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翌日,果然收到了任務信息,那時候快兩點,明黃色的陽光灼烈刺眼,柳絮在河邊築堤壩撈魚,弄得一身濕透,腕表上傳來滴滴聲,柳絮抬手看,信息顯示:

明早九點在降落時的草場集合,開始競技遊戲,請各位做好充分準備。但在此之前,你們需要找到一件東西。請前往位於河岸附近的沼澤地,每人需找到一隻帶有標記符號的白球,集合時帶給賴秋風。

果然不會讓人閑著。

柳絮不再撈魚,反正她忙活半天也沒撈到,她背起背包順著河流開始找沼澤地。半小時後,她到了目的地,那算不上沼澤地,是地地道道的淤泥潭。

淤泥潭約有一個籃球場大小,邊緣經人工修築過,旁邊有一塊告示牌,上麵的遊戲規則十分簡單:

泥潭中有十二隻白球,找到它!附:每人限一隻,請勿多取。

周圍沒有工具箱,意思是說,選手得跳進淤泥潭中,大海撈針似的,撈起一隻滑溜溜的圓球。

沒辦法,做唄!潭邊已經有其他隊員,喬川比柳絮先到,此時直接脫了上衣,身上隻餘一條短褲,跳進泥潭中。女隊員也不能站著偷懶,白曉琪趕緊找附近的非攝影區,換短袖短褲,準備去泥地中戰鬥。

柳絮不用換衣服,她之前撈魚本就穿的短袖短褲,此時把背包放到一邊,脫掉鞋子直接進入泥潭。潭中淤泥深度剛過膝蓋,黑乎乎的,味道難聞。其實,這個任務不似上次的沙地挖漂流瓶耗費體力,它更多是一種心理挑戰,外形俊美的年輕男女,不得不拋棄驕傲美麗的外表,混跡在泥地中,又髒又臭。

通過這個遊戲,能看出選手們到底能吃多少苦。演戲並不是隻有表麵的光鮮亮麗,很多時候,演員們得麵對難以忍受的環境,導演們都喜歡能吃苦耐勞的演員,而不是這個不做、那個不演的祖宗型藝人。

柳絮在潭中挪動步伐,一條腿在泥裏動了動,除了泥,還是泥,根本不知道球藏在哪裏。

隊員們陸陸續續來到泥潭邊,袁芝芝愁眉苦臉:“居然要我們跳到泥潭中!”她懊惱地扯著頭發:“我不要進去啊……”

可她隻是抱怨幾句,讓觀眾們知道這個節目有多麽變態,而她在經過強烈的心理鬥爭之後,付出巨大犧牲。她得讓她的犧牲有價值!看到劉春光下泥潭後,袁芝芝臉上塗滿視死如歸的悲壯:“找就找,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人多了,泥潭中熱鬧起來,柳絮問:“那球在哪兒?埋在潭底,還是就是淤泥中?”

“不知道啊!”信息上又沒有過多的提示,誰都不知道球在哪兒,也不知道球長成什麽樣子。

十來個人跳入泥潭中,大海撈針似的在淤泥中摸索,莫逆行突然發聲:“好像剛才我摸到東西了。”

“什麽樣的?”

“滑溜溜的圓球。”他繼續在周圍摸索,摸出來一個蘋果大小的圓球,“找到了!”

圓球沾滿淤泥,已經看不出來是什麽顏色,莫逆行將圓球遞給傅豪,傅豪和他來了個熱烈的擁抱,不顧泥漿全蹭在對方身上,而後傅豪抓過球,爬上泥潭,在鏡頭前又蹦又跳:“我們是第一個找到圓球的隊伍,耶!”

此類遊戲,通常第一組和最後一組,導演會給較長時間的特寫鏡頭。傅豪在鏡頭前毫無保留地展現著自己的興奮。

柳絮看了他一眼,雙手繼續在淤泥中摸索,知道圓球在淤泥中就好,不然,藏在泥潭底下,挖出來就難了,感覺到有東西從手邊溜走,柳絮心上一喜。

小心在附近摸索,果然摸到一個球,柳絮亦叫出聲:“我摸到了。”

那球十分光滑,柳絮拿出來一看,乒乓球大小,柳絮拿著自己的戰利品爬上去,興奮地吹了一聲口哨,旁邊傅豪看見她手中之物,略有疑惑:“我們倆的球怎麽不一樣大?”

一個大似蘋果,一個小如乒乓球。

柳絮猜測:“也許,我們之中有一個人找錯了。”

傅豪道:“肯定是你。”

柳絮十分篤定:“我肯定是對的,因為我的更小。”

小,意味著更難找,通常節目組不會讓選手們找得太容易。

兩人不約而同地跑向河邊,將球清洗幹淨,柳絮看到自己手中握著一枚白球,上麵有“進擊者”遊戲的標誌。

“靠!白高興半天!”傅豪怨憤道,他手中那隻球是淺黃色,上麵光潔一片,什麽都沒有。

柳絮將白球放入背包中,又折回泥潭跳了下去,江藍眸色不善地看了她兩眼:“牌子上寫著每人一隻,請勿多取。柳絮,你已經找到了,就趕快離開。難不成這回你又打算多找一隻藏起來,害其他人死活找不到?”

話語中充滿著敵意,上次柳絮就是這般,找到了漂流瓶扔在一邊。江藍認為,她大大降低了自己尋找漂流瓶的概率,是害自己忙碌到半夜的罪魁禍首。

柳絮道:“我給龍易找一隻。”

她一說,潭中隊員才注意到,龍易居然沒來。喬川問:“龍易呢?”

柳絮答:“在偷懶。”

喬川說:“你慣著他幹嗎?”

柳絮不語,專心找白色小球。

大概因為她是第一個找到目標的人,別人對她多有敵意,傅豪纏在她身邊,柳絮摸哪兒,他也摸哪兒,故意將泥漿甩到她身上,看柳絮瞪他,傅豪扯個笑臉:“對不起啦,這裏到處是泥,我有什麽辦法。”

柳絮趕緊和他拉開距離,傅豪仍纏過來,故意用腳搗騰泥漿,柳絮什麽都摸不到。

柳絮默默地在心裏問候他,不就當初沒答應他的賄賂要求嗎?不就是比他先找到小球嗎?大男人跟個女人似的,斤斤計較,一點富二代的胸襟都沒有。

直到傅豪摸到一個小白球,他才罷休,抓到球上岸。柳絮得到片刻清靜,泥潭中陸續有人找到白球,每次一有人歡呼,剩在潭中的其他人都忍不住黯然。

上個賽段的沙地挖漂流瓶遊戲,從理論上來說,每個人挖到漂流瓶的概率是一樣的。但這次找小球遊戲,泥潭大小不變,球越來越少,這意味著——越到最後,難度越大。

柳絮正專心找球,沒注意到房剛已經來到自己身邊,邁步時,冷不防他在泥裏伸出腳絆她一腳,柳絮撲通一下整個人跌入泥潭中。

泥漿糊上柳絮的眼睛、鼻子、嘴巴……似乎連腦袋都蒙掉,柳絮手腳亂抓,劉春光距她不遠,趕緊把她拉起來。

柳絮眼睛睜不開,聽到有人在笑,一大片笑,戲謔的笑,幸災樂禍的笑……柳絮拿手去擦泥漿,但手上也是泥,根本擦不幹淨,她什麽都看不見,隻聽到笑聲刺耳。

白曉琪遞了件幹淨衣服過來:“別拿手擦,用這個。”她直接幫柳絮擦臉,眼睛上的泥擦掉,勉強能睜開一條縫時,白曉琪說:“先上岸,趕緊去洗洗。”柳絮以前幫過她,白曉琪對她印象不錯。

柳絮摸索著爬上岸,在地上撿起自己的鞋子和背包,朝河邊走去。

全身掛滿泥漿,指甲縫裏有,頭發上也有,已經完全辨不出模樣,柳絮磕磕絆絆走到河邊,直接坐在淺水區清洗。她記得摔下去時,泥潭中有一隻腳,是房剛故意絆她!

柳絮心頭火起,她和房剛勢不兩立!

但等她清洗幹淨,渾身*回到淤泥潭邊,潭中已經沒有房剛的影子——他找到了小白球,完成任務離開了這裏。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下次拿防狼噴霧噴他褲襠。

柳絮身上還穿著之前在河中浸洗過的衣服,原本以為不礙事,過了一會兒,她覺得冷,隻好再去河邊洗幹淨手腳,找個非攝影區換一套衣服。等她回來時,潭中隻剩劉春光一組,他們還差一個球,難度較之前提高了幾個等級,猶如大海撈針。夕陽西下時,江藍發出歡呼聲,終於找到了。

剩下柳絮一個人孤軍奮戰。

劉春光走之前勸她:“讓龍易自己來找,早點回去。”柳絮笑笑,繼續幹活。

連控製中心的工作人員都快看不出去:“他們倆到底在做什麽?龍易兩天沒出來了,柳絮硬著一口氣,這不苦了自己嗎?”他查看了龍易腕表中的gps定位,龍易的確躲在山坳中的非攝影區。

另一人搖頭:“搞不明白,今晚的節目又沒有龍易。”

“他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怎麽可能?柳絮說他好好的啊!”

丁導演走了過來,下屬們的談話沒逃過他的耳朵,丁導演說:“看明天集合時他來不來,要是不來,就讓人去找他。”

正在商討時,屏幕上出現龍易的影子,他從山壁後走了出來,工作人員叫出聲:“他出來了。”

龍易穿了迷彩長褲,慢吞吞地朝沼澤泥潭的方向走。

倦鳥撲騰著翅膀歸巢,隨著暮色的降臨,天空的藍色越變越深,暮靄在山穀中漫起,柳絮在泥潭裏走來走去,用雙腳在泥潭感受小球的存在,忽然聽到有人說話:“你果然找不到。”

抬頭一看,是龍易,聲音中有股打趣的意味。

“你怎麽來了?”柳絮驚訝,目光落在他的長腿上,他又變成人了,驚奇詭異。

迷彩長褲的雙腳沒有穿鞋子,龍易的戶外運動鞋在他變身時丟在了塌方的礦井深處,和他當時穿的七分褲埋在一起。

“天快黑了,我怕你死活找不到。”之前龍易不知道具體項目,擔心和上次一樣,混合著概率的尋物事件,柳絮找半天隻是白用功。此時看了看泥潭,蹙眉:“你跟個泥猴子一樣。”

“我有什麽辦法?”規則又不是她定,她看著龍易,說:“泥漿裏還有一個乒乓球大的小球……”

柳絮用眼神詢問他,意思是:在哪兒?快告訴她。

龍易攤手:“我也不知道在哪兒。”

上次的空心木樁,有的藏有玻璃瓶,有的沒藏,敲擊之後發出的聲音有差別,那微弱的差別普通人聽不出來,但龍易能聽出來。但這次,黑乎乎全是泥漿,泥漿中有泥團、雜質、氣泡……白球太小,沒有生命的死物,隻憑眼睛看,龍易分辨不出來。

原來他不是萬能的。柳絮繼續在泥潭中搜尋,見龍易挽褲腳準備下來,柳絮道:“別下來了,搞得髒兮兮的,待會兒洗起來好麻煩。”

“那我就不下來了。”龍易如臨大赦,一點都不跟她客氣。

果真不是人啊!

腳邊有東西滑過,柳絮趕緊停下來,在周圍搜索,抓起一枚小球:“找到了呐!”

龍易說:“看來我給你帶來了好運氣。”

柳絮鄙夷,臉皮厚得非常人能比也!

爬上岸,柳絮去河邊清洗,龍易見她頭發根部沾了不少泥漿,問:“你是不是整個人都摔進泥潭裏了?”

柳絮鬱悶:“被房剛絆了一腳。”

“哦。”龍易依舊不痛不癢道,半晌,又加了一句:“明天讓他好看。”說得很清淡,就像在說“天快黑了”一樣。

回去的時候,柳絮才發現,龍易走得有多慢,他像久臥病床的病人,偶然走出病房在花園中散步,緩慢沉重如蝸牛慢行。幸好天已經黑了,再慢的速度也有合理的解釋,柳絮故意說了一句:“龍易,你走慢一點,我累了跟不上。”

龍易配合地“嗯”了一聲,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饒是他愈合能力超群,也不能在兩天之內完全愈合,再多兩天就好了,哪怕一個晚上也行。可他實在擔心柳絮完不成任務,白白做許多無用功,累得筋酸骨軟。再說,這遊戲中,許多隊員不懷好意,柳絮又是個笨家夥,搞不好又被人欺負……所以,在他能勉強恢複人形時,他就強行出來。

出來找她。

如今,每一步行走,腿上仍傳來痛楚。好不容易愈合的筋骨,在經過一路跋涉後,又開始挫傷。回到營地,龍易的額上滲出細密汗珠,他連晚飯都沒吃,蔫蔫地往山洞中一躺,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