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重逢

柳飛絮伸手接過,眸光閃爍,垂下頭笑的淡淡。她手上的傷雖然好了,但是留下了很醜陋的疤痕。沈離貴為三王爺,府上自然有祛疤的良藥,但是他不曾給。別人隻當是沈離太絕情,但柳飛絮卻知道,沈離其實是故意的。

他早就知道她的固執,必然不肯聽他之言,最後還是堅持要回到那個人身邊去。所以故意讓她手上留下醜陋的疤痕,目的就是讓她日後好過些。他賭那個人可能把她忘了,但是見到了她受的傷,多少會有點愧疚。這樣一來,她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關懷。

“嗬……”

這麽想著,手指摩挲著那個小瓷瓶,柳飛絮喉嚨哽咽,輕輕笑出了聲。沈離不在多言,最後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了。

“王爺!”

快到門口時,沈離被柳飛絮喊住。他不曾回頭,隻停下了腳步。

柳飛絮抬頭望著他的背影,一雙眸子裏滿是柔光。這次一別,以後可能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了,其實她心裏還有好多話沒有和他說。

她想說,王爺你有時候跟公子真像,外表雖冷,但心裏暖和著呢。

她想說,王爺你和公子一樣都太孤單了。你得找個人陪著你,至少能在你睡不著的時候,替你泡一杯茶,捏一捏肩膀。

她想說,王爺不用在露出那種自責愧疚的眼神了。其實沐煙如果沒有死,她絕對不會怪你的。她會和我一樣,就算遍體鱗傷,也會拚了命的想回到心愛之人的身邊。因為她心裏有你,所以舍不得,所以隻要還能見到你,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可惜此刻千言萬語,都哽在喉嚨處無法說出,最後還是被她生生壓下,努力揚起笑容,隻淡淡道出了四個字。

“一路保重。”

夜盡天明,雪國探子潛入邊城,發現城中已無任何人影蹤跡時,速速回去稟報。

不稍一會兒,一股小部隊破開城門而入,挨家挨戶徹底搜查。直至確認已經安全無虞,才發出信號,通知後方大軍進城。

蘇莫邪騎馬入了城,看見街道上滿是狼藉,一座城一夜之間歸為死寂的情景,不由勾唇一笑,翻身下了馬。

後方轎子停下,忘憂掀開轎簾向外張望了望。正巧就撞上蘇莫邪的眼神,她稍稍頷首行禮,蘇莫邪笑著走到轎子旁,伸手扶她下轎。

“忘憂好本領,果然不費我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邊城。我若是不賞賜你點什麽,就太說不過去了。”

忘憂搖了搖頭,微笑回應。“陛下客氣了,我雖不是雪國人,但我的性命是陛下救的。說實話,這次隨軍出征,本也沒打算要摻合其中。這一次,權當忘憂報答陛下的恩澤了。之前我就說過,此等方法我就隻能用一次,陛下日後行事,可萬萬別在為難我了。”

忘憂心裏很清楚,跟蘇莫邪這種人玩心眼繞彎子,還不如直接把話給說明白了。蘇莫邪當初同意她隨軍一起走,必然是有用意的。她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不管如何,還是早早撇開關係最好。

“哈哈,忘憂這是說的哪裏話。我既然答應過你,自然以後不會在為難你。不過一事歸一事,你立了大功,賞賜是必須要給你的。說吧,你想要什麽?”

蘇莫邪似乎心情頗好,在大軍麵前一點兒都不避諱,就這麽眼神灼灼的望著忘憂。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陛下真對忘憂姑娘有多重視。其實隻有忘憂自己知道,她對蘇莫邪而言,除了利用二字,再無其他。要論這演戲的功底,他還不如沈離。

此刻,忘憂微微蹙眉,對於蘇莫邪的盛情有些為難。她是想回絕的,但聽蘇莫邪的語氣像是十分執著。

正當無奈之際,忽然瞥見前方有幾個侍衛壓著一名女子過來。動作有些粗魯的推著那女子來到了蘇莫邪的麵前,開口道:“陛下,城裏已經搜查遍了,除了一些病弱躺在**快死的老人,就隻有這名女子還留在城裏,其餘人看樣子都走了。”

蘇莫邪不做言語,忘憂注意到他臉上的笑容似乎開始有些僵硬。心中疑惑頓生,抬眼去瞧那名女子,剛巧見到那人抬起了頭。隨著熟悉的容貌引入眼簾,彼此都驚訝的瞪大了眼。

“看樣子,你們好像認識啊?”

蘇莫邪終於開了口,語氣淡淡,一反他平日裏隨性慵懶的作風。他不曾去理會忘憂,竟伸出手替那名女子拍了拍肩上不知從哪沾來的雜草。

周圍的人都愣住了,轎子裏的小公主好奇的從側簾伸出小腦袋張望。忘憂心顫的厲害,雙手握緊,指甲陷入肉裏感覺到了疼,才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沈離帶她來的麽?

蘇莫邪拉過那女子的手,無意瞥見她手上的疤痕時,眸子黯了黯。他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她一下,之後解開自己身上披風的帶子,脫下反手披在了她的身上。

暖意襲來,柳飛絮垂下頭,身子卻開始微微顫抖。她曾想過無數次兩人重逢的場景,或許換來冷淡一眼,或許還能得到一個微笑。她想,不管結果如何,她總能從容麵對的。

可事實往往跟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樣。她沒想到居然見到了她以為死去的那個人,沒想到她會在公子的身邊。錯愕之際,公子的披風就這麽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如多年前她隨公子去雪山裏尋找新任大祭司一樣。

那些日子裏,怕是她此生最美的時光。無論讓她選擇多少次,她都會對天發誓,為了那段美好的日子,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直至此刻,她依然不悔。

心裏原本想好的話語,這一刻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隻能有些狼狽的低下頭,不敢抬頭去看那近在咫隻,讓她日思夜想的人。

蘇莫邪替她披好披風,係緊帶子,又伸手覆上了她的頭。稍稍走上前一步,輕擁她入懷。在周圍所有人錯愕的眼神中,開口悠悠道:“回來就好。”

寒風凜然,肆意刮過。那容顏蒼白,發髻有些淩亂的女子,終於忍不住濕了眼眶。她靠在那紅衣男子的懷裏,任由苦澀悲傷各種淒然過往湧上心頭,卻倔強的不哼一聲,隻緊緊咬著唇,默默流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