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顧念之就從何之初那裏得到消息,說他們的民事索賠案已經立案,開始要排期審訊了。

因為案件的關注度實在太高,慕尼黑地區法院給了一個非常近的排期,就是在兩周之後,民事案件就可以開庭了。

那刑事案件呢?

一審結果都還沒出來呢……

由於他們的巨額民事索賠案引起民眾新的興趣,這個案子再次引起大家關注,而遲遲不肯宣布刑事案一審結果的慕尼黑地區法院,情形就很微妙了。

“什麽?!索賠十億歐元?!他們怎麽不去搶!”塞斯在看守所的小屋子裏捶著桌子大喊。

他麵前坐著他的母親拉莫娜,眼底一片陰霾,高高的顴骨上兩坨高原紅,顯得熟肉般的臉上又凶又悍。

“沒辦法,他們通知了媒體,法庭不敢不立案。”拉莫娜心浮氣躁,抱著胳膊在屋裏走來走去。

“立案了?!那我們豈不是……豈不是……”塞斯瞠目結舌,蒲扇般的大手握成碗大的拳頭,往虛空中揮打,“是不是還是那個賤貨律師?!跟那死人一個國家的?!”

“當然。那女的可心狠手辣,半點不肯通融。”拉莫娜神情更加陰沉,“你繼父曾經找人傳話,想跟她好好商量,最好庭外和解,她卻放話……放話……”

“她說什麽?!”塞斯緊緊皺著眉頭,猩紅的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幹涸的嘴角。

關在看守所一個多月,他快被逼瘋了,沒有好吃的不說,連女人都沒有,他從十四歲開始,每天就不能沒有女人。

“她說,可惜德國沒有死刑,你的案子無論怎麽判,都太輕了……”拉莫娜握緊拳頭,扯了扯嘴角,“想讓你死,給那個死人償命。”

“呸!她敢?!”塞斯大怒著站了起來,“我不管了!趕快讓我出去!我實在受不了了!我不要坐牢!不要一輩子坐牢!”

拉莫娜滿臉都是淚水,看著自己心愛的兒子,唯一的兒子這個樣子,她難過死了。

“你等等,我和你繼父正在想辦法……”

“你們快點!這個地方不是人住!”塞斯叫喊著,終於被看守所的警察帶回原來的房間關押起來。

……

拉莫娜回到家,看見自己的丈夫臉色陰沉坐在房間裏一個人喝酒。

“約克,你想想辦法吧。如果真的讓他們一直告下去,對我們很不利。”拉莫娜拉著約克的衣袖懇求。

約克一把推開她,紅著眼說:“你那個兒子從小到大惹了多少事!我說讓你管教一下,你就是不聽!終於惹出大禍!人命案子啊!你以為這麽好擺平?!”

“怎麽了?那個法官不是答應了嗎?”拉莫娜愣了一下,又上前抱住約克的胳膊,“為他開競選籌款會,一次就籌了五十萬歐元,他還不滿足嗎?”

“哼!到了這個時候,當然要坐地起價了!”約克將酒杯往吧台上重重一杵,“我今天去見他,他根本就是模棱兩可,含糊其辭,以前的錢都喂了狗了!”

“……可是,這件事不靠他不行啊……”拉莫娜想了一會兒,肥厚的嘴唇嘟了起來,“約克,你幫塞斯想想辦法吧,就當是幫我……”

約克喝了一杯酒,臉色越發陰鬱。

現在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幫不幫自己繼子的問題,而是自己的麵子,自己的威望,還能不能持續的問題!

對拉莫娜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他根本不放在眼裏。

以前雖然也犯過很多事,但是對他來說,張張嘴就解決了,舉手之勞不費事。

這一次卻這麽麻煩。

後悔嗎?

也許有點,早把這個不成器的東西扔出去就行了。

但是事已至此,他要不能把這個便宜兒子保下來,以後在羅思勞地區他就不用混了。

那些見高拜見低踩的家夥們從此會不把他放在眼裏,他的市議員可能再也選不上了,還有他的警察局長一職,肯定也是凶多吉少。

所以這個時候,他保塞斯這個廢物,就是保自己的地位。

反正早已經濕了手,幹淨不了了。

既然如此,就別怪他狠心……

約克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拿起自己的墨鏡和帽子,“我出去一趟,你早些睡。”

拉莫娜臉色一下子緩和了,她知道約克這是要去想辦法了。

……

約克出去轉了一圈,沒有去法院的看守所看塞斯,而是打電話叫了幾個以前的下屬,現在在慕尼黑地區法院做法警。

幾個人聚在酒吧裏,喝著最好的酒,眼睛不端瞟著酒吧裏落單的漂亮女人,說起當初在羅思勞地區翻雲覆雨的往事,都笑得很開心。

約克嘴裏叼著煙鬥,也在笑,但那笑意沒有到眼睛裏去。

他的眼神是冰冷的。

酒吧裏燈光晦暗,露著白生生胸脯和大腿的女人像亮閃閃的燈泡,吸引著男人們飛蛾撲火般的目光。

約克悄沒聲息地拿出幾個信封,一人一個遞了過去。

“老規矩,大家都有份。”約克半闔著眼,一動不動,手搭在沙發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

幾個人掂一掂信封,厚厚的手感讓他們喜出望外。

德國稅高,身為公務員,60%的薪水都得繳稅。

在這種情況下,時不時能給他們現金支援的約克就更加可貴了。

大家把信封收起來,又喝了幾杯酒,一個以前的屬下才悄聲問:“老大,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無功不受祿,他們懂。

反正做過不止一次了,大家也不在乎。

隻不過現在媒體盯得緊,他們做手腳沒那麽容易罷了。

約克從嘴裏拿出煙鬥,笑了一下,“隻是一點小事,不會讓你們為難的。”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被這個“小事”有些嚇到了。

約克先生有要求過小事嗎?

大家惴惴不安地看著約克。

約克歎口氣,一隻手撫了撫自己梳的油光水滑的天然卷發,“我這個繼子確實不成器,他做出這樣的事,我也很難過,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找人在看守所裏狠狠打他一頓。”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這幾個法警。

“啊?!打?!老大,不是吧?我們對塞斯挺好的,他在看守所沒人敢動他!”

約克伸出手,製止他們繼續說下去,一本正經地說:“真的,找人狠狠打他一頓,最好打到能進醫院的地步……”

他這麽一說,這幾個獄警頓時明白了。

這太容易了……

在看守所裏挨打實在是家常便飯,之前有他們護著塞斯,塞斯一點苦頭都沒吃。

現在嘛……雖然要“打”一頓,但誰都知道,不會真的傷筋動骨。

這錢太好掙了!

他們搓著手,興致勃勃地說:“老大放心!我們一定找人好好‘打’塞斯一頓!”

將“打”字說得重重的,誰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沒過幾天,慕尼黑地區法院的看守所內,一天突然發生了一場騷亂。

幾個被關押的嫌疑犯在放風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突然打了起來。

當時幾個看守他們的法警正好去吃午飯了,交接的人一時沒有及時來,所以這場鬥毆頓時從幾個人言語挑釁,最後上升到打群架。

長得五大三粗的塞斯居然被人摁在地上狠揍了一頓,最後幾乎暈過去了。

當獄警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嫌疑犯被揍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嘀——!

法警吹響了哨子,一群拿著電擊棍的防爆警察衝了進來,將打群架的這些人拉開。

看守所的空地上,躺著幾個被打暈了的人。

“叫救護車!”一個法警威嚴地下命令,“這些人被打成重傷,必須要送醫院!”

很快,法院外麵響起救護車的緊急笛聲,幾個法警抬著擔架,將今天被打暈的幾個嫌疑犯送到救護車裏。

救護車一路呼嘯,很快被送到了慕尼黑地區醫院。

這個消息被一直盯著法院的媒體得知,爭相報道起來。

其中塞斯被打成重傷,送到醫院緊急搶救的消息也被電視台大肆宣揚。

很多人都覺得他活該,這種人就應該待在監獄裏被那些重罪犯*顧念之也在慕尼黑的當地電視台看見這條新聞,她這陣子無所事事,正在自學德語,每天開著電視,一有空就看新聞,聽力練得很快,已經能聽懂一些基本的德語會話。

這一次一看有慕尼黑地區法院的畫麵,她連忙聚精會神地看,還拿著翻譯器不斷對照,看自己聽懂了沒有。

不得不說,記憶力好的人學語言也是事半功倍。

一看電視裏說塞斯也因為打架重傷入院,顧念之笑了起來,忙給何之初打電話:“何教授?”

何之初正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見顧念之給他打電話,挑了挑眉,滑開手機接了,“什麽事?”

“何教授,您看電視了嗎?我看慕尼黑地區法院上了電視……”顧念之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握著手機,一隻手抱著IPAD正在玩遊戲。

何之初打開電視看了一眼,頓時微微皺眉。

“……慕尼黑地區法院發生打架騷亂,塞斯被打得重傷入院?”何之初淡淡地說,“看來我們明天得去醫院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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