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隻如初見

也許換個人,隻要是對著春闈勢在必得的學子,在進京趕考的路上,遇到和顧長華一樣的情況,必定會萬分的焦急。

但是如果知道今科的考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況顧長華前生就已經能憑借自己的本事考進三甲之內,如今在作弊的情況下,顧長華要是名落孫山,那他就可抹脖子自殺了。所以顧長華在聊城過的可謂相當的悠哉,可以說他的前生和後半生從來沒有過的這樣悠哉過,隻是他悠哉的樣子,在別人的眼裏卻是定力十足。

那位在船上給他看病的老醫生,不愧是聊城裏數一數二的名醫,他說三天之內醫好顧長華,還是保守的估計,在他下船後的第三天,顧長華就感覺自己已無大礙,中午,老大夫就斷定他已痊愈。

明白了過猶不及後,顧長華就恢複了日常的飲食,並沒有再胖下去,反而以微小的速度瘦了,預計等到了京都的時候,也就是一副富態的體型,對於此,青衣和青隨頗為欣慰——他們家少爺終於不再抽風了。

豈不知,顧長華的抽風行為才剛剛開始。

無論是基於對自己金榜題名的篤定,還是考慮對京都顧宅那一窩親人的反感,顧長華是希望自己越晚到京都才好,最後是卡著點進貢院。這種想法之下,顧長華並沒有選擇在他病好的第一時間去登上通完京都的船隻,而是選擇了騎驢走官路,這種耗時將近二十多天的交通方式。

讓青衣去買驢的話一出,兩個跟隨顧長華長大的小廝,頓時麵色發苦,前頭的欣慰都是化成了十二分的苦意。

青衣哭喪著臉出了門。

留下的青隨卻能猜出幾分顧長華出格行為的原因,他隻是不明白,以往的顧長華隻是京都顧宅裏的人不太親近而已,何時這種不親近變成了避之不及的厭惡,但是少爺就是他的天,無論是什麽原因,少爺的厭惡就是他的厭惡。

“少爺,我們會在這兒留上幾天 ?”青隨跪坐在地上,捧著顧長華的腳放在自己膝上,為顧長華穿好鞋。

“青隨,其實你不用這麽侍候我的,你是我的護衛,負責保護的是我的安全,而不是侍候我的起居。”顧長華對青隨的行為並不排斥,其實他在被趙熙拉上床榻開始,不僅排斥男人之間的性事,連男人之間稍微親密的肢體接觸都排斥起來,唯一的例外就是內心認可的青衣和青隨了,隻是看到青隨跪倒在自己麵前的卑微,讓顧長華有些難受。

“夫人將我給了您,我就是您的奴才。”而奴才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更是奴才的福分,伺候顧長華就是青隨從小到大根植的信念。

青隨來到顧長華身邊的時候,隻有8歲,顧長華隻有4歲,那年冬天顧長華掉進了荷花池裏,不管是被人推進去的還是他貪玩自己掉進去的,白氏在填平了顧府所有池塘後,找遍了全徐州的人牙子,才選定了自幼跟隨鏢師父親習武的青隨,自此青隨跟在了顧長華身邊,在這十五年間,顧長華睡在**,青隨就睡在顧長華腳邊的床榻上,小廝和護衛集於一身,直到後來青衣來了,貼身照顧顧長華的還是青隨。

無論是顧長華還是青隨都習慣了。

隻是顧長華已經下決心要改掉這個習慣了,因為他不能讓青隨當一輩子的奴才,生的孩子還是奴才,這對他和青衣都不公平,青隨和青衣也不可能跟他一輩子的。

“青隨你喜歡什麽樣的生活,連我大哥都快成親了,你比他還要長上幾歲,你要是有喜歡的姑娘,我做主讓你們成親。”顧長華覺得自己真是疏忽了,算起來青隨已經23了,就因為他一直沒有成親,連累青隨也沒有成親,而顧長華沒有成親是由於顧長亭沒有成親,這正是一筆爛帳,至於把顧長亭還青隨相提並論,顧長華毫無壓力,認真計較起來,青隨在顧長華心中的地位,可要比他有著一半血緣的顧長亭,要高太多了。

顧長華話一說完,為顧長華束發的青隨頓時手一僵,繼而一瞬間又繼續先前的動作,利落把顧長華的頭發用一個禪木簪子固定住。

青隨不急不忙的說:“您都沒有成親呢,等給我們找到主母,我們再成親也不晚。”

順著青隨的思路想,確實是有些道理,像青隨這樣的少爺身邊的小廝,大部分匹配的對象不是主子身邊的侍女,就是主母身邊的侍女,當然前期是顧長華這個男主子對那個侍女沒有興趣,而顧長華身邊是沒有得用的大丫鬟,主母身邊的丫鬟就成了第一選擇,所以青隨的話並沒有錯。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在青隨一定會娶一個同樣出生的女婢,顧長華希望青隨的對象是自己選擇的,而不是主子做主的,像配牲口一樣。

想了想,顧長華頗為認真地說道:“你年紀可不小了,平常不管是在府裏還是府外走動的時候,注意下適齡的女子,免得到時候你找不著自己的合意的對象,再要哭鼻子。”

最後一句話,有些開玩笑的意味。

沒想到青隨正色的說,“奴才哭沒哭過鼻子,奴才不知道,不過奴才到知道少爺小時候可沒少哭鼻子。”

手指被蚊子咬了一口,哭;吃到不愛吃的青椒,哭;睡覺見不到青隨,哭;早晨起床,哭,哭得最厲害的時候能把兩眼哭的像核桃一樣,那時候顧長華白白胖胖的,像剛出鍋的白麵饅頭,同時全身都透著粉色,喜歡穿大紅的衣服,襯著肉球一樣的顧長華討人喜歡到了極點。

在青隨看來長大的顧長華又長回去了。

青衣帶回來兩頭毛驢,一匹馬,一輛馬車。

驢當然是給顧長華騎得,至於馬車是為了以防萬一的,萬一下雨了,萬一刮風了,萬一露宿野外了,至少還有地方可以避雨啊,要是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下一場瓢潑大雨,估計騎著三頭毛驢的主仆三人,連哭的地方都找不到,在倒黴一點,要是顧長華得了風寒,無緣與會試,恐怕沒等顧泰打死他們,不知勸諫主子的青衣和青隨就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有備無患,在他們走了十幾天之後天氣都陽光宜人以後,青衣的這種行為,成了多此一舉。

再一天之後,就成了高瞻遠矚。

因為老天終於下雨了,嘩啦啦的雨水擊打著車頂,主仆三人在車裏端著一杯熱茶,耳朵裏都是青衣充滿得瑟的自我誇讚:“看看,看看,我就說嘛,準備多點總不會錯的,要不是我靈機一動,現在我們都成落湯雞了,少爺您前些日子還說我多此一舉,嫌棄屁股後麵跟著一輛馬車,咕嚕咕嚕的打擾您的清淨了。”

“是是是。”顧長華笑道,“我家青衣是諸葛孔明在世,算無遺策,行了吧。青隨,你瞧瞧這一下雨,把他高興地,就差上天了。”

“還不是您一直我買輛馬車毫無用處,我才——”下麵的話在青隨橫過來的一眼下,消音。

“少爺外麵好像有人過來了?”說著,青隨第一個挑起馬車的簾子。

來者是兩個身穿藍色袍子的年輕人,兩個人和顧長華一樣一人牽著一頭驢,隻是他們沒有顧長華的運氣,沒有一個未雨綢繆的青衣,此時前後都沒有避雨的地方,風又大,傘具根本就擋不了雨,來的兩個人已經渾身濕透了。

兩人此時攔在車前,意圖很是顯然,無非就是希望能避雨而已,看兩個人的穿著應該是今科的舉子。

既然是用可能是未來的同年,顧長華很樂意做個順水人情,“青隨,請兩位兄台進來吧。”

兩人進了車門帶來了幾分寒意,也使狹小的車內空間顯得擁擠起來的。

顧長華往角落裏靠了靠:“兩位兄台要是不介意的話,這裏有我的幾身衣服,我還沒有上身,兩位可以先換下身上的衣服,以免著涼,小弟要是沒有看錯的話,兩位兄台應該是今科舉子,要是在大考之前著涼,就得不償失了。”

其中一位拱手說道:“兄台說的不錯,我們確實進京赴考的,因為我們出發的有些晚,會試又日益臨近,我們隻好日夜兼程。”

說著他苦笑了一下,“這才是落屋偏逢連夜雨,沒想到本來時間就夠緊的了,這又下了一場雨,直接就把我們堵在野外,要不是你們路過,哎——”

兩人接過顧長華遞過來的衣服,在座的都是男人,兩個人就直接在顧長華麵前換上了。

換完了衣服,兩個人恢複了精神,“日益大恩不言謝,在下山東山東青州周楓,這位是我的同鄉林恒川,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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