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下午,張岱才睜開了眼睛。見我坐在床頭看著她,她轉動了一下眼珠看了看病房。

“我還真是能折騰,又沒死成。”她自嘲的笑,話說得有些吃力。

“傻瓜,說這些做什麽呢?”我起了身,伸手按了呼叫鈴,“以後不能再幹這傻事了,昨晚我的魂都差點被你嚇沒了。”

她疲憊的笑了笑,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醫生檢查完剛走,病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很快胡誌澤就出現在了門口。

“跑錯了兩間病房,這回算對了。”他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大踏步的走進來,“莫鬱青,張叔說你得去幼兒園接兒子,快回去吧,我陪會小岱,待會張叔也過來了。”

我看著閉著眼睛裝睡的張岱,微微歎了一口氣,“小岱,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來。”

走到醫院大門口時,何子餘竟然站在路邊的榕樹下盯著來往的人看。見了我,他迎上來。

“我聽陳嫂說張岱在這家醫院住院,她住哪間病房,我想去看看她。”他手裏拎著幾袋水果。

“你來看小岱?”我瞟了他一眼,這個陳嫂也真是的,叮囑幾遍別理何子餘,總記不住,“你這是貓哭耗子假慈悲來了嗎?”

“瞧你說的,我就是來看看她。”他訕笑著。

“何子餘,我覺得你真有意思。小岱巴著你求著你的時候你正眼瞧過她嗎?她現在不再需要你了,你又跟個鬼一樣冒出來表關心。你這是在犯賤嗎?”我毫不客氣的罵道。

“我知道我挺對不起她的,這一年來我想了很多。所以,現在想好好彌補一下她。”他低著頭踩著地上的小碎石。

“彌補?”我嗬嗬笑了兩聲,“何子餘,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兩年,你和你爸賭*輸光了家裏的所有財產。你現在彌補小岱,你是想看看她是不是還跟從前一樣傻帽,掏心掏肺恨不得把什麽都送給你吧。”

“你,你胡說什麽?誰跟你胡說八道的?”何子餘氣惱起來,“不說拉倒,我自己去找,總能找到。”他說著就往醫院裏走。

“我奉勸你別去找打!”我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見他頭也不回,我趕緊摸出手機給胡誌澤打了個電話,提醒他注意一下何子餘。

我趕到幼兒園時,呂明安接了小福星正往路口走。

“莫莫,我給你訂的那車,今天我開過來啦,走,你來試駕感受一下。”他牽著兒子走到我麵前。

“哦!”我牽過了兒子的手,伸手往他衣領裏探了探拉出了一塊小毛巾,果然又濕透了。這小子,大冬天的流汗還這麽厲害。

“張岱好些了嗎?”呂明安見我興致不高,又問道。

“嗯,已經醒過來了。”我從呂明安手裏拿過了小福星的書包,然後把小毛巾塞了進去。

呂明安給我訂的是一輛XX牌的紅色小車,小福星見我坐駕駛位,拍著巴掌興奮的喊,“媽媽,媽媽,你會開車耶,好厲害啊!”

“那爸爸會開車厲不厲害?”呂明安捏著他的小臉蛋。

“也很厲害啊。”小福星盯著我啟動車子。

“剛剛在醫院門口碰到何子餘了,那鳥人假惺惺的說去看張岱。”我打著方向盤跟呂明安閑聊著。

“他給我打了好多次電話了,還讓我給他介紹工作。聽說欠蠻多錢,他老子進了敬老院。他為了躲債,也不敢呆在老家。上次給我打電話,我順口問了一下他日本的前妻,他說又嫁人了,現在連電話都不接他的了。”

“難怪現在轉頭來巴著張岱,原來是沒有退路了。”我若有所思。

“你千萬別在何子餘麵前說漏嘴我現在在做什麽。”呂明安特別鄭重叮囑我。

“我又沒病,好好的跟他說這個幹嘛?”我白了他一眼。

張岱出院的第二天上午,我把家搬到了新租的房子裏,新家距離張岱家開車十來分鍾就可以到。原先想租兩房,但呂明安非讓我租大一點,說弄個書房,住起來也舒服。

“莫莫,暫時別帶張岱回家,不然何子餘很快就能知道我們住在哪裏,我們搬家就沒有意義了。”收拾客廳時,呂明安又特意叮囑我。

“知道了。”我應他。

“也別接他的電話。”他又說。

“我沒給過他號碼,好啦,你不是約了人嗎,快出門啊,我自己來整理。”我推著他往門口走去。

“那邊房子記得去中介掛牌出租。”他出了門又折回來。

“已經給小李打過電話了,你太囉嗦了。”我無奈的瞪他。

我惦記著張岱,家裏略略收拾了一下便拿著車鑰匙下了樓。張岱出院後就被張其勳接到了他的家裏,我到的時候,胡誌澤剛好開著車要出院子。

要錯身而過時,他朝我招了一下手,我停了車搖下玻璃。

“小岱情緒不是很好。”他麵有愁容。

“今天哭鬧了?”我急問。

“那倒沒有,不說話,跟前幾天在醫院一樣。今天到現在,一共就說了三個字。”胡誌澤歎氣,“張叔都愁死了,生怕她又自閉了。你進去吧,我有點事情得回家一趟。”

我停好車後,抓著手機下了車。

“青青來啦。”張其勳從客廳迎了出來,“陳嫂做了點心,一起來吃。”

我跟在張其勳身後上了樓,二樓的陽台上,張岱坐在搖椅裏看著外麵的天空發呆,秦霞端著碗站在那,見了我們,她如釋重負。

“我來吧。”我接過了秦霞手裏的碗,張其勳和她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離開了陽台。

“小岱。”我輕輕的喊了她一聲。

她轉頭來看我,“我不餓。”

我看著她漠然的表情,怔了一下,然後坐到了一旁的凳子,當著她的麵,我慢慢的將那碗瘦肉粥喝完了。

“味道挺不錯的,你真的不考慮吃一點?”

“這個冬天好漫長!”她轉頭又看著外麵的天空。

“可春天一定會來,小岱,姐求你件事。”我輕聲說。

“求我不要放棄生命,對嗎?”她笑。

“對!”

“姐。”沉默了至少五分鍾後,張岱終於回頭看我,“我感覺整個人都是空的,空得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麽活下去?”

我把手裏的碗放到了一旁置物架上,然後,我伸手拉過了她的手,定定的看著她,“我給你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