下堂課講探戈。”

其實顏歆月很清楚孟靖謙的性格,也知道他之所以會來學舞,隻是為了在酒會當日能夠給陸景呈點顏色看看。

但是如果真是比較起兩人的實力,那麽孟靖謙一定是不如陸景呈的。陸景呈從小在國外長大,受歐美文化熏陶,初高中的時候就已經涉獵過國標舞,隻要給他一個相對專業點的舞伴,他就能跳出一支令人驚豔的舞蹈。

而孟靖謙就不一樣了,他雖然也略知一二,但到底是個業餘選手,如果真的要讓他們一爭高下,他估計會被陸景呈虐的連渣都不剩。

所以為了能讓他不那麽丟臉,顏歆月已經提前編好了一支舞,又把動作分解,融合在基本動作當中教他。這樣等他完全學會之後,其實就相當於學會了一支完整的舞,應付酒會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而對於陸景呈,她似乎就沒有這麽上心了,她也不知道是因為陸景呈的基礎足夠好又或者是因為什麽,在教他的時候,她明顯有些敷衍和放水,甚至連基本動作都教的很隨意,完全不像對待孟靖謙時候那麽用心。

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明明陸景呈才是她的男朋友,無論她做什麽,都應該和他站在統一戰線,可她卻偏偏暗中幫助了孟靖謙。

比起優雅緩慢的華爾茲,火熱性感的拉丁就顯得**而又熱辣。孟靖謙對這些多少也算有些天賦,加之上節課就已經學了基本動作,很快就能進入感覺,並且能玩些花活。像大幅度旋轉以及拋舞伴這種動作都已經能很輕鬆了。

畢竟時間有限,基本動作都學完了,顏歆月便開始放音樂。動感的音樂響起,兩人便開始跳了起來。

一個三百六十度旋轉之後,她便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胸口,孟靖謙低頭看著她,仍然酸酸的說道:“你平時上拉丁課都這樣穿?”

“上什麽課就穿什麽衣服,這很奇怪?”

她隨口說道,抬起右腿勾在他的胯上,身體完全向後仰著,孟靖謙拉著她的手臂一轉,兩個人便再次貼在了一起。

他哼了一聲,醋意橫飛地說道:“你不覺得你上課的時候,那些男人們的眼睛都要長在你身上了?”

顏歆月瞪他一眼,“我看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是我又怎麽樣?”他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就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你穿成這樣!”

音樂漸漸步入了**,兩個人跳的也越來越**,顏歆月微喘著嗬斥道:“你憑什麽說這種話?”

“就憑我愛你!”

“你說什麽?”

他說這話的時候恰好做著一個將她甩出去再拉回來的動作,然而顏歆月被他這話震得忘了反應,一下沒有拉緊他的手,直接被甩了出去,猛的撲在了地上。

“月兒!”

孟靖謙驚叫一聲,急忙朝她跑過去,蹲在她身邊將她扶了起來,心疼而又歉疚的看著她,“你怎麽樣?摔到哪裏了

?是不是摔的很嚴重?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剛剛走神了。”

顏歆月疼的嘶嘶吸氣,冷汗都沁出來了,聲音顫抖的說道:“我右手腕好像脫臼了,好疼……”

孟靖謙聞言急忙把她的手拉過來,指腹按在她的手腕上輕輕揉了一下,她便疼的叫出了聲,“你別按!疼!”

“還好,不是脫臼了,應該隻是扭到了。”孟靖謙鬆了口氣,“你這裏有跌打損傷藥嗎?”

顏歆月臉色蒼白的點頭,“有的,在櫃子裏。”

這裏經常會有學生受傷,所以跌打損傷的藥都是常備著的。

孟靖謙很快就找了一瓶紅花油回來,把藥油倒在手心搓熱了之後又仔仔細細的給她按揉著扭到的地方,一邊揉一邊叮囑她,“最近手上不要用力,也不要提重物,千萬要注意,不然很容易錯位或者增生,你自己回去貼一片藥膏,應該很快就好了。”

顏歆月看著他認真而專注的模樣,怔怔的說道:“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她一直知道他是博學而優秀的學霸,成績好,籃球打得好,會跳舞,會拉小提琴,懂馬術,善騎射,甚至連醫學都懂一點。

孟靖謙一愣,隨即笑了笑,“你忘了老六顧紹城就是骨外科醫生了?他家可是醫學世家,那小子上小學的時候就天天拆人體模型玩,我們上學的時候打架受了輕傷,不敢回家告訴父母,都是他給我們掰好的。那家夥對我們來說基本上都能算個江湖郎中了。”

這還是顏歆月第一次聽到他說自己學生時代的事,忍不住笑道:“那他給你們接骨豈不是跟玩似的?”

“接骨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事兒。最誇張的,我們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打群架,他從一個胖子的胳膊上一摸,也不知道摸到了哪個關節,他用了個巧勁,那胖子的胳膊就脫臼了。”一想起少年時代,孟靖謙也忍不住笑起來,“後來就再也沒人敢跟我們鬧事了,其實倒也不是怕我們的家世背景,而是怕被老六把他們拆胳膊卸腿。”

兩個人說著說著便笑起來,顏歆月笑得無憂無慮,這好像還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這麽輕鬆。

而最讓她意外的是,這份輕鬆竟然是來自從前最讓她忐忑緊張的孟靖謙。

由於她的手扭傷了,所以接下來的課也就沒法繼續了,顏歆月本來還想堅持一下的,可是卻被孟靖謙毫不猶豫的駁回了——

“不過就是跳個舞而已,大不了就是丟一次臉,又沒什麽損失。你要是再二次受傷,你這手可就要廢了!”

他寧願自己丟臉也不願用她的安危冒險,說不感動,那絕對是騙人的。

既然不能再繼續學了,那麽也就隻能回家。

由於外麵還在下雨,所以孟靖謙便堅持要送她回去,他態度堅決,她實在是拒絕不了,隻好答應下來。

回去的路上,顏歆月坐在他的車上一直望著窗外,正是晚上堵車的時候,經過一條步行街的時,她的視線忽然不動了。

孟靖謙一轉頭就看到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外麵的某一處,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半天,卻也沒看清她究竟在看什麽,於是好奇地問道:“看什麽呢?”

“那個糖炒栗子。”她不經意的笑了一下,“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樣子,買的人好多。”

孟靖謙問她,“你想吃?”

“啊?”

她一怔,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便已經推開車門,冒著大雨跑了出去。

“喂!孟……”

顏歆月急忙放下車窗去喊他,可是他跑得太快了,她還沒能喊出他的名字,他就已經跑到了小攤上。

大雨還在不停地下,隔著馬路,顏歆月心急如焚的看著他。大概五分鍾後,他終於買到了一包栗子,又冒著大雨跑回了車上。

不過是一去一回,等他再回到車上,渾身卻已經濕透了,就連發絲都滴著水,整個人狼狽而又淒慘。

“你還別說,這雨下的真夠大的……”

他隨手摸了一把頭發上的雨水,微微喘息著把手上的栗子塞到她手上,“給!趕緊趁熱吃。”

“你……”

顏歆月抱著手上熱騰騰的栗子袋,怔怔的看著他。這一刻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是感動多一點,還是酸楚多一點。她隻不過是隨口一說,他竟然就真的跑下車冒著大雨去給她買回來。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她說她喜歡天邊的星星,他都會不顧一切的去給她摘下來?

孟靖謙擦完頭發,轉頭就看到她抱著栗子神色複雜的望著他,他一頓,奇怪的問道:“怎麽不吃?”他說完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拍了拍腦門,兀自笑了笑,“瞧我這記性,你的手剛受了傷,不適合用力,還是我來吧。”

他把手上的毛巾隨手一扔,從袋子裏掏出兩顆栗子,三下五除二便把殼剝掉,把栗子仁遞到了她嘴邊,“張嘴。”

顏歆月傻傻的看著他,木木的張開嘴吞下他手上的栗子,慢慢地嚼著。

顏歆月看著低頭給她專心剝栗子的男人,眼前忽然就氤氳起來,連他的臉都看不清了。明明是很甜的糖炒栗子,可她不知怎麽的卻吃出一股鹹澀的苦味。

她這才知道,原來是自己流了淚。

孟靖謙很快又剝好幾個,剛準備給她,抬頭卻看到她的眼淚撲簌撲簌的落下來,無聲卻又震撼。

他看著她淚流滿麵的模樣,怔了一下之後立刻被嚇到了,手忙腳亂的去給她擦眼淚,語氣無奈而又心疼,“你別哭啊,你哭什麽啊?栗子不好吃嗎?”

“不是……”她搖頭,非但沒有止住淚,越哭越凶,眼淚就像是擦不完一樣源源不斷的流出來,最後幾乎抽噎起來,“孟靖謙……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孟靖謙猛地一愣,隨即無可奈何的扯了扯嘴角,鬆了口氣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原來是因為這個。”他抬起指腹細細的替她擦去淚痕,溫柔而又無奈地說道:“你這傻女人,不就是給你買個栗子,這就算對你好了?還至於讓你感動成這樣?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好騙?”

顏歆月咬唇看著他,眼淚不停的翻滾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可是我隻是覺得看上去很好吃,又不是真的想吃,你就……就冒著大雨去買……”

她哭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孟靖謙看著她這樣,心軟的一塌糊塗,一把將她擁進懷裏,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心疼的說道:“乖,別哭了。不管你是真想吃,還是隨口一說,隻要是你說的,我都會盡全力為你做到。”

顏歆月的臉埋在他的懷裏,難過的閉上眼睛,眼淚打在他的手背上,掙紮道:“你不要對我這麽好,我們之間……已經錯過太多了。而且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就算你對我再好,我也沒有辦法回報你。”

這麽長的時間,她足以看清他所做的一切,她知道他都是發自內心的,她是打心底裏覺得感動。可是感動到底不是感情,如今的疼愛並不能撫平曾經深刻的疼痛,過盡千帆,他們都已經不是當初的他們了。

孟靖謙被她這番話說的痛如刀割,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發旋,啞著嗓子道:“傻瓜,我想對你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任何回報。就像當初你對我好,你也沒有要求我的回報。在我不懂愛的時候,你給了我一切,我卻什麽都沒能給你。現在我懂愛了,你不需要再給我任何東西,你隻需要接受我給你的就好。”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針刺在她心上一樣,她以為她不會再為麵前這個男人痛了,現在才發現,她永遠都會為他痛,而且會越來越痛。

顏歆月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著他,良久之後才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閉上眼嗚咽道:“靖謙,別這樣,你知道的,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半生緣》上,顧曼楨對沈世鈞說的也是這句話。

“世鈞,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孟靖謙從來沒想過,這麽絕望的一句話,有一天也會應驗在他們身上。

她的手還貼在他的臉上,溫熱而又柔軟,帶著她獨有的氣息。

那一聲溫柔而又淒涼的“靖謙”,叫的他心都要碎了,這麽長時間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親昵的叫他一聲,然而卻跟著這樣悲痛的一句話。

孟靖謙眼睛紅得就像是能滴出血來一樣,他抬手覆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沙啞的聲音顫抖著,“怎麽會回不去?隻要你願意,我們就能回去,我會好好愛你,好不

好?”

“太晚了。”顏歆月抽泣一聲,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搖頭道:“靖謙,你的愛來得太晚了。對我來說,你就像是我在飛機失事時候的降落傘一樣。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沒有打開,那麽以後就再也沒有打開的意義了。”

孟靖謙看著她決絕卻也悲慟的雙眼,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是無濟於事,隻好垂著頭苦笑道:“好,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答應你,這一次我會放手的,再也不會讓你為難了。”

他們之間到底是有默契的,不用她過多的去說明什麽,他便已經能洞穿她的想法。

顏歆月抿唇點點頭,沉沉的說道:“謝謝你。”

孟靖謙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默默地發動了引擎,一直到她家樓下,他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車子緩緩地停在了樓下,大概是剛剛的氣氛過於沉重,兩個人都沉浸在悲傷的氣氛當中,誰都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顏歆月才想起了什麽似的,轉頭對他道:“其實我一直忘了問你,我現在住的房子,是你的,對不對?”

孟靖謙一哂,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個問題。可是事到如今他再說什麽也沒意義了,索性直接告訴了她真相,“對。”

“為什麽要這麽做?”她還是不解。

孟靖謙苦澀的笑笑,“這還用問嗎?離開了我,陸景呈就是你唯一的依靠。我不想讓你住到他的家裏,我也不能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就讓靜言去勸說你。”他頓了頓,又悲哀地說道:“既然你現在都知道了,一定會覺得我很陰險吧?”

其實他一直覺得這件事是瞞不住她的,隻是他那時對自己太過自信,一直以為自己是可以挽回她的,等那時再告訴她這些真相,她或許也就不會計較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算到最後,還是沒算到她的心。

他閉上眼等著顏歆月對他宣布死刑,然而良久之後,他才聽到她淡淡的說:“我從來沒覺得你陰險,相反的,我很感激你。”

她的話音剛落,孟靖謙就猛的睜開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不怨恨我?”

“一點也不。”她搖頭,神色平靜的望著他,“其實我很感激你,如果不是有你這個房子,或許我現在就要無家可依了。雖然你的做法不夠光明磊落,但你的出發點是為了我好,我不是分不清好壞的人。”

他苦澀的看著她,“月兒……”

“就這樣吧,好嗎?”顏歆月淡淡的笑了笑,“等這次酒會結束,我們就不要再見麵了,緣分到頭,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

多麽悲哀的詞。

她看著他落寞的眼神,心中隱隱有些發疼,她仰頭做了一個深呼吸,不忍再去多看他一眼,推門便下了車。

然而她剛走了兩步,身後就傳來了關車門的聲音,轉身一看,孟靖謙已經不知不覺的站在了她身後。

“既然我們注定走不到一起,那麽我能不能抱你一下?”他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悲涼的說道:“就當是……最後的擁抱。”

顏歆月定定的看著麵前的男人,她愛過也恨過的男人,她甜過也苦過的男人,她傷過也痛過的男人,糾糾纏纏將近十年,到最後卻隻能緣盡於此。

說不難過,那一定是假的。

眼眶微微有些發酸,她深吸了一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

得到她的首肯,孟靖謙這才緩緩走上去,展開手臂將她緊緊擁進懷裏,薄涼的唇貼著她的發絲,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一樣。

“顏歆月,答應我,一定要幸福快樂的生活,一定要讓我後悔失去你這麽好的女人,明白嗎?”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良久才又繼續說道:“我答應放手,答應不再糾纏你,也答應不會再讓他誤會你,但你也要答應我,好好活著。”

感受到他的絕望,顏歆月也忍不住閉上雙眼,慢慢地伸手回抱住他,重重的點頭道:“我答應你。”

她既然已經決定要和陸景呈走下去,那麽以後就再也不會讓他多心,也不會再和孟靖謙剪不斷理還亂了。

這一次,大概就真的是永遠了吧?

顏歆月,你一定要很幸福,才不枉我狼狽的退出。

孟靖謙低頭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發頂,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儀式。

然而就在兩個人做最後的道別時,一道粗魯而又憤怒的力量忽然衝上來將他們兩個人強行分開,孟靖謙還沒看清楚是怎麽回事,懷裏的女人就被人一把拽了出去。

他轉頭,便看到陸景呈怒不可遏的拉著顏歆月的一隻手,側臉緊繃,憤恨的盯著他。

“孟靖謙!你這個混蛋!”這句話幾乎是他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要是眼神能殺人,麵前這個該死的男人怕是早在人間地獄輪回無數次了!

孟靖謙也拉著顏歆月的一隻手,怔愣之後,平靜地對他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激動,我可以解釋。”

“解釋個屁!我親眼看到你抱她的!”陸景呈目呲欲裂的瞪著他,額頭的青筋都凸了起來,“勾引別人的女朋友,你還是不是一個男人?還要不要臉!”

“景呈,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這樣……”

顏歆月顯然也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兒,急得都快哭了,然而更讓她痛的,是之前手腕扭傷的地方。

“陸景呈,你淡定一點,你這樣會傷到她的!”孟靖謙心急如焚的看著她,微微用力的拉著她的手,試圖把她從陸景呈的鉗製之下拉出來。

然而他一用力,陸景呈就更加用力,咬牙切齒的對他道:“既然知道會傷到她,那你就放手!”

陸景呈緊緊地拽著她的手,他的力氣太大,顏歆月甚至都覺得自己的手都要被他扯斷了。

孟靖謙厲聲道:“你先放!”

“憑什麽要我放?該放手的是你!”陸景呈毫不示弱的看著他。

兩個男人一人扯著顏歆月一隻手,顏歆月隻覺得自己幾乎快要被他們兩個撕扯開了,尤其是陸景呈攥著她手腕的地方,疼得幾乎都快要沒有知覺了。

她忍不住顫聲懇求,“景呈……求求你,放開我好不好?我手疼……”

然而盛怒之下的陸景呈根本聽不進她的哀求,孟靖謙低頭看到她眼淚都掉出來了,心疼的喝道:“陸景呈!你沒聽到她在喊疼嗎?你放開她!她的手受傷了!”

“我再說一遍,我絕不放手!”陸景呈目光銳利的盯著他,“該放手的人是你!”

眼看顏歆月疼的渾身都戰栗起來,孟靖謙知道現在不是你死我活的時候,咬了咬牙終於鬆開了手。

他一鬆手,陸景呈便一把將顏歆月拽到了自己的懷裏,勾唇冷笑道:“看樣子你所謂的愛也不怎麽樣,竟然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放手了。”

他挑釁狂妄的語氣,顏歆月疼的淚流滿麵的模樣一同刺激著孟靖謙的感官。

他一步衝上去揪住陸景呈的衣領,欺近他的臉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放手不是因為我不愛她,而是因為我怕她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隻在乎輸贏,不在乎她的感受嗎?”

“你……”陸景呈被他的話說的無言以對,隻能瞪大眼睛。

“還有,我可以告訴你,我剛剛抱她,是因為我在跟她做最後的道別!”孟靖謙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為她跟我說,她現在是你的女朋友,所以她不想讓你多想,也不想破壞你們的感情,就算我現在對她再好,她也不可能接受,因為她要試著去好好愛你。而你這個人渣,好好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我告訴你,我放手不是為了讓你欺負她的!”

陸景呈被他這番話說得猛然一震,急忙低頭看向懷裏的女人,“歆月,他說的都是真的?”

然而顏歆月隻是哀痛的看著他,搖頭道:“景呈,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說完,不顧陸景呈悔不當初的神色,也不顧孟靖謙心如刀割的眼神,推開他們便大步跑上了樓。

她現在隻想逃離,逃得越遠越好。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當中,孟靖謙才走上去,微微眯眼,對著陸景呈擲地有聲地說道:“你給我聽好了,我雖然答應她要放手,但我放手的前提是要看著她幸福!我再說一遍,我放手不是為了讓你欺負她,如果你再讓她心痛一次,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會不顧一切的把她搶回來!不信咱們試試看!”

他說完,憤怒而尖銳的瞪了陸景呈一眼,轉身上車便絕塵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