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趙熙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一直覺得事情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慢慢的侵入了顧長華的生活,他以為顧長華已經在試著接受他了,要不然他拉住他的手的時候,為什麽他沒有反抗呢?

他知道,他們的前世太糟糕了,幸好,顧長華重生了,他也重生了。

今生他們應該有一個不一樣的開始。

顧長華恨他強迫他,那麽他們慢慢地談感情,再談身體,哪怕他的身體想顧長華想的發狂,他也能忍,隻摸著顧長華的手,他就可以平複自己心中狂暴而出的欲獸。

顧長華恨他壓製他的才華,他也可以把“他是他男人的身份”忘記,單純把顧長華當做一個臣子,甚至他可以利用皇帝的特權,給他高官厚祿。

顧長華恨他讓他背上佞幸之名,那麽他可以保證他們的關係不會被世人所知。

顧長華恨他不讓他娶妻,他親自選好貌美的女子,送到他的麵前,喂進他的嘴巴裏,看他娶妻,看他和另一個女人睡在一張**,看一個女人冠上他的姓氏,看他生子。

這一切都無謂,但是他居然還敢有膽子去逛青樓,去太康坊,去嫖小倌,去讓那些肮髒的男人碰他,在他知道他是趙熙之後,他居然還敢這麽做。

難道,顧長華就沒有看到,他在改嗎?他在彌補?他在對他好?他在試著用顧長華接受的方式,讓顧長華接受他。

他從來沒有隱瞞過,自己是趙熙,他把他賜給顧長華的宅院,布置成他最喜歡的樣子,他不加掩飾他是趙熙。

顧長華看到那個院子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他是趙熙,再不然,在看到區區一壺熱水就能近他身的時候,他也應該知道他是趙熙。

他是趙熙,他就是要告訴顧長華這一點,他趙熙來了。

他為他賜婚,就是希望讓顧長華看到,他對他的好,他可以對他好的,他忍著把顧長華暫時送給別人的心痛,在對他好。

他回絕。哪怕隻是拖延一天,他以為他終於能感受到,自己是*他的,他終於相信他是*他的,他幻想著,他可以為他放棄娶妻。

他像個傻子一樣,咧嘴笑了半天,然後他在睡夢之中,還在流口水,哪怕顧長華的不成婚是暫時的,他想,就為了“他需要考慮一天”,他也會很開心,至少他心中還有他的位置。

結果,他在宮中傻樂,他在宮外嫖小倌。

趙熙無比的確定,顧長華知道趙熙是趙熙,結果他還敢去青樓。

他最痛恨的就是這一點。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猶還記,不能暴露自己的顧長華的關係,他能注意到他不能帶太多的侍衛,他把顧長華放進骨頭裏,但是顧長華把他放在哪裏?

春天清冷的空氣裏,趙熙卻一陣陣發冷,他翻身上馬,策馬揚鞭,疾馳的馬蹄聲響徹在長長的官道上。

後麵跟著的侍衛,沒有人幹勸諫讓趙熙放慢速度,趙熙身邊籠罩著厚厚的寒氣,一靠近,就會把人凍成冰碴子。

顧長華,你最好沒有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來。

趙熙這句話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遠在太康坊的顧長華說,他隻明白一點,如果顧長華真的碰了人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麽事來。

也許,打斷他的雙腿,把他捆在龍**,讓他一輩子隻能對著自己一個人,自己再也不用為了得到顧長華的感情,而委屈自己。

這真是不錯的主意,趙熙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竟有些期待,顧長華真的做出什麽事來,那麽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太康坊

縷縷琴聲在三樓傳來,悠悠揚揚,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語。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但是隻憑琴聲,就好像可以想象彈琴的人,琴聲好像可以洗滌人的心靈,卻與太康坊的□之色格格不入,這琴聲應該響在是在竹林沃野,小橋流水,大漠長河,偏偏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不應該出現在一位如塵土的小倌手裏,也不會出現在一個小倌手裏。

顧長華正在彈琴,留影正對著顧長華發呆。

他今年三十歲,七歲進了太康坊,被□了五年,十二歲掛牌接客,十七歲謝客,往上爬了六年,二十三歲做了太康坊的老鴇,想他混跡歡場,滿打滿算已經二十三年,他從來沒有見過像顧長華這麽古怪的客人,他不許小倌半褪衣衫,不許小倌放肆調情,不上床,不陪酒,就這麽靜靜的坐著。

他嫌無聊,把自己的琴拿來,彈了一首陽春白雪,居然還被顧長華嘲笑琴藝不精,糟蹋了陽春白雪這麽一首好曲子。

然後,就變成了這樣,顧長華親自上陣,琴聲婉轉,高低起伏。

留影承認,顧長華這琴彈得是比他好太多,他學琴不過就是抬高的自己的身價而已,畢竟單純的賣肉已經不吃香了,賣身也要賣藝,隻賣自己的身體,不過是不入流的青樓裏的小倌——官員富商,連嫖妓都要嫖出一個雅字,嫖的高人一等。

再說他已經十多年沒有碰琴,能彈下來,就不錯了。

堂堂一個今科榜眼,居然跟一個小倌比琴藝,彈琴給一個小倌聽,也太掉價了。

顧客就是上帝,留影不知道這句話,但是他信奉給錢的就是大爺。

留影腦子裏胡思亂想,麵上還是擺出一副癡迷的樣子。

琴聲“錚”的一聲,戛然而止,琴弦斷開了,顧長華的手指露出一抹嫣紅。

留影拿著手帕迎了上去,露出關切的眼神,“讓我看看,怎麽不小心一點,沒事吧?”

著急的眼神,心疼的動作,不知道的還以為顧長華是他親爹的,其實,留影隻是敬業而已。

畢竟太康坊的要價不低,最少五十兩起價,顧長華沒要“花魁”,要的是“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就給了一百兩,一百兩啊,不上床,沒有玩什麽特殊的遊戲,隻要求陪聊,居然還他彈琴給他聽,他們倆誰是給錢的爺啊?

留影的良心露出了一咪咪。

“沒事。”顧長華在自己的身上取出帕子,淡淡的說道。

“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居然能聽到今科榜眼親自為我彈琴。“

這話,留影說的沒錯,以小倌低賤的身份,能進入太康坊最低也是富甲天下的大商,士農工商,連一個商人都不會自降升價去為一個小倌撫琴。

這麽做的不是另有所圖,就是真的把小倌當人了。

把小倌當人了?這可能嗎?

留影看顧長華的眼神多了幾分考究,他在太康坊之中見多了,當麵甜言蜜語,把人捧得如同掌中寶,過會就把人糟踐的連糞坑裏的石頭都比他們幹淨。看的明白的小倌從來不相信什麽贖身,贖出去也沒有用,他們不是女人,女人年老色衰的時候,可以指望子女,他們就隻能自己指望自己,他們隻能趁著年輕的時候,拚命的賺錢,隻求不要晚景淒涼。

如果,可能的話,誰願意做一個走在街上連小孩都會吐口水的小倌的。

留影不相信,顧長華把他們當人了,那麽撫琴給他聽,應該就是另有所圖了。

顧長華坐下了,“我不是撫琴給你聽,撫琴隻是為了靜心。”

可是他還是靜不下來,他腦子裏除了趙熙還是趙熙。

算算時間也該到了,會不會,是他以小人之心多君子之腹?康寧郡主,畢竟是趙熙的外甥女。

比起承認自己的“多心”,顧長華更不願意承認,趙熙的狠心。

顧長華又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片刻,留影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氣氛了。

“咱們總要做點什麽吧。”留影撩了撩自己的頭發,又跨坐在顧長華的腿上。

“你隻要坐著就好,還有離我遠一點。”顧長華皺著眉頭說道,一會兒沒事最好,如果出了事,顧長華還真不能保證留影還有沒有命在,**小說 *wWw.*class12/如果,他一直靠自己這麽近的話。

說著,顧長華好像已經能聽到下麵的嘈雜聲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神經一直緊繃的原因,他好像聞到了趙熙的味道。

應該是他到了,顧長華閃過悲哀。

“要命的話,快點從我腿上下去。”要不然誰也保不住你,顧長華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為什麽啊?”

一個比自己還高壯的男人,做出嬌嗔的表情,讓顧長華頭皮發麻,他知道趙熙可能在須臾之間就會找到這個房間,他真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再傷害一條人命。

“快點下來。”顧長華情急之下,就要把坐在自己腿上的留影掀翻在地。

可惜兩個人體型相差有些懸殊,留影身子高壯,他是小倌的身份,卻有著不輸於一般強壯的男人的體型,加上刻意之下,顧長華根本就擺脫不了留影,顧長華掙紮之下,反而被留影壓製在椅子之上。

“我猜到你來太康坊是來幹什麽的了。不碰小倌,那肯定就是利用我們,去氣你那一半,是不是想要讓你那一半吃醋啊?你放心,這種事我也幹過不少的,哥哥比你有經驗。”

留影利落的撤掉衣衫,把自己整個胸膛露了出來,又去扯顧長華的衣衫,“你嫌棄我髒,不願碰我,我能理解,樓下你家那位應該到了吧,哥哥告訴你啊,你這樣效果不大,你要是真想要你家那位吃醋,你要必須要真戲假作。”

從某一方麵來說,留影才對了一半,問題他沒有猜出顧長華那一半的身份,他以為充其量就是和顧長華看對眼的一位來鬧場子來了,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就這麽一點,就足以讓留影付出代價。

顧長華感覺自己的頭,隨著留影的動作,就轟的一下就炸了,“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多說,你還想要性命的話,就離我越遠越好,他會殺了你的。”

他手忙腳亂的為留影拉好衣衫。

留影不以為然,“你以為你家那位是閻王爺他……”

話還沒有說完,屋門砰地一聲,被從外麵踹了開來,周身帶著殺氣,臉色不善的趙熙,闖了進來。

此時,顧長華的手還放在留影的半褪的衣服上,留影還坐在顧長華的腿上,留影雙手還摟在顧長華的腰上。

顧長華想要為留影穿上衣服,留影想要壓製住要“逃跑”的顧長華。

但是在進門的趙熙看來,顧長華這是在給留影脫衣服,他居然還允許小倌抱住他的腰,坐在他的腿上,他都沒有這麽幹過?

這一幕,刺激的趙熙睚眥欲裂,滿目血紅,“顧長華,你怎麽敢這麽對我?”

趙熙的聲音像瀕臨絕望的野獸在撕嚎。

聽見這聲音,留影就已經頭皮發麻,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顧長華會說“他會殺了你的”,他以為顧長華是個文人,他家那位肯定也是個弱不禁風的文弱書生,他沒有想到,顧長華這位居然是個毫不遜色與沙場老將的武人,並且這位明顯已經氣瘋了,這不是成心坑人嘛。

想明白了,還沒等留影反應,他隻覺得一陣大力襲來,他立刻鬆開抱著顧長華的手,接著頭皮火辣一痛,人被從顧長華身上扯了下來,然後凶狠的一腳踢到了自己的腹部,留影覺得自己的腸子都快被踢斷了。

留影被扔出窗子的時候,唯一慶幸的是就是,顧長華選的這個房間,窗戶正對著太康坊的一條人工河,要知道這是三樓啊,也幸好,他會遊泳,不至於沒被人打死,沒被摔死,而就被自己淹死。

趙熙把留影從三樓扔下去,猶不能消氣,他看著顧長華淩亂的衣衫,心中殺氣四溢,幹脆殺了他吧,殺了他,自己也去死,那麽他就不會這樣故意氣自己了,他上前,雙手一把掐住顧長華的脖子。

顧長華沒有反抗,也許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隻要趙熙不再跟來,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漸漸發黑,突然,卡在自己脖子的雙手又被放開了。

顧長華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咳咳咳。”他癱坐在椅子上,屋裏劈裏啪啦的摔打聲。

一會兒,除了顧長華做的那張椅子,屋裏已經沒有完好的東西了,屋裏一片狼藉。

“把這個什麽太康坊裏的人都給我殺了。”趙熙衝著立在屋外的侍衛統領大吼。

侍衛統領沈成和苦笑,這太康坊隻不過是個青樓而已,而且裏麵有不少的官妓,一百多人,說殺就殺,罪名呢?他今天屠了太康坊,明天彈劾他的折子,就能堆滿皇帝案頭,到時候,陛下會承認是自己下令殺人的,才怪。

顧長華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他始終鬥不過趙熙,不僅因為他是皇帝,更以為趙熙比他更狠,他永遠不能坐視別人因為自己的原因,被殺,因為康寧郡主,他來到了太康坊,因為太康坊,他也必須退一步示弱。

“咱們談一談吧。”顧長華抬頭看著趙熙。

劉仁識趣的從另一個房間,搬來了一張完好的椅子,末了,還體貼的關好門,要鬧他們自己鬧吧。

趙熙的狂暴已經沒了蹤影,他總是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把什麽樣的情況都轉於對自己有利的一麵,一開始他隻是被顧長華和留影親密的姿態,氣暈頭了,等冷靜一下,他就知道,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顧長華他不願意,他也不敢。

可是他還是生氣,他彈琴給他聽,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讓他抱著自己的腰,這些,趙熙不是沒有得到過,可以沒有一次是顧長華樂意的。

趙熙像痞子一樣,翹著二郎腿,把顧長華的手拽過來,把玩在自己的手裏,又把顧長華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邊,一根一根的舔舐,“談就談,咱們就先從你為什麽來太康坊

談起?”

給他給一個能接受的理由,在他“說考慮一天婚事之後”,在他以為他心裏至少有一點他之後。

給一個甜棗就給一巴掌嗎?

“你要是需要男人,我會非常樂意效勞的。”趙熙在顧長華的手指上輕咬了一口,言有所指的說。

顧長華試圖分離自己的手指上的感覺,他發現他做不到,他在趙熙惋惜的眼神之中,他收回自己的手,“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一個叫惜春的丫頭?”

惜春,是他的母親給他的,名為丫頭,實際上,他們都知道那是白氏給他的通房丫頭。當時他不了解趙熙,他以為趙熙隻是不喜歡他娶妻而已,既然娶不了妻,那麽他生子總行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以為趙熙沒有理由阻止他,所以他碰了那個叫惜春的丫頭,他隻是想要給自己母親一個子嗣而已,沒想到連這一點,趙熙都不允許。

在他碰惜春的第三天,她就被發現死在了護城河裏,死的淒慘無比,□致死。

顧長華知道這是趙熙做的,趙熙在做給他看,讓他明白一點,無論男人女人,妻子通房,他碰的人都要死,他碰一個,趙熙殺一個。

趙熙當然記得,那是顧長華唯一碰過的女兒,而他通過這個女人,他威懾了顧長華,在那兒之後,顧長華再也沒有碰任何一個人,他恨不得讓和顧長華有關係的任何女人,都去死,而且他有這個能力。

當然,現在趙熙不會說這些,他隻好裝傻,“這個是朕親自賜的,還是朕的外甥女。”

顧長華臉上充滿了諷刺,連他去的太康坊,趙熙都這個摸樣,他還能指望更多的嗎?

如果今天趙熙沒有來,他還可以蒙住自己的雙眼,欺騙自己的心,去騙自己趙熙不會動康華郡主。

一個和他同處一室,隻不過和他親密一點的留影,趙熙都恨不得殺了他,讓他怎麽相信,如果他和康華郡主有了夫妻之事,趙熙會放過康華郡主。

“你能保證如果我娶了康華郡主,她會活著嗎?你能保證她會一直活著嗎?不會死於血崩,不會掉進池裏淹死?不會被食物噎死?”顧長華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即使他不信趙熙的承諾。

“鳳之,你要知道朕是皇帝,而不是神仙,朕怎麽能保證她一直平平安安的活到老。”但是他能保證讓她一腳跌死,趙熙攤攤手,滿臉的無辜。

顧長華沒有放棄要一個答案:“那麽你能保證,你不會對康寧郡主出手嗎?你能保證,你不會想殺她嗎?”

那當然不可能,隻要想到有一個女人會躺在顧長華的身下,撫摸顧長華的肌膚,聽見顧長華的□,他就不會克製自己的殺意,他要她去死。隻要她死了,他才能平複。

趙熙顧左右而言他,“鳳之,你要的隻是孩子而已。”

至於孩子他媽,就不要管這麽多了。孩子有了,孩子他媽就可以去死了。

不用想,顧長華也能知道趙熙的主意,況且趙熙已經表現的這麽明顯了,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和顧長華發生關係的人。

顧長華蒼涼的一笑,“我是想要一個孩子,但是你要我怎麽告訴我未來的孩子,我殺了他的母親。”

那麽,他寧願不要孩子,顧長華站起身沒有理睬趙熙,走出了太康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