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夜和她並排坐在後車座上,抱著雙臂閉著眼睛淡淡地說:“我的職責是保護你,別的事情我不知道。”

顧念之無語地看了她一眼。

肖夜這姑娘真是不怎麽會說話,是那種能隨時把天聊死的人。

顧念之雖然很喜歡聊天,有她在的場合絕對不會冷場,但今天不知怎地,她心裏一直梗得慌,沒有興趣繼續下去,悶悶地將視線投向車窗外麵,也不說話了。

一向能言會道的陰世雄,此時在前座也是一聲不吭,沒有接話的意思。

顧念之心裏七上八下,看著車窗外沿海公路的美景,心情卻怎麽也輕鬆不下來。

汽車在夕陽的餘暉中飛馳,一行人經過重重關卡和安保檢查,終於來到軍港基地裏唯一一處招待所門前。

這裏是專門用來招待上級領導和重要來賓的地方,一般人不能住在軍港裏麵,隻能去住外麵的度假酒店。

軍港裏麵的招待所造型古色古香,看起來像一座博物館,隻有四層小樓,但是視野非常好,正對著煙波浩渺的南華夏海。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天氣很好,晚風清涼。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

顧念之用手搭在眼前,往遠處眺望,但是海天之間隻看得見無數隻海鷗飛來飛去。

天高雲淡,海水正藍。

海麵波光粼粼,近海處泛著一層清亮的藍綠色。

招待所門口種著粗壯的棕櫚樹,碧綠油亮的葉子在晚風下沙沙作響。

站在招待所的台階上,回首遙望,隔著一條小路就是沙灘。

沙灘上的沙是那種質量很好的白沙,看起來綿軟細膩,讓人忍不住想脫了鞋子,去沙灘上走幾圈。

再遠處,離這裏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應該就是軍港的船塢。

因為一眼望去,那邊泊著不少高大威武的軍艦,沿著海岸線一字排開,就跟國際機場的停機坪一樣。

還有戰鬥機在艦船上不斷起落。

正是傍晚退潮的時候,海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那聲音居然蓋住了戰鬥機隆隆的聲響。

顧念之忍不住捂住耳朵。

海景確實很美,但是離得太近,海邊的噪音也不得了。

她覺得長期住在這裏的人大概聽力比較容易受損。

顧念之胡思亂想著,再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跟肖夜和陰世雄一起進招待所裏麵去了。

肖夜和陰世雄去前台要房間。

顧念之跟在後麵好奇地四處觀望。

她發現這裏的服務員都是軍人,因為不管男女,都穿著海軍常服,還是帶正式軍銜的那種,不是某寶賣的cosplay的製服。

肖夜從前台取了自己和顧念之的房間門卡,和她一起走到三樓,找到房間號,插上門卡推門進去。

一間裝修得異常典雅精致的套房出現在她們眼前。

外麵是一間客廳,酸枝木桌椅和古典沙發,地上是同色酸枝木地板。

客廳和臥室用一道多寶閣做隔斷隔開。

多寶閣中間留著一道門的縫隙,裝了紙門,不知道是什麽紙,看起來霧蒙蒙的。

紙門右下角用水墨斜斜畫了一支蘭草,還有一個簽名,一看就是大師手筆。

套房應該開著窗,因為能夠清晰地聽見窗外澎湃的海浪聲。

帶著鹹意的海風吹了進來,紙門輕輕晃動,右下角的蘭草像在隨風搖擺。

顧念之的神情越發驚疑不定。

這待遇,是給她的,還是給肖夜的?

肖夜也在心裏嘀咕。

這麽好的房間,僅次於這招待所裏的總統套房了吧?

可總統套房給季上將、龍議長和白首相,還有那位謝老爺子不奇怪。

但是僅次於總統套房的房間給了顧念之……

是看在霍少的麵子上嗎?

想到霍紹恒馬上就要回來了,肖夜又釋然了。

以他們霍少的地位和功績,住總統套房都夠格了,更何況是比總統套房還差一個等級的套房呢?

反正霍少回來,她就會把房子讓出來,給霍少和顧念之這對未婚夫妻住。

肖夜不再糾結,拎著行李箱進去了。

這套房有兩間臥室,各帶自己的浴室。

一間是大床房,隻有一張king size的大床。

一間是雙人床房,裏麵放著兩張queen size的雙人床。

肖夜直接走進雙人床房。

大床房留給顧念之。

顧念之走進大床房,看見麵向大海的落地窗半敞著,喧囂的海浪聲和略帶鹹意的海風就是從這裏傳進來的。

她直接從落地窗走向露台,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海頓時出現在眼前。

顧念之深深吸了一口氣,想將胸口那股不怎麽舒服的感覺全數籲發出來,但沒什麽用。

在露台上站了會兒,顧念之正要回去收拾東西,眼角的餘光瞥見不遠處的船塢那裏,大型吊車和工程車開了過來,還有很多穿著連體工作服的人,戴著頭盔,打著手勢上下指揮,像是要搭建什麽設施。

那裏燈火通明,照得那片海岸線如同白晝一般,在這種鮮明對比之下,別的地方就顯得更加黑了。

顧念之好奇地看了一會兒就收回視線,回自己房間洗漱,還衝了淋浴,洗了頭,然後找到陰世雄,和肖夜他們三人一起下樓吃了一頓豐盛的自助餐。

吃完晚飯,兩人和陰世雄告別,回到自己房間,天還沒黑。

季上將跟她說過,烈士遺體明天一早就到了。

他們的迎接儀式就在明天。

兩人回房換了衣服出來,準備去吃晚飯。

肖夜早收拾好了,換了一身黑色褲裝,利落的七分袖小上衣,九分褲齊踝小腿褲,黑色波板鞋,大長腿跟超模似的,但比超模有勁多了。

超模的長腿隻能用來走秀。

肖夜的長腿可是能殺人的。

顧念之笑著對肖夜眨了眨眼,“肖夜,你的腿是真正的‘大殺器’,字麵意義上的。”

肖夜毫不在意,淡定地說:“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顧念之忙說:“好啊,什麽時候開始?我一直擔心你太忙……”

肖夜不動聲色,“那就從每天跑步開始。要鍛煉腿部的爆發力,每天早上至少跑十公裏。”

顧念之立即打消向肖夜學功夫的念頭,訕笑著說:“……這樣啊,讓我再考慮考慮。”

一副打官腔的樣子,跟霍紹恒像了十足十。

肖夜這才看了她一眼,微笑道:“顧小姐真不愧是霍少的未婚妻,你們越來越有夫妻相了。”

這話顧念之愛聽,她心情輕鬆起來,說:“我吃晚飯前看見船塢那邊好像在蓋什麽東西,不知道是要幹嘛。”

“是嗎?”肖夜看了看手表,“霍少他們的船到了嗎?”

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顧念之卻說:“沒有呢,連影子都沒看見。”

吃飯前她是沒看見。

肖夜走到她臥室的露台,瞥了一眼船塢,又拿起望遠鏡看向大海的方向。

“已經來了。”肖夜放下望遠鏡,遞給顧念之,聲音中帶著隱隱的驕傲,“你看看,我們的航母。”

顧念之接過望遠鏡看去。

隻見茫茫的大海上,數艘軍艦漸漸展露了它們的剪影。

好像有人拿著毛筆,在宣紙上潑墨作畫。

幾筆淡淡的勾勒,就畫出了萬千山水。

傍晚的夕陽已經完全墜落到海平麵以下,漫天晚霞如火如荼,在清澈碧藍的海麵上跳躍,半江瑟瑟半江紅。

遠處的軍艦上站著很多揮舞手臂的人,那裏麵應該不會有霍少……

這麽幼稚的舉動,他是不屑於做的。

顧念之摩挲著手機,恨不得給他打一個電話。

但也隻是想想而已。

霍紹恒出任務的時候,是不能攜帶私人手機的。

他的公務手機,她又不是很清楚號碼。

因為霍紹恒每出一次任務,所用的公務手機號碼都是不一樣的。

戀戀不舍地放下望遠鏡,顧念之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剛才看見的船塢,不由大吃一驚。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顧念之敢打賭,不超過一個小時,船塢那邊就搭建了一個巨大的臨時禮堂!

這工兵的行動能力也太逆天了吧?!

顧念之讚歎有聲。

肖夜收回看向遠方的視線,上下打量顧念之。

看得出來顧念之是精心打扮過的,穿著一身定製的黑色職業正裝,剪裁非常合身,恰到好處地烘托著她柔美高挑的身材。

臉上化了淡妝,眉黛煙青,膚光勝雪,大眼睛描了淡淡的眼線,長長的睫毛不用上睫毛膏,自帶卷曲濃密效果。

豐滿的菱角唇天生帶著微笑的模樣。

唇上顏色自然殷紅,隻上了一層淡淡的唇蜜,唇紋都沒有,這就是青春的美好啊……

肖夜感歎著,拍拍顧念之的肩膀,說:“一個小時才搭好,不算迅速了。”

顧念之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

兩人站在露台上一時都沒有說話。

直到看見那軍艦越來越近了,才聽見門鈴聲響。

顧念之去開門,見是陰世雄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口,手裏捧著兩束用玻璃紙包裝的白色鮮花。

那花朵潔白碩大,花瓣瑩潤如玉,繁麗端莊,還帶著幾片綠色的葉子。

顧念之的心重重一跳,幾乎要躍出嗓子眼了,然後又急速下沉,給大腦帶來眩暈的失重感。

這花……竟然不是常規的獻給烈士的花。

這花,是夜曇花,又叫Cereus,跟她同名。

顧念之的視線落在那花上,沉默了一會兒,說:“這是夜曇?它在晚上綻放,一般隻開三到五個小時。用它來獻花嗎?”

陰世雄低頭垂眸,淡淡地說:“嗯,這是我們的園藝師傅專門催開的夜曇,用特殊工藝處理過,保持二十四小時沒問題。”

顧念之緩緩從陰世雄手裏接過夜曇花,手指尖不小心觸到了陰世雄的手。

陰世雄察覺到顧念之的指尖冰冷顫抖,心想她也不是一無所知,更加黯然,忙穩住身形,視線淡淡掃過,顧念之臉上白得幾乎沒有血色。

她神情驚疑不定,眸光瞳瞳的大眼睛征詢地看著陰世雄,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端倪。

陰世雄當然不會被顧念之看出什麽,他溫和地摸了摸顧念之的頭,“行了,走吧,他們已經到了。霍少讓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顧念之點點頭,轉身把兩束玻璃紙包著的夜曇花放回房裏的花瓶裏,自己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陰世雄身後,往船塢那邊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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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399章《誰持彩練當空舞(1)》。

今天兩更,提醒大家的月票和推薦票哦~~~

晚上八點第二更。

PS:標題“誰持彩練當空舞”,是開國太|祖的詞,彩練,就是彩虹的意思。

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