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一盆透心涼的冰水潑了下來。

渾渾噩噩腦子裏一團漿糊的趙良澤嗷地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

“誰?誰?誰他娘的……”

他用手抹了一把臉,正要開罵,冷不防看見了背著手站在自己麵前的霍紹恒。

俊美的讓人說不出話來的容顏還是一副泰然處之的樣子,似乎剛才並不是他潑了他一盆冰水。

趙良澤的腿一下子軟了,幾乎在霍紹恒麵前跪了下來。

霍紹恒穿著齊膝軍靴,抬腳踹了趙良澤一下,將他踹得在地上打了個滾。

“……酒醒了?喝點酒就耍酒瘋,你這個樣子,我可以開除你。”霍紹恒不緊不慢地說,聲音並不高,語氣也不凶狠,但是聽在趙良澤耳朵裏,卻恐怖無比。

“霍少霍少,我錯了我錯了!”趙良澤幾乎要給霍紹恒磕頭了,“我不該借酒裝瘋擠兌您……您要打要罰都可以,求求您不要開除我!不要開除我!”

趙良澤一瞬間痛哭流涕,深深地恐懼籠罩在他心底,他這才發現,什麽戀愛失戀,都比不上要被特別行動司開除來得痛苦!

不管有沒有女朋友,他的傷痛都是可以忍受。

唯獨被排除在特別行動司之外,才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堂堂七尺男兒跪在地上,哭得跟個孩子一樣。

霍紹恒也沒有勸他,就這樣靜靜地居高臨下看著他。

等他哭得精疲力盡聲嘶力竭,才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架起腿,淡定地說:“哭夠了?”

趙良澤抽了抽鼻子,使勁兒點點頭。

他盯著地板上的水跡,是剛才霍紹恒潑他的冰水留下的痕跡,就是不敢抬頭看霍紹恒。

“罰當然是要罰的,你知道我什麽要懲罰你?”

趙良澤想起自己剛才在包廂裏說的那些話,悔得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舌頭。

他鼓起勇氣抬起頭,用手在嘴邊做了個拉鏈的動作,“霍少您放心,以後我一定不會亂說話,更不會擠兌您了……”

霍紹恒搖了搖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以為我懲罰你是因為你擠兌我?”說著,就要往門外走去。

趙良澤急了,一個鯉魚打挺撲過去一把抱住霍紹恒的軍靴,著急地說:“霍少別走啊!我……我……我知道錯了!”

霍紹恒依然背著手,並沒有回頭,目視著前方,不為所動地說:“小澤,你的專長是技術,出外勤的機會少,而且從來沒有在國外常駐過。我在想,這樣其實對你並不好。”

趙良澤訕訕地縮回手,撐著地板站起來,嘀咕道:“……我有那麽差?”

“對,就憑你今天的表現,如果你是在出外勤,敵人早就發現你的破綻。你現在不是光榮了,就是犧牲了。”霍紹恒回頭瞥了他一眼。

“光榮和犧牲是一個意思,霍少。”趙良澤朝他做了個手勢,“我不怕。”

不就是死嗎?

做這一行的,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嗯,因為我不想說另外一個意思。”霍紹恒轉過身,凝視著趙良澤,目光中漸漸有了一絲冷意,“……或者你是想我說,你叛變了?”

“絕對不會!”趙良澤猛地抬起頭,雙眸圓睜,“我寧願死也不會叛變!”

“小澤,我想你是有些誤會,不是承受不住拷打的叛變才叫叛變。無意中的泄密也叫叛變。”霍紹恒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因為你一時心神恍惚,可能造成我們多少同事在國外犧牲,你想過沒有?”

趙良澤的臉色漸漸變了,聲音嘶啞著,“霍少,我,我明白了。”

“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就不要做這行。”霍紹恒再一次警告他,“否則害人害己,分分鍾會給國家和軍隊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趙良澤這時才真心實意地接受霍紹恒的批評,心有餘悸地摸了摸後頸,“霍少,我一定再也不會了。”

霍紹恒冷眼看了他一會兒,見他確實有悔改之意,才點了點頭,聲音緩和下來,“我知道你是第一次談戀愛,心情起伏是應該的。隻有愛過又失戀過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霍紹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我等著你被甩的那一天。”說完施施然離去。

趙良澤一下子明白過來,他還是被耍了!

咬牙切齒地看著霍紹恒的背影,一個“呸”字堵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差一點沒把他憋死!

遇到這種上司,他和大雄沒被玩死是他們倆命大!

剛剛道貌岸然對他一番推心置腹的批評教育,他還真以為他一點私心都沒有呢!

哭得自己恨不得把心掏出來!

結果還不是要把他擠兌他的那句話還回來!

趙良澤腹誹歸腹誹,但是牢記著霍紹恒的話,再也不敢放縱自己的真實情緒。

雖然他覺得霍紹恒剛才有“假公濟私”的嫌疑,但是從大麵上來說,他確實是為了他好。

如果這個時候他是在出外勤,對方精明一點的特工已經不知道從他嘴裏套出多少情報了……

趙良澤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剛換了身衣裳,他的勤務兵就來敲門了。

“首長,霍首長讓您去他辦公室。”

趙良澤忙整了整常服,套上呢製軍大衣,來到霍紹恒的辦公室。

“霍少,您還有事嗎?是要接著罰我?”趙良澤恭恭敬敬站在霍紹恒的辦公桌前。

霍紹恒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

趙良澤端正地坐了下來,聚精會神看著霍紹恒。

霍紹恒從打印機裏拿出一紙調令,遞給趙良澤,“我們司一直想在非洲建立據點,也是為了測試南鬥衛星的全球覆蓋率。正好那邊缺一個領頭的人,我看你業務過人,智勇雙全,就派你去了。”

趙良澤抿了抿唇,一句話都不敢說,從霍紹恒手裏接過調令匆匆掃了一眼。

“啊?明天就出發?!我能不能過了年再走啊……”

霍紹恒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趙良澤,一隻手在辦公桌上不緊不慢地叩擊,噠噠噠噠的聲音並不高,但聽在趙良澤耳朵裏,跟機關槍似的震耳欲聾。

看了霍紹恒一眼,趙良澤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化作一個“好”字。

他握著調令,深吸一口氣,給霍紹恒立正,敬了一個非常標準的軍禮,“特別行動司副總領趙良澤接受任務!”

霍紹恒這才微微頷首,閉了閉眼,平平淡淡地說:“不用過年了,馬上出發。至於你的女朋友,你追了她那麽久,也輪到她來追你了。看好你們。”

趙良澤被霍紹恒擠兌得又快哭了,但他還一個字都不能說,一點兒真實情緒都不能表現出來。

臉上擠出一個又酸又苦的微笑,“霍少放心,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再追也沒用,我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就好。”霍紹恒揮了揮手,讓他下去。

趙良澤回身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霍少,念之發回來的德國聯邦情報局的整個係統還在破譯當中,您看誰來接手?”

又說:“其實我認為最好的人手就是念之,這些情報本來就是她弄回來的,這件大功給誰我都不服。”

霍紹恒抬眸看了看他,不動聲色地說:“還是你做,不用別人接手。”

“還是我?可是我要去非洲了啊!”趙良澤充滿了怨念。

不僅是非洲,還是非洲最南部的直布羅陀海峽中的一個小島,據說是“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停船不能上岸,娛樂基本靠手”的地方。

這種地方怎麽繼續破譯情報?

霍紹恒雙手攏了起來,擱在辦公桌上,眯著眼睛微笑,“所以需要你去開荒。在那裏把我們的設備架起來,不僅有發電設備,還有基站、網絡,你完全可以改變‘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停船不能上岸’的狀況,不過,娛樂還是得靠手,這沒辦法,除非你女朋友去看你。”

趙良澤扯了扯嘴角,發現自己終於淡定了。

失戀算毛,被甩算毛,如果真的能把那個小島建設起來,自己也算是島主了……

趙良澤嘿嘿笑了兩聲,“好!我聽霍少的,總比去炊事班養豬強。”

霍紹恒失笑,慢條斯理地說:“別說我沒提醒,你在島上也得養豬。”

趙良澤以為自己已經被霍紹恒修理得百毒不侵了,不過在聽見“島上養豬”四個字之後,還是變了臉色。

“霍少,您說真的?!”

“豬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你別看不起豬。你在島上要想改變夥食,就得自食其力。”霍紹恒意味深長地說,對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趙良澤蹭了過去,充滿警惕地問:“……有事?”

霍紹恒略有深意地點了點頭,用幾不可聞地聲音在趙良澤耳邊說:“……那裏據說是當年mh210墜毀的地方,你去那裏開荒,最重要尋找當年墜機的真相。”

霍紹恒頓了一下,“要尋找顧祥文,還是得從那個小島開始。”

趙良澤如夢初醒般看著霍紹恒,他還以為霍紹恒真的是假公濟私呢!

原來還是他太天真!

眼前這個人最擅長把一切有利不利的條件利用起來,為自己的國家利益服務。

趙良澤對霍紹恒徹底死心塌地了,本來還有的一絲輕微的怨懟煙消雲散。

他把調令仔細折好,“霍少,您放心,就讓他們認為我是被懲罰了,這樣方便。”

才能掩蓋他們最深層次的目的。

霍紹恒往後靠在座椅上,淡定地說:“嗯,特別是你的兩個女朋友必須相信你是觸怒我,所以被我罰到非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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