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翌日,柳絮早早起來化妝,在出汗太多的情況下,妝容容易暈花,所以,柳絮花了很多功夫打底妝,在鏡頭麵前,必須保持最好的模樣。

這日又是連環任務,一個接一個讓人無喘息之機,不過,這日的項目大多是雙人分工,比如,“十萬火急”這個任務,需要一人衝鋒陷陣,在規定地點接受冰水當頭澆下的挑戰,然後快速奔跑,繼而索道滑行,再陷入捆綁危機……在捆綁危機中,他需要同時幾下台詞板上的一段很長的台詞。

此項任務充分考驗選手的體力和記憶力。

與此同時,另一名隊友必須完成兩項智力解鎖問答,然後劃著橡皮艇出發,他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到達指定地點,幫自己的隊友解除捆綁危機,一旦超過時間,隊友會被噴上一股白色煙氣,象征毒氣噴發,隊友中毒死亡——解救宣告失敗,整個任務重新來過。

若解救成功,那隊友需要完整地複述之前看到的台詞,若無法複述,任務宣告失敗,整個任務重新來過。

任務並沒有規定男女角色,隊員之間可自由協商。拿到任務劇情時,柳絮跟龍易打趣:“我很想上演美女救英雄,劃著小船乘風破浪來救你,但我怕我劃得不夠快,我還在大海裏打轉時,你就掛掉了。”

所以,柳絮充當的是接受冰水挑戰、記台詞的衝鋒陷陣者。這個角色更受虐,一大桶混合著冰塊的水當頭澆下時,柳絮渾身發顫——沒關係,遊戲競技和運動比賽是一個道理,難度係數越高,能拿到的加分越多。

觀眾喜歡看選手受虐,不是說他們有某方麵嗜好,而是,藝術作品如山巒,起伏跌宕才吸引眼球,也就是所謂的看點。艱難困苦會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隻有能擊中觀眾胸腔中最柔軟的部分,他們才會給你投票。

柳絮仔細想過,要想贏得“進擊者”的冠軍,她得更拚命,不然,就隻能給優秀的龍易做陪襯。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柳絮繼續前進。

前麵是障礙物跨跑,隨後,索道滑行……別的隊都是男隊員充當這個角色,但柳絮卻要求挑這根大梁,沒關係,她是女超人,是黑寡婦,不然,怎麽能降服龍易這隻妖孽?

這個任務第一次失敗了,柳絮破除障礙花的時間過長,陷入捆綁危機後她隻剩一分鍾,台詞板隻眼花繚亂地看了兩眼,完全沒記住。

所以,他們還得重新來一次。

龍易問她:“要不要換一下?貌似你好辛苦。”

“我已經知道訣竅了。”柳絮回答,萬一她劃橡皮艇劃不過來,觀眾會罵她拖後腿。

準備上前做任務時,遇到喬川一組,柳絮看他們已經拿到水晶球:“你們完成了?”

喬川笑:“做了兩次,總算完成了。”他沒想到是柳絮來做衝鋒陷陣的任務,略有些驚訝,“你做這個?”

柳絮點頭。

喬川想了想,道:“我先告訴你台詞。”

他已將台詞熟記於心,此時背誦出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因果循環,柳絮幫他挖過漂流瓶,這回,輪到喬川還她人情。

有了喬川的幫助,這一次柳絮成功了。但沒有半刻喘息,她又繼續去做下一個任務。

這天,他們隻拿到了第三名,龍易覺得很滿意,傍晚時霞光映紅大海,許多隊員仍在心焦火燥地做任務,而他們,可以得到暫時的安歇。

任務的交付地是在沙灘,賴秋風宣布他們名次後,柳絮繃緊的一根弦終於送下來,隻覺得疲累不堪,找了處人少的沙灘,她直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太累了,都不願意坐著。

“不去海裏遊一圈嗎?”龍易走到她身邊。

他依舊是精神奕奕的樣子,眉目如畫,柳絮回他:“好累。”

“今天艱難的項目,好像都是你在做。”龍易在她身邊坐下,打趣道:“我都沒想到今天還能拿第三,我還以為我們會一直重複,然後你崩潰大哭。”

哪有那麽容易崩潰?柳絮在心中腹誹。看他已經換了泳褲:“你準備去抓魚?”

“還早,我準備去遊泳。走吧,一起。”龍易招呼她。

柳絮已經遊不動了,但畢竟是龍易邀約,多好的機會,她才不會浪費。柳絮爬起來,找個地方換上泳裝,回來時龍易已經在淺水中,柳絮連忙下水,走到他身邊,提議道:“不如我們來比賽遊泳?”

“別搞笑了。”龍易仿佛聽到了笑話,“你怎麽可能比過我?我天生就屬水的。”

“天生屬水?”

龍易掩飾道:“我的意思是說,我遊泳特別快,像魚一樣。小時候那些大人就喜歡打趣,說我天生屬水。”

“哦……”柳絮仔細打量他,如果變成人首蛇身的樣子,在水中的確靈活如魚。

她想了想:“不過我今天有點累了。你不要離我太遠,萬一我溺水,沒人在旁邊就慘了。”

龍易答應她:“我會看著你。”

柳絮已經很累了,看龍易遊出去,仍努力跟上,遊了一段路,離龍易很近時,她一把抓住龍易的胳膊:“我不行了,好累。”

順勢整個人貼在龍易身後,她觸碰到他微溫的身體,皮膚貼著皮膚,滑溜溜的。

心跳猛然加快,似乎連臉頰溫度都在升高。

可她就不放手。

龍易把她稍微拉開:“怎麽了?”

“沒力氣了。”柳絮低低回答,裝作不經意地在他身上摸了兩把。

“才這麽點距離。”龍易輕嗤。

人在水中變得輕盈,四周全是海水,整個人似乎都被抽空力氣,一整天的疲累排山倒海地襲來,她隻想靠在他身上,恰如此刻。事實上她也這樣做了,十分自然地靠在他身上,肌膚相親。

“讓我歇一會兒。”柳絮聲音很輕,如同體力已到極限。

龍易知道她真累了,繁重的項目抽幹她的精力,他大發慈悲道:“算了,我帶你回去。”

手臂穿過柳絮腋下,龍易帶她朝沙灘遊。

柳絮靠著他,皮膚輕觸時,滑膩得帶起微弱的電流,水珠順著他的額發留下,看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眼,甜蜜得心癢難耐,口幹舌燥。

火紅的夕陽正緩緩沉下地平線,天被融化,海被融化。

柳絮的心也被融化。

她想要他。緊緊地纏在他身上,從此依偎不離。她一定會要到他。

努力終是有回報的,柳絮化身拚命三郎,一心攻克艱難任務,搏出位搏鏡頭,這兩日的節目播出之後,她的投票得分漲勢凶猛,居然超過了袁芝芝。

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看得到隊員們的努力,也喜歡外形漂亮、堅忍不拔的女孩子。

排在第一的,仍是龍易。不過,之前的演藝大比拚的確影響了他的形象,龍易的投票得分增長勢頭不如第一賽段迅猛,他不再是一枝獨秀,喬川、劉春光等人緊跟在他後麵。

投票高-潮尚未到來,通常,在賽段即將結束時,觀眾才開始大量投票。所以,誰都有可能成為第一。

柳絮在心頭暗暗握拳,打倒龍易,爭奪第一。

不過,在合作中他們依舊是很好的搭檔,龍易喜歡柳絮那種拚勁,她話不多,也不會絮絮叨叨地幹涉他,幹脆果斷,堅定沉著,龍易和她合作得十分愉快。

第七日下午,女隊員們接到一個在草叢中尋物的任務,草叢在盛夏季節長勢很好,近一米高,碧綠蔥茂一大片草地。它長長的葉片,和稻子麥子的葉片有些相似,邊緣鋒利,容易在光裸的皮膚上割出小傷痕,傷痕淺細如頭發絲,不會出血,但又紅又癢,十分難受。

所以,進入草地前,選手們會換上迷彩服套裝。

附近有一塊山坳,入口處巨大的山石形成天然屏障,節目組將此處設為非攝影區,供隊員們換衣服。柳絮轉過山石,看到已有兩三個人在脫衣服,她也從背包中翻出迷彩服。

江藍也在,她有些鬱悶——她的迷彩服被沒收了。此時,隻能脫下身上泳裝,換上那套短袖短褲。看樣子,待會兒手臂注定會被劃傷。

江藍倒是看見柳絮拿出迷彩服的動作很輕,衣服裏麵包裹一個玻璃瓶,對,就是害她挖了*個小時累得渾身散架的萬惡玻璃瓶,賴秋風要求選手們保護好自己的瓶子,如果打碎或遺失,選手們有可能會被淘汰。

所以柳絮平時是用迷彩服將它層層包裹住,再放進背包裏。

此時,她小心翼翼地拿出瓶子,放進背包中,再開始換衣服。

背包擱置在地上,江藍看著它若有所思,高俊賢要她給柳絮龍易製造麻煩,那瓶子應該是個好辦法。

江藍仔細地打量周圍環境,計從心起。

她比柳絮先到,此時已經換好衣服,拎著包準備出去,這是個斜坡,她走過時佯裝摔倒,“哎喲——”,江藍叫出聲,倒在地上,同時,她猛踢下方的一塊臉盆大的橢圓石頭。

力氣很大,石頭被外力一推,咕嚕嚕往下滾。

下方就是柳絮的背包,石頭砸在背包上,哐——有玻璃破碎的聲音傳來。

柳絮猛轉頭,心頭大叫不好。

石頭正正壓在背包上,柳絮連忙把石頭搬開,打開背包,裏麵躺著許多碎玻璃片。

江藍已經若無其事的爬起來,拍打著身上草屑,說了一聲:“柳絮,你的瓶子碎了。”佯裝事情與她無關,反正這裏是非攝影區,再說,柳絮側著臉,恐怕根本沒看清她的動作。

柳絮的確沒看清她的小動作,可江藍早不摔倒,晚不摔倒,不偏不倚摔下去,而後石頭滾下來……

柳絮臉色發白,猛抬頭看著江藍:“江藍……”

“你這樣瞪著我做什麽?”江藍直直與她對視,“我又沒打碎你的瓶子!”

旁邊還有個女隊員,看熱鬧似的,投來幸災樂禍的目光。

“與你無關嗎?”柳絮眼底裏盡是裝滿憤怒與淒涼。

“你真搞笑!自己沒保管好東西,把包放在危險地帶,居然賴給別人!”江藍嘲諷道,“方韻,你也在這裏,可得幫我作證,柳絮居然說我打碎她的瓶子。”

方韻就是那旁邊的女隊員,兩手一攤:“我什麽都沒看見。”

江藍也不想和柳絮爭論,她和柳絮原本算得上朋友,但優勝劣汰的社會,哪有永恒的朋友?她不理柳絮,直直地跑出去,做任務去了。

柳絮心不在焉地在草叢中做完任務,與龍易匯合,龍易見她臉色鬱鬱,垂頭喪氣,問:“很難做嗎?怎麽搞這麽久?”

這是分工任務,龍易負責另一部分。

“我,我們的瓶子碎掉了。”柳絮聲音低低的,眼眶卻一下子紅了。

龍易見背包中剩下幾塊碎玻璃片,眉頭微蹙,道:“先做下個任務。”

完成所有項目,去交任務時,賴秋風在海邊宣布:“龍易,柳絮,你們是第二支完成任務的隊伍,恭喜。”

龍易和柳絮笑笑。

“今天是第七天,也是搭檔連坐製的最後一天,不知道你們是否記得另一個任務?”賴秋風笑意妍妍,“現在,請將你們的漂流瓶交給我。”

“很抱歉,瓶子碎了。”柳絮遞給他的隻有幾塊玻璃碎片。

賴秋風看著碎片歎氣,十分遺憾地宣布:“這是淘汰任務。”

柳絮臉色一白,龍易臉色微變。

賴秋風每天都說,最後完成任務的人可能會被淘汰。

“可能”——有時候,的確會被淘汰;有時候,隻是懲罰而已。柳絮之前和龍易商量過,心懷僥幸,認為這是個懲罰任務。

規則早已定好,賴秋風隻是個主持人而已,替他們難過:“你們一直表現得非常棒,但是,遺忘了非常重要的一環。現在,漂流瓶碎了,你們將被淘汰。”

“但是,漂流瓶的任務是針對之前抽簽決定的搭檔,而你們兩個人是自行組隊。如果,你們四人聯盟中另外一個漂流瓶完好無損,那麽,你們可以解散聯盟,並商量哪一支隊伍來承擔保護漂流瓶失敗的責任。”

“要麽四個人一起被淘汰,要麽回歸原來的組隊方式,讓其中兩個人被淘汰。”賴秋風簡單明確地告訴他們解決方式,“你們自行商議。在今天最後一支隊伍交任務前,你們必須做出決定。”

袁芝芝和劉春光過來交付任務時,聽到這個消息,震驚在當場。

四人走到一旁,袁芝芝眸中盛滿憤怒,側著身,冷硬道:“瓶子又不是被我打碎,我不會承擔責任,也不該承擔責任。”目光瞟向柳絮,“誰保護不利,誰才承擔責任。”

柳絮麵容惆悵,無話可說。

但如果她出局,劉春光就得和她一道。

劉春光覺得不公:“我的瓶子一直在我包裏,現在依然完好無損。”他不想再被淘汰,這一賽段隻有兩個複活名額,劉春光沒有把握。

複活的機會,跟投票得分有關,同時,又跟性別有關。

第二賽段,隻留十個人。

在這十人中,如果男女比例為五比五,那麽將從淘汰人員中,取投票得分的最高的男女隊員各一名複活。

如果十人中,男隊員占了六人,女隊員占了四人,甚至大於這個比例時,為了縮小性別造成的差距,將複活兩名女隊員。男隊員哪怕得分再高,也沒有機會複活。

反之亦然。

劉春光可不想離開遊戲,他還想爭奪冠軍。有些機會在人這一生中隻會出現一次,一旦錯失,人生際遇便是天差地別,劉春光不能白白讓機會溜走,道:“我保護好了我和柳絮的瓶子,我認為,我盡到了自己的責任。”

那柳絮打碎的瓶子是誰的?是龍易的。競技任務開啟那天,龍易聽說不能讓瓶子碎了,順手就把瓶子給了柳絮,女人嘛,應該更擅於此事。

如果非要承擔責任,那一定是龍易和柳絮。但他們倆出局,意味著四個人全部得出局。

柳絮垂喪著腦袋,她是責任人,自然沒立場要另一個無辜隊友陪自己一起死。龍易亦不吭聲,轉臉看著遠處大海,神色晦暗不明。

如果周圍無人,袁芝芝一定跳起來爆發了,但她不能,這是在鏡頭跟前,賴秋風明顯想把他們商議爭執的過程剪進節目裏,取舍難定,矛盾糾結……噢,多有看點!作為資深節目主持人,賴秋風不會放他們去非攝影區。

袁芝芝醞釀了一些眼淚,眸中瑩光閃閃:“我又沒做錯什麽?為什麽要淘汰我?”聲音漸哽咽,眼淚如珠子似的掉下來:“我在這個節目裏已經非常努力了,卻要遭到這樣的不公對待……”她嗚咽著哭出來,卻捂著嘴,似乎在極力壓製,有悲,有痛,有惋惜,有怒意,楚楚可憐,委屈至極。

這下,劉春光都不敢吭聲了。不然,別人會說他欺負女人。

四人陷入詭異的沉默。

不遠處有歡呼聲傳來,是一對對前來交任務的隊員,時間在流逝,紅日在海潮聲中漸漸朝地平線靠近。

賴秋風過來提醒了一聲:“我真的很遺憾。但是如果最後一隊交付任務時,你們還不能達成統一意見,那我隻能判定龍易和柳絮出局。然後,你們四人都將被淘汰。”

賴秋風臉色沉重,不知惋惜之情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