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幸的重生

60.入甕

“還有我知。”屋門砰地一聲被從外麵踹了開來。

聲音不對啊,好戲的策劃者顧長華反身性的回頭一看,來著擋住了門口幾乎所有的空間,出乎顧長華預料,他引誘而來的隻有一個林恒川,結果買一贈二了,還有一個他的祖父顧漁,和今天主審之一的左都禦史。

顧長華本來沒想要鬧這麽大的,林恒川隻是預防,再做一個見證,省的有一就有二有二九三,顧泰一有什麽想法就來他這以死相逼,再然後他稟明顧漁,顧泰被帶走,事情也就落幕了。

但是,顧漁來的如此之快,就這麽撞上了,而且有加上禦史台之首的左都禦史。

效果要比他料想的要好,起碼在傳出自己不孝的時候,不需要林恒川替他辯解,禦史台壓根就不會參奏他,說不定還要為他這個可憐的倒黴孩子,攤上這麽一個父親,為他撒一把同情淚。

但是這也讓顧長華的行為從自保,升級到了主動攻擊。

不過此時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顧漁在外麵聽顧泰一席話,聽得都快噴火了。

不多不是,正好從顧泰要顧長華跪下,他們就來到了門外,一開始以為是老子教訓兒子,他們正要避開,就聽到了顧泰如此精彩的話語,聽到事涉長命鎖之後,家事就不再是家事了,升級到了國事,哪怕顧漁已經想到了顧泰腦子可能犯渾,但是左邊有一個左都禦史,右邊有一個天子近臣,要是他貿貿然的去阻止,倒顯得他們顧家有什麽見不得人似的。

就這麽打個哈切的功夫,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一流氣兒的想倒豆子一樣,全說了,事情再明白不過。

顧家摘清了,顧泰給他們顧家丟大人了。顧漁的臉從黑轉白,從白轉黑,又回歸了常色,繼而臉色漲紅,除了這麽一個孽子,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他簡直不敢看在場唯二兩個外人的顏色。

“家門不幸啊。”顧漁老淚縱橫,哭著哭著,他絕對自己更是悲從中來。

顧泰被人撞個正著,終於覺得羞憤了,現在老父掩麵而哭,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隻能跪在地上碰碰的磕起頭來。

左都禦史本來也是為了青隨而來,畢竟青隨手中有長命鎖,並不代表長命鎖是青隨的,也不能證明青隨就是柳家的遺孤,他來問詢一下顧長華,在門口碰上了急碰上了急忙而來顧漁,和前來品嚐花雕的林恒川。

在門外,就湊巧的聽到了顧泰以死要挾顧長華的鬧劇,這下什麽也不用問了,他們也想透了,楊家“恰巧”從樓梯上摔下來的真相。

——真是如此的不堪,顧泰不堪的人品,則更甚一籌,為父,為夫,為臣,為人,沒有一點的可取之處。

左都禦史和林恒川本身是個厚道人,自然給顧漁留了點麵子,就要告辭。

臨走之前,剛正不阿的左都禦史扶起跪在地上的顧長華,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同朝為官大半輩子的顧漁,“養不教,父之過,會連累整個顧家的。”簡直有辱顧家忠孝節義的門風。

左都禦史說的話毫不誇張,律法流行的又不是一人做事一人當,而是一人犯錯,全家連坐。今天,甭說顧泰隻說還沒有來得及做,就是說說,換做另一個與顧漁有點仇的人知道,都能參上顧漁一本,說顧家圖謀不軌,欺君罔上。

顧漁何嚐不知道,他就是知道,才更加的心驚膽戰,他一輩子小心翼翼,不貪財,不好色,從不行差踏錯,沒有到一輩子,殫精竭慮,獲得的一切,險些就要毀在他不著調的親人兒子手裏。

送走左都禦史和林恒川,顧漁直接把顧泰打包弄回了顧宅,話他已經懶得說了,就像左都禦史說的,這樣兒子會連累整個顧家,有不如沒有,生不如不生。

“長華,你老實告訴我,今天的事,有幾分你是故意的?”顧長華的家醜外揚,和顧泰的一番言行,在顧漁的心裏,可以稱得上旗鼓相當,甚至顧長華要比顧泰還有過分一點,因為顧泰已經無藥可救,而顧長華算計父親,算計顧家的行為,更讓他不可忍受。左都禦史和林恒川是不知道顧泰和顧長華的惡劣關係,父不父,子不子,所以想不到今天根本就是顧長華下的套,而這點顧漁太清楚了,他也清楚——顧長華也了解顧泰,結合種種,對顧泰的行為了解,給顧泰下個套子,並不奇怪。

這恰恰是他最難以容忍的。

肉爛在鍋裏,家醜不可外揚,他不容忍有人敗壞顧家的名聲。

知道自己的算盤瞞不住顧漁,他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否認,顧長華問顧漁,“祖父,如果萬無一失,您讚成父親的辦法嗎?把青隨的長命鎖,說成偷竊楊氏的?”

顧漁沒有回答,顯然是默認了。

看,這就是顧長華和顧家的歧義,無論任何事,顧漁選擇對顧家有力的,就因為長命鎖在楊氏的手裏對顧家更有好處,他就會旁觀或推潑助瀾,而顧長華雖然姓顧,但是本質上,顧長華並不在乎顧家的人,顧家的一點好處,不可能讓他犧牲青隨的利益。

“你是顧家的子孫,一切為了家族。”

我想給姓白很多年了,顧長華在心中默念,“我這麽做同樣也是為了家族,無論過繼與否,父親始終是我的父親,祖父不想,父親每每來我這裏以死相逼的。”

結果隻能是他無休止的妥協,或者兩敗俱傷,遠不如現在一勞永逸的斬斷顧泰這條路,現在顧漁還在世,顧泰已經如此的作為了,等顧漁百年之後,顧泰可能就更加的為所欲為

了。

“哪怕你父親在荒唐,你畢竟是他的骨血。”顧漁不想看到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像仇人一樣彼此的敵視。

“我知道,他生了我,養了我,我從來都不否認,養老送終,也是我應該做的。”其他的就不要勉強了。

理解了顧長華的潛意思,顧漁吸了一口涼氣,這是第一次,顧長華明確的表達對顧泰的不滿,讓父母,他還可以自己騙自己的說,顧長華心疼母親,不想白氏受委屈,現在,他知道,顧長華確實是對顧泰不滿了,父子兩方都以情斷,“造孽啊,親生的父子,怎麽就搞到了這步田地。”

“祖父,您知道青隨是怎麽進府的嗎?”顧長華娓娓訴說著,“那年我才四歲,寒冬臘月的,在花園裏就掉到了荷花池了,結果我發了三天的高燒才撿回來自己這條命,醒過來之後,父親隻給我們母子一個我貪玩不知事的結論,遭殃的隻有我身邊的照顧的人。”

顧漁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樣,他也了解內宅的伎倆,一般四歲的幼兒根本就不能單獨一人,更不用說靠近荷花池了,作為嫡子,白氏又掌握內宅,顧長華根本就不能受到怠慢,意外根本就不是意味。

顧泰真的是隻給顧長華吃穿而已。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事到如今,顧漁已經無話可說,他唯一能說的,就是顧泰是顧長華的父親這一點,顧泰從來沒有把顧長華當做兒子,現在顧長華還認顧泰為父親,並且不會拒絕顧泰合理要求,在要求顧長華對顧泰百依百順,愚孝,他都覺得說不出口。

“長華,趁著今天的機會,你把心裏的話都說完吧?”就像一個膿瘡,不擠,怎麽會破呢,放著隻會導致全身潰爛。

顧長華知道顧漁的話是真的,而且顧漁根本就不會動自己,顧家子嗣單薄,三代唯有自己和顧長亭能支撐顧家,顧長亭差不多被牽連已經廢了,守成猶不足,沒有自己,顧家就等著人才的斷層吧,所以顧長華問出了一個很久就想知道的問題,“當年,您留下大哥,現在後悔了嗎?”

顧家今日之禍,與其說是顧泰楊氏之因,不如說是顧漁造成的結果。

顧漁因為一時心軟,顧長亭又是顧家第一個孫子,所以顧漁留下了他,要是顧漁心硬一點,哪怕發現的時候,楊氏已經懷胎五月,抱著一屍兩命的念頭,也能把顧長亭打下來。

庶長子本來就是每個家族的隱患,況且庶長子的生母又是婆母的親外甥女,是顧泰的心尖尖,以至於造成今天的一切。

“我已經後悔了,悔的腸子都清了。”知道顧泰與楊氏之間有情誼,他當時根本就不應該讓楊氏進顧家們,這是一錯。

縱容老妻抬舉楊氏,這是二錯。

明知道庶長子是亂嫁的因由,又著楊氏剩下孩子,這是三錯。

有著楊氏跟顧泰去任上,這是四錯。

沒有早日敲打顧泰,致使顧泰輕忽嫡子,養大了姨娘庶子的心,這是五錯。

他最錯的就是沒有好好地教導顧泰。

“其實老二的性子給我有些想像,都是該硬的的時候不硬,不該硬的時候又偏偏的心軟了,要是今天顧泰不來你這,直接去大理寺分說,青隨手裏的長命鎖是偷得楊氏,贏麵反而有八成。”顧漁實事求是的分析。

顧長華點頭,“那倒是。”

反正他這個兒子要跳出來指責父親說謊,就是真的,也不免被人指責說他不孝順。

青隨這邊疑點甚多,被顧泰推翻了的可能性,真的不小。

顧長華讚同顧漁這個觀點,同時對於顧漁顧泰父子的性子,進行了深入的剖析,他們父子倆除了當斷不斷的共同點之外,還有另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貪心。

顧漁要不是貪心,想要顧長亭這個孫子,顧長亭出生不了。

要不是顧泰貪心,既想要一個心上人,又想要一個差不多的妻子,他完全可以找一個纏綿病榻病歪歪的老婆,等老婆一死,不想續弦,還能贏得一聲情深意重呢。

可他呢,想要一個能管理內宅,撐起台麵的妻子,結果選了一個財德兼備,隻是略差的白氏,日久天長,居然還弄出來一個嫡長子出來。

備受父親寵愛的庶長子,和占據大義的嫡長子,加上一個偏心眼偏到沒邊的父親,不鬧出事,才有鬼呢。

人無論從哪裏立場都要堅定,世上的好事不會砸在一個人的頭上,想兩麵都要,難免顧此失彼,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