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今年的春聯還挺有意義的,林數從隔壁藝術學院要來了沒用完的灑金紅宣紙,自己想了春聯,然後逼迫謝銘山用毛筆寫的。

“明明你們學校發了春聯,為什麽還要再寫?”謝銘山被迫重拾毛筆,為了不丟人現眼,隻能在家埋頭苦練。

其實林數是怕謝銘山在家呆著胡思亂想,就幹脆給他找點事幹,但話肯定不能這麽說,便隨便找了個借口:“因為今年春聯是吳清親自選的,我才不要他選的春聯貼在我家門口。”

謝銘山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但還是老實地按照林數的意見,練滿了七八張四尺三開的宣紙,才慎重地在據說造價不菲的灑金紅紙上寫下春聯。

而此刻,這幅包含著金錢和感情雙重價值的春聯,在蒜頭的喵喵爪下,變成了一串閃著金光的流蘇逗貓棒,紅色的紙屑在空中飛舞,折射出燦燦的金色,讓在裏麵撲騰的蒜頭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超重的精靈。

“謝!小!蒜!”林數崩潰地提溜起小胖橘,顧不上訓它,先掰開嘴看它有沒有把紅紙吃進去。

“怎麽了?”謝銘山聽到聲音出來,就看見林數一臉猙獰,蒜頭“嗷嗷”亂叫,加之滿客廳的紙屑,頓時明白發生什麽了。

“你不要欺負它了。”謝銘山護子心切,趕緊將蒜頭從林數手裏搶救出來,包抱在懷裏:“撕了就撕了,你幹嘛掐它?”

“我看它有沒有吃進去,灑金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毒。”林數無語地敲了謝銘山一下:“在你心裏我就是後媽,生怕我虐待你兒子。”

“錯了錯了。”謝銘山舉手告饒,接著也去掰蒜頭的嘴。

蒜頭沒想到自己才出虎口,又入狼窩,眼淚汪汪地讓謝銘山掰著嘴檢查了半天,確認裏麵沒有可疑的紅色紙屑後,被謝銘山舉了起來,人貓對視。

“知道自己做錯了嗎!”謝銘山板著臉直視蒜頭。

“喵~”蒜頭很疑惑,但看著謝銘山的樣子還是很有求生欲地認慫。

“算了,跟你說你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謝銘山無語地放走了蒜頭,轉頭問林數:“那現在怎麽辦?”

“出去買一份吧,家裏沒紙了,寫不成了。”林數人命地站起來換衣服,同時給謝銘山安排活兒:“我去□□聯,你給我在家好好教育蒜頭。”

“外麵怪冷的,我去吧。”謝銘山卻不願意讓林數頂著風出去。

“不要,我要選一個我特別喜歡的。”林數一個文藝男中年,對要貼在家裏一年的春聯還是挺重視的,堅決要自己去買:“你在家把羊肉餡調好了,等我回來一起包。”

“行吧。”謝銘山點點頭:“小區雪沒化幹淨,你路上小心點。”

“知道了。”林數穿好外套,出門買東西去了。

年三十了,小攤小販基本都回家了,林數幹脆騎了輛公共自行車,搖搖晃晃,去超市□□聯。然而正如謝銘山所說的,小區因為過年人流量銳減,許多地方沒人走,雪化了凝成暗冰,林數買完春聯回來滑了一跤,連人帶車摔出去,差點把林副教授的腰摔突出了。

林教授年紀大了,要溫度不要風度,羽絨服羽絨褲裹了一身,摔在光滑的冰上如同肚皮貼地的企鵝,流暢滑行但無法直立,掙紮了半天才爬起來。

“你怎麽還是這麽沒用?”一個女聲突然從背後響起,林數驟然汗毛倒立,猛一回頭,看見了他的母親,王春英站在身後。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哪怕十幾年未見,林數見到王春英的一瞬間,依然覺得戰栗。

王春英今年61歲了,保養得很好,一頭烏發盤在腦後,梳得又緊又光,臉上幾乎沒有皺紋,隻是在鼻翼處有兩道深刻的法令紋一直延到嘴角,讓她看起來刻薄無比。

“我想找你還不容易?”王春英譏誚地笑了一下,身體卻不自覺地緊繃,等待著林數的反擊。

“哦。”林數很快恢複了冷靜,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接著掃了一眼王春英的穿著。王春英一輩子沒出過廣東,大冬天來北京一點準備也沒有,還穿著羊絨大衣配黑色打底,尖細的高跟鞋一看就不是加絨的,林數看著都覺得冷,便開口問道:“穿這麽少冷不冷?”

王春英一愣,覺得兒子雖然十幾年沒見,但還是想著自己的,嘴角終於有了笑意:“是有點冷。你說你來北京做什麽,又冷又髒,腦子壞掉了才住……”

林數突然打斷道:“我不冷。”

說完騎上自行車,飛也似地騎走了。

王春英:……

林數一邊騎一邊給謝銘山打電話,等他接起來直接說道:“我媽找我來了!”

謝銘山一驚,追問道:“她沒怎麽樣你吧?”

“沒有。”林數久不鍛煉,自行車騎快了“呼哧呼哧”喘粗氣:“但我估計她一會就要上門,你把空調調高點,把上衣脫了,給我露出你那個過肩龍,老子嚇不死她。”

謝銘山聽到林數地安排差點笑出聲,無奈點頭:“行,那你小心點啊。”

“知道。”林數一個刹車停在樓下,一回頭看見王春英正氣勢洶洶往自己的方向衝過來,趕緊鎖了車子上樓。而等他進屋沒一會兒,王春英也準確無誤敲響了他們的家門。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她肯定找人查了我的詳細地址。”林數對謝銘山嘲諷完,轉身開了門。

“林數!”王春英快要氣炸了,一開門劈頭蓋臉的怒罵道:“你還有沒有長幼尊卑!”

“沒有。”林數麵無表情地把門又關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目睹了全過程的謝銘山差點笑岔了氣。

而屋外的王春英則快要把肺氣炸了,衝上前就要捶門。

大過年的,林數怕鬧出動靜惹鄰居看熱鬧,因此一直守在門邊,見王春英抬手,又搶先把門打開了:“進來吧。”

王春英:……

王春英沒想到曾經指東不往西的林數現在變成了這副滾刀肉模樣,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想先進了家門,一整衣衫,教訓道:“林數你現在太不成樣子,當初爸爸媽媽怎麽教育你……”

謝銘山聽不下去了,直接走到王春英麵前,充滿壓迫感地俯視著她:“你什麽事?”

王春英不說話了。

她終於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謝銘山身上:年輕,高大,穿著件貼身短袖,布料貼服在堅實的胸肌上,胳膊上是賁張的肌肉和凶猛的過肩龍,看起來一拳能打死三個她。

“你什麽人?”王春英深吸一口氣,皺眉問道。

“林數的男朋友。”謝銘山大馬金刀地坐到沙發上,衝她友善地笑了笑。

然而這個笑容落在王春英的眼裏變成了三天之內鯊了你,骨灰都給你揚了的恐怖威脅,一時又氣又怕,隻能對林數發火:“你現在都跟什麽人在一起!越來越不成樣子了!”

林數懶得理她,謝銘山溫度調得高,現下已經有點出汗了,林數自顧自把外套脫了,直接坐在了謝銘山的大腿上,單手摟住他的脖子,非常妖豔賤貨地看著王春英:“我就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