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無法逃離的相遇

請容許愛情裏有辜負,辜負一段多年前不曾抓住的感情;

也請原諒歲月裏有遺忘,遺忘一張無法記清的麵容。

然而,世間即便還有重逢這回事兒,卻也忘了曾經是怎樣的一個開始,那麽,再來溫習一遍,也許會有不一樣的風華……

他感覺身後的那抹芬芳似乎越離越近。

“唔……先生,是墨西哥原裝進口,百分百的龍舌蘭哦!”

那道聲音也隨著香味兒越來越近,語氣裏隱隱透著一絲難以察覺地輕顫。

薇薇安手捧托盤,戴著紫色瞳片的眸子,深深凝視著桌球旁,斜背對著她架杆撞球的男子。

她的目光隨即轉移到他身下價值不菲的輪椅上,紫眸不經意地閃了閃,一層藏墨色的薄毯覆蓋在他的雙腿上……

隔著毯子,依稀可以描勒出他雙腿的線條,並不像一般坐輪椅的人那般纖細,反而很修長,倘若他不是坐在輪椅上,相信他站起來應該與常人無異吧……

指尖的托盤有些輕顫,薇薇安閉上的眼眸深呼吸一口氣,隨即唇角勾出一抹淺淺的笑痕——

“先生,初秋了哦,天氣轉涼,喝了酒就不會冷了呢。”

語畢,她已經將托盤擱置在一旁的茶幾上,望了一眼那一動不動的背影,隨即擰開酒瓶,倒出一杯,酒香味瞬間飄散開來,彌漫了整間包廂。

爵略顯蒼白的額頭,微微冒出冷汗,但眸光仍然盯著那一桌死局,不肯回應一聲。

倒好酒之後,薇薇安將酒杯呈在手中,轉身朝爵的位置走過去,身上的掛飾因為走路而叮叮當當的,格外清脆。

“先生,酒來了哦。”

爵仍低著頭,不肯抬眸見女子一眼,隻是死死盯著台球桌裏,因為剛才那失誤的一杆而導致混亂的球局,他緊緊握住球杆的手已經緊繃得泛起了青筋。

薇薇安這一眼,才看清楚男子的側臉,像是整天生存在陰暗下的臉龐,缺少陽光的照耀而顯得有些蒼白,輪廓依然像刀鑿那般深邃,剛硬的線條繃緊著,額上的薄汗在葷黃燈光的反射下,燦出金色的光芒。

他好像特別喜歡葷黃的光暈,像他的宅子裏,也到處都洋溢著那種古典的葷黃色柔和光。

薇薇安輕輕挑眉,見他仍然僵持著一個姿勢,於是將酒杯放在桌球台邊上,轉過身,身上那抹芬芳隨風迎入爵的鼻息裏,她欲要離開——

倏地,纖細的手腕被一隻冰涼的大手猛然扣住,緊緊握著,似是有些許輕顫,握得很緊,手指似是要掐進薇薇安的肉裏,惹來她的輕呼:“痛……”

爵下顎的青筋猛然挑緊,一隻手緊緊扣住她的,下一秒隨即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噢……”薇薇安重心不穩,隨即跌落他的腿上,紫色的發絲劃過他的臉頰,待轉過頭來,他已經將她牢牢扣在腿上,陰鬱的眼眸一動也不動地緊緊盯住她的容顏。

咯噔一聲,他似乎聽到心跳的聲音了,五年了,隨著那次她的訣別,曾被封上,而今,這種心跳複蘇的感覺,正重重地撞擊著他的五腑六髒!

他細細打量著這紫色直發,紫色眼眸的女子……從她進來的那一刻,從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他就知道,一定是她,這一世,他永不會忘記的那種感覺,那道聲音,那抹氣息……

她真的,再次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麵前麽?

心潮開始澎湃,沒有人會懂一個活死人複蘇時的感覺!

“……嗨,先生,你似乎失禮了哦。”薇薇安瞪著他,紫色的瞳眸閃了閃,唇角勾起淺笑,抵觸著他的胸膛,不安的心開始跳動起來,但她努力保持鎮定,掩飾的極好。

爵的黑眸散發著爍爍的光芒,如五年前那般,是熾熱的光芒,卻又像是多了些什麽……

他抿緊唇,將她緊緊扣住,隨即伸手將她送來的酒舉頭一飲,深深凝望了一眼懷中這抹久違的嬌顏,倏地俯身,勾起她的下顎,準確地找到她的唇,印下他久違的狂傲——

“唔……”一股冰涼的**被他的蠻力瞬間灌入喉中,薇薇安嚶嚀地嗆了下!

這一幕,曾是十六歲那年,他對待薔薇的方式。

同樣的龍舌蘭,卻相隔了這麽多年。

隻是這次,她沒發現他扣在她後腰的手在顫抖,輪椅上那雙修長的腿卻失去了知覺。曾高高在上,那麽狂傲的男子,習慣了俯視一切的男子,如今……卻隻能仰視一切。

誰能懂,他輕顫的身軀裏,飽含著多少激動,飽含多少複雜的愁緒,恨……也許也念掛著……

自己跟自己較勁的感覺,誰又懂……

倏地——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響起。

爵感到臉頰一陣灼熱,鬆開嘴,抽離她的唇,驚訝地瞪住了她!

薇薇安收回手,眉眼微蹙:“先生,過分了哦!”

他盯著她好長一段時間,仔細看她的神情,似是有些不一樣了,五年前那隻驚慌的小兔子,如今似是長出了獠牙,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出手甩了他耳光!

“該死……”嗓音沙啞,“沈薔薇,你知道你在幹什麽!”

有絲狼狽,他終於火爆地吼出聲來!

瞬間,他從活死人恢複如五年前一樣,在她麵前依然是那頭猛烈的豹子!

“嗬,先生,原來你認錯人了!我叫薇薇安呢!”薇薇安修長的手指撥弄了一下肩膀的紫發,挑了挑細眉。

爵再次用奇怪的眼神盯視了她良久,她說他認錯人了!不……不可能!

“別給我裝傻!”他的手緊緊扣住了她的,鷹隼的眸光不肯移開,怕錯過她眼眸裏的每一絲破綻!

然而……他悲哀的發現,她眼裏曾經見著他就會驚慌錯亂的眸光,真的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澈,和坦然……

“先生,我隻是這裏的服務生,義務是給貴客推銷各種好酒,如果不是看先生是殘障人士,我想我早就大叫保安了……”

“該死,我不是殘障!”

他懊惱地吐道,眸光閃過一抹受傷的痕跡,隨即是煩鬱的慌亂,他的腿……第一次,他在她麵前如此狼狽!

倏地,一抹輕逸的笑容從她嘴中逸出來,她趁他慌亂的當口,猛的推開他,躍起身子,捋了捋發絲,倏地彎下腰,璀璨的紫眸凝視了他一眼,唇角揚起一抹弧度:“嗬嗬,我理解先生的意思,喝醉酒的人通常也說自己沒喝醉,傻子也常常說自己不是傻子,唔,這位殘障先生,祝您玩得愉快。”

說罷,她隨即轉身,嘴角噙著那抹嘲諷的笑容,挺直腰杆轉身離開——

“該死!沈薔薇……”

爵慌忙地推著輪椅轉過身,情急之下站起身來想要抓住她離開的身子,卻在支起身子的那刻,腳使不上任何氣力——

砰的一聲!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那一聲,震得她的腳步停歇了一下。

這時,從洗手間回來的美兒正好撞見爵倒趴在地毯上艱難地發出申吟聲。

“啊!爵……”美兒飛快地衝過去。

薇薇安隨即邁開步伐,與美兒擦身而過,擦身之際那抹淡淡的芬芳竄入美兒的鼻息中,她不由得好奇地看了看紫發女子的側臉,好美……

待美兒回過頭時,薇薇安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房裏還彌散著淡淡的酒香,美兒急忙跑過去,欲上前扶起趴倒在地的爵。

“滾開!”

他粗魯地一把甩開美兒的手,額際的冷汗冒出來,他痛恨自己竟然在沈薔薇麵前無能為力!

美兒被他的怒氣嚇了一跳,剛才那個女子頭也不回的離開,對他的摔倒不聞不問,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對不起,爵……讓我幫你好嗎?”

美兒溫柔地說道,眼眸裏含著薄薄的霧氣,像是要擠出水來。

爵抬眸,瞥視了她一眼,這副柔順的容顏,這副帶淚的臉龐,過去三年間,曾讓他回味過無數次!

然而,他總在美兒的神情中尋找曾經熟識的那個影像,卻發現她總是缺少了一些什麽,盡管她有多像,她仍然不是他想要的那朵薔薇!

“閃開!”

他冷沉地低吼一聲,握緊拳頭!咬緊牙,塵封住五年的心,漸漸跳動起來,她回來了,她活著回來了!

他曾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出現的奇跡,此刻竟然如此真實地發生在他麵前!

沈薔薇竟然活著回來了!

美兒嗚咽著,突然覺得曾經那個冰冷如地窖的男子,此時的怒火令他有了七情六欲一般,不再是曾經那樣死氣沉沉,難道與剛才那個紫發女子有關?

爵艱難地爬到輪椅旁,卻發現,無論自己多努力,始終夠不到輪椅的高度,額頭冒出的冷汗,使得他不得不咬緊牙吐道——

“去叫阿海來!”

“是,我馬上去。”美兒擦了擦眼淚,立即跑了出去。

他皺著的眉頭不肯鬆懈,他討厭這種無助的感覺!

然而,心卻澎湃著……

當年在東京灣打撈了多少天,尋找了多少天,最終被確認為死亡的人,如今卻活著回來了!

他要查清楚,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麽錯!

望著自己無力的雙腿,他的拳頭擰得緊緊的,這次,他該怎麽做……

薇薇安在步出包廂的那一刻,硬挺的脊背有種虛脫的感覺!

眼眶裏聚集已久的薄霧,硬是被她用力眨了眨,逼回了那些軟弱的淚水。

躡手躡腳,出了斯諾克會所,穿過兩條昏暗的小巷,來到一處黑暗的角落裏,有種腐爛的味道。

通常前街的繁華,愈發襯托後街的糜爛。

借著月光的影子,她依稀看見月影下靠在斑駁牆壁上抽煙的女子,月光下那抹嫋嫋的青煙**漾開來,她低低歎了一氣,一如很多年前的溫婉,輕輕吐道——

“姑姑。”

女子扔掉煙頭,伸出尖尖的鞋頭,在地板上踩熄,隨即朝薇薇安走過去,月光下漸漸呈現女子的容顏——

那是一張極為精瘦的麵孔,顴骨凸得極高,麵容上擦拭著濃厚的妝容,卻依然擋不住左臉那塊坑坑窪窪的疤痕,幾乎粘合了眼睛的縫隙!

在月光的折射下,觸目驚心!

啪!

猛然一個耳光,女子甩手將薇薇安扇到小巷的牆壁上。

“唔……”痛得悶哼一聲,薇薇安疼痛地擰眉。

“你心軟了,是不是?”女子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吐道!

搖搖頭,薇薇安歎息,撫著發疼的臉頰:“沒有。”

“很好,記住姑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這個男人跟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看看姑姑的下場,再看看你自己的下場就知道!”女子收回手,滿意地點點頭,一臉陰狠。

“姑姑,大概是多久?我想早點帶小澤離開。”薇薇安問道。

“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什麽時候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什麽時候你就可以帶小澤走!”女子突兀的右眼沉了一下,臨走之前,她仍丟下一句,“記住,你最好別出什麽差錯,否則他們不會放過小澤!”

女子隨即轉身,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地往黑巷深處走去……

薇薇安仰頭望了望天空懸掛的那沒明月,小巷的風涼颼颼的,她突然覺得有些冷意,帶著淡淡的愁緒,轉過身,往女子相反的方向離去……

第二日夜晚。

寬敞的賽車道上,停泊著六七輛經過改裝的豪華跑車,這一帶每當夜晚降臨的時候,便會有一群富家子弟在此飆車,享受刺激興奮玩命的感覺!

嘰——

一聲重型機車的聲響,劃破跑道的夜空,剛剛還喧鬧的那些賽車手,看到來人,立即歡呼起來——

停好車以後,重型機車上的男子,將頭盔取了下來,甩了甩烏黑的發絲,一張年輕帥氣的臉立即呈現在眾人麵前。

“老大!”那些人尊敬地喊道。

被喚做老大的男子,叫蔣燁,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樣子,卻年輕氣盛,有股勃發力,令那些小賽車手甘願稱臣。

“還不叫嫂子?”蔣燁開玩笑似的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身後的女子。

“嫂子。”

“臭小子!不要老占我的便宜!”薇薇安換上一襲輕便的賽車服,紫發綁成一個馬尾,捶了一下蔣燁的背脊,從機車上下來,白皙的臉蛋上有著超齡的冷靜,卻無損於她的美貌,反而有種冷傲的誘-惑。

蔣燁無賴地扮個鬼臉,吹了一聲口哨:“對方來了嗎?”

“老大,還沒到哦。”人群裏有人答道。

“這次贏了有多少錢?”蔣燁停好重型機車,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幾輛賽車。

“五百萬。”

“good!”蔣燁微笑著點點頭,拉起薇薇安的手,“親愛的,贏了今晚的比賽,我就給你買一棟房子,然後把你關起來,再也不讓別人看見!”

“哈哈哈哈……”

蔣燁的話,引來眾人的大笑。

薇薇安將手從他手中抽出來,唇角勾了勾:“也許我值更高的價碼哦。”

她半開玩笑的話語中,透著無法琢磨的冷清。

“哈哈哈,那要看別人贏不贏得了我!”蔣燁大笑一聲,突然——

身後響起一陣刺耳的刹車聲,揚起跑道上不少塵土!

刺眼的燈光熄滅之後,人們才看清楚急衝出來的車子!

是一輛價值不菲的跑車經過改造而成的賽車,完全可以疲憊頂級賽車的檔次,跟著,車內的燈光打開來,露出一張男子緊繃的臉龐!

“這誰啊?生麵孔,好像沒見過。”

“嗯……看起來很麵生誒!”

蔣燁微微眯起眸子,年輕的臉龐上立即展現笑容,視線直直與車裏的人對視:“喔!貌似是有錢的主兒,親愛的,今晚看來我贏得更多了!”

薇薇安回頭,看了一眼車裏的男子,挑挑眉,是他!

似是毫不意外,以昨天她剛露麵的速度,今天他就來到了這裏,足以可見他若想調查一個人,是易如反掌的。

蔣燁邁開步子,走過去,敲了敲黑閻爵的車窗。

黑閻爵冷著臉,將車窗按了下來,可陰沉的眼眸仍緊緊注視在薇薇安身上。

“兄弟,新來的吧?我們這兒的規矩,五十萬起跳。”蔣燁輕佻地說著。

黑閻爵咬緊牙關,指了指車子前方的薇薇安,吐了三個字:“我賭她!”

“哇……”

頓時,其它的人都沸騰了!

“蔣老大,原來是有人看上了你馬子欸!哈哈哈……”

蔣燁斜睨了一眼薇薇安,掃視了一眼黑閻爵車內的構造,卻發現猛料——

“哈哈哈,我當是什麽呢,原來是個瘸子!”

他狂妄地笑道,因為對方的車內改造全部是適合殘障人士開的,也就是說,所有該用腳來處理的東西,全部得靠手來完成!

蔣燁的話令黑閻爵臉色一沉:“哼,敢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