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參觀

蘇莫邪抿嘴含笑,“忘憂不出院子,便知道的這麽多了。要是時常出來走動,那這皇城裏的事,是不是全都要被你打聽到了?”

忘憂回以淡笑,“陛下取笑了。這皇城哪一處都逃不過陛下的眼,你若是有心疏漏,自然謠言滿天飛,隨便找個人稍稍一打探,便什麽都知道了。但你若不想讓人知道,自然也能瞞天過海,滴水不漏。”

“放肆!”傅青衡威而不怒,神色嚴肅。“你這女子未免也太過膽大,竟敢跟陛下這般說話?”

“哈哈!”蘇莫邪開懷而笑,“傅將軍無需怪她,忘憂本就是這直性子,心裏不藏事,有什麽便說什麽的。我倒是十分喜歡她這點,閑暇之餘,總是去她院子裏坐一會兒和她聊聊天。”

“那是陛下厚愛,才覺得忘憂好,別人可不這麽想。”

語氣淡淡,忘憂是有意要挑起那傅青衡的脾氣。卻沒想他隻是冷眼旁觀,再也沒有哼過一聲。

“好了,忘憂可知我今日邀你來此,是有何事?”

蘇莫邪打著圓場,終止了這個話題。忘憂瞥了眼廣場上的士兵,微微眯起了眼。

“忘憂不知。”

“嗬~”蘇莫邪低頭瞥了眼她懷中沉睡的小狐狸,悠悠道:“你住在這皇城裏,想必也聽到了將要打仗的事。大祭司說你是會給雪國帶來轉機的人,我信她,自然也信你。所以出征在即,我找你來此,便是想問問你。此刻你放眼所見之景,可讓你覺得心中踏實安穩?日後我手下這些將士與溟國士兵交戰,你覺得,誰會輸誰會贏?”

忘憂聞言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陛下問的這是哪裏話?忘憂隻是區區一介平凡女子,何曾有能力帶給他人什麽轉機?陛下手下這些將士,各個都是雪國的好兒郎,至於能力如何,忘憂不懂兵法也不知門路,所以看不透。而那溟國的將士如何,我也不曾見過,便更加不了解了。陛下問我誰輸誰贏,可真真是問錯人了。”

四兩撥千斤這一招,忘憂玩的越發得心應手。其實裝傻充愣誰都會,關鍵是看演的好與壞罷了。即便是被看透,也無所謂。因為能看透的,都是聰明人。聰明的人,知道她有心不正麵回答,自然也就不會再問了。

果然,蘇莫邪隻是抿唇微笑,不在言語。而那傅將軍似乎對忘憂來了興致,竟伸手主動相邀。

“眼下大戰在即,練兵重地本不該再讓閑雜人等進來。但陛下這般寵愛姑娘,還特意邀姑娘來此。若是就這麽回去了,也未免太過可惜。姑娘既然是雪國的貴客,如今人也來了,不如就隨我下去參觀一番如何?”

忘憂眉梢一挑,以為這是傅青衡看她不順,有心挑釁。殊不知傅青衡確實看她不滿,但不是因為她剛才的言語。而是他從不信天道命運一說,若不是墨雲溪真的從冰壁顯示的地方找到了她,帶回了她,傅青衡說什麽也不會為了等這個丫頭,而耽誤這麽長的時間。

沈獨逸嘲諷的語氣時刻在耳邊響起,天音那冰冷的眼神一遍遍在他腦海裏盤旋。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也就是憑著這些才活到了現在。

他了解天音,所以當年除了看見她的絕情之外,也看見了她的絕望和傷心。一切都是那沈獨逸的錯!隻因為他是溟國的帝王,隻因為惹不起,拒絕不得。他求過天音的父皇,求過天音的哥哥,可於事無補,沒人願意幫他。於是到最後隻有選擇帶著天音逃走。卻沒想到,一夜天明,他沒等到人,卻等到了天音決定要嫁給沈獨逸的消息。

他們本是夜國最令人羨慕的一對,美好的一段感情,最終落得天音嫁作他人,雙腿殘疾。他被驅逐出溟國,滿身是傷奄奄一息的下場。

他恨,恨自己的無能。上天無眼,他便逆了天,命運無常,他便反了命。終於,他遇見了蘇莫邪,那個相如妖孽野心十足的少年。

他在雪國住下,成了三軍統帥。收蘇莫邪為徒,實則也就是多了層相互束縛的關係罷了。他幫他訓練將士,成就霸業。他答應事成之後,把沈獨逸交給他處置。所有他想留下的命,都可以留下。所有他想殺的人,都可以殺。

年華易逝,一轉眼,他的鬢間已有些許白發。他收養的義子也長成了俊朗少年。而蘇莫邪,則更是妖魅的不似凡人,往往勾唇一笑間,連男子見了都會失了神。他還常常喜歡笑,別人隻當這雪國的帝王是神仙下凡,長的好看人也和善。殊不知越是妖豔的東西,越是藏著致命的毒。

可正是這樣心機極重有著野心的人,才能助他複仇。起初不過三年,他便已按耐不住。倒是蘇莫邪讓他耐心的等。他說溟國單是有個沐家,就足以讓他功虧一簣。於是他問,是否要派人過去刺殺?那妖孽般的少年勾起唇角,隻道沐家家主有著通天的本領,刺殺哪裏可行?他早已做了安排。

事後他才知曉,蘇莫邪要派的人,竟是跟隨他多年,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女。他不解道,一個女子能有何本事?蘇莫邪望著窗外白雪,眸光深邃。片刻後才回道:那溟國國後夏天音不也是一介女子麽,她可是保了夜國上下所有人的命呢,你認為這算不算本事呢?

此話一出,傅青衡便徹底沉默了。

之後又過去幾年,蘇莫邪的小侍女還沒派出去,倒是又接來了雪國新任的大祭司。也是名女子,赤著腳走在雪地上,不發出半點聲響。蘇莫邪似是很喜歡她,也很信任她。介紹給他認識時,為了消除他的疑心,還特意讓那女子幫他算了一卦。

那姑娘淡淡瞥他一眼,伸手在他掌心一觸,便是了然。竟什麽話都沒說,轉身便走了。蘇莫邪像是有些尷尬,追過去問了句。白衣女子這才停下腳步,在他不屑的眼神下,張了張嘴。

“失而複得,勿做歡喜。得而又失,此乃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