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如今……可怎麽辦啊!”

讓劉梅擔憂的事也是惠姨心頭的一根刺。

十多年前,村裏遭了災,整個村子都被覆滅,四周的洪水像地獄張大的口,把村裏的人一個個吞了進去。

沒吞進去的也在逃難的路上死了一大半,惠姨當初便帶著劉梅跑的。

劉梅當時不過十四歲,花樣的年紀,劉梅她爹當初洪水過來的時候回去救自己爹娘,而後一家人都沒出來就被洪水淹了,隻剩下母女兩個相依為命。

可這世道難啊!女人過日子更難!

惠姨也想過改嫁,可劉梅已經十四歲了,要是她改嫁到一個不地道的人家,劉梅的後半輩子可就毀了。

更因為劉梅長得美,又是劉家唯一一根獨苗了,所以惠姨咬緊牙關,沒有改嫁,在這亂世帶著劉梅,東飄飄西****。

兩年後,劉梅出落的更加水靈了,很多適婚男子見著這母女兩個都被劉梅驚豔。

可惠姨總是瞧不上這個,又瞧不上這個!心裏何嚐也不是有賈之麥比著,所以心氣便有些高。

如此又耽擱了兩年,劉梅十八了!再好的姑娘再不嫁人也要被拖成老姑娘了。

可母女兩個本就是討生活,幫人縫縫補補做工的人,想要找個再好的人家也難!當時正好,有人做介紹,就介紹了申家。

惠姨帶著劉梅偷偷的去看了一眼,果然見那申家的小哥兒生的也是清秀,家境又富足,劉梅本是有些不願,覺得自己見了那申郎,可人家有沒見她,萬一不喜歡她呢?

劉梅這幾年跟著惠姨到處漂泊,性子越發的野,又加上人長得美,素來習慣了身邊圍著人,輪著誇的。

徒然偷偷摸摸的去相看別人,就不喜。

再說也沒有誰家相親是這樣的,那都是至少雙方心裏明了,在眾人心知肚明的情況下,做做樣子,見見麵。

可惠姨當時也不好說實話!原是她篤定十個男的定然有九個都喜歡劉梅,所以跟媒婆說了謊。

明明母女二人相依為命,身無長物,可硬是編造了一個小家碧玉的身世,什麽為爹守孝耽誤了花信之期。

又什麽母女二人過來投奔親戚被騙,所以暫時留在這裏,隻等老家送來銀子!說老家還有多少家財之類,總是就是,這是個好人家的女兒。

媒婆便介紹了申家的公子,跟劉梅同年,且上無婆母,申家家資豐厚,申公子又是獨子,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惠姨當即就滿意的不行,催著媒婆讓男方定親完婚,理由是老家傳來信,說家中婆母病重,希望在臨死之前能夠看見孫女出嫁。

劉梅便這樣稀裏糊塗的嫁了,惠姨是高興的幾個晚上都沒睡覺。

可等劉梅三天回門一看,那女婿,哪裏是那相看的申公子,明明是申公子他爹,一個老鰥夫,跟她一般年紀,還喊她娘!

可把惠姨給氣的,當即拿了掃帚就要趕人出門。

可申老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哼!我給你臉叫你一聲,那是看在梅梅的份上,不然,我告到官府,說你欺詐騙婚,看到底誰吃虧!”

惠姨當即就傻眼了,“你說是騙婚?明明我女兒嫁的是你兒子,怎麽偏偏你成了新郎官?”

申老爺兩眼一瞪,“你打的一手好算盤,難不成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那般偏聽偏信,也不到處打聽打聽,我申家在這地界是什麽人,能由著你瞎攪和?”

“我不過看在你女兒的份上,將計就計罷了!”

申老爺當時是趾高氣昂,把惠姨貶的是一文不值,更當場帶著劉梅就走了,母女兩個連句貼心的話都沒說上。

惠姨硬氣,可人家申老爺更硬氣!

這一賭氣就是一個月,申老爺硬是沒讓劉梅回來一次。這裏麵有申老爺的阻擾,也有劉梅自己的不滿。

劉梅性子大大咧咧,惠姨做這些自然是瞞著劉梅!想著是為了閨女好,到時候閨女享福了,哪裏還會怪她?

可如今,這福消受不了,還真的就怪起她來了!

一個月後,惠姨擔心劉梅,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又在手跟前養到這麽大!母女兩個相依為命幾年,骨子裏的擔心,那是抹不去的。

惠姨便登了申家的門!

那申老爺見惠姨服了軟,倒也給了台階就下,隻是日後兩家關係奇差,申老爺見不得惠姨,認為他見錢眼開。惠姨則一直因為看好的女婿成了便宜“外孫子”而耿耿於懷。

可到底到了申家,見那申老爺對劉梅不錯,老夫少妻,寵這劉梅。

劉梅日子過的也好,倒對惠姨的怨恨也去了不少。

年輕的小姑娘,那個沒有思過春,如何會想到自己會嫁給一個遲暮之人,隻是一開始的不忿過後,便被繁華迷了眼,也成了那金紙堆裏的人了。

原來那新婚之夜,劉梅也是機靈的,把申家準備的酒全倒了,壓根滴酒未沾。那申老爺本想趁著劉梅酒醉,生米煮成熟飯,哪裏曉得,劉梅裝醉。發現來人不對,當即就嚷了出來。

申老爺哪裏肯,捂了劉梅的嘴,威逼利誘的,多番之下,劉梅竟然也就這麽認了。

申老爺沒想到這麽順利,見著貌美的小娘子如此聽話,也不用做什麽趁人之危之勢,倒也和劉梅越發和諧。

所以說造化弄人,倘若當初惠姨沒有那樣的心思,不會被人利用,讓劉梅進了火坑!倘若劉梅當初不被浮華迷了眼,不從了申老爺,自然也沒有了後來的事。

隻說劉梅嫁了申老爺,成了年輕的繼母。劉梅年輕,初嚐了**之味!便有些刹不住腳。

又兼著還有些野性,不過兩三月,申老爺就吃不消了!

可為了滿足嬌妻,就開始煉丹吃藥,那一丸一丸的大丹藥,成把的塞到了嘴裏,夜裏夫妻二人是滿足了。

可這大補大出的弊端很快就出來了。

新婚不過一年,申老爺麵容越發年輕,頭發卻白了不少。

而這一年,二人除了劉梅的小日子,幾乎夜夜不斷!可劉梅的肚子硬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等申老爺百年之後,劉梅到時候可怎麽辦啊!為了讓劉梅有個孩子傍身,惠姨忍著申老爺的白眼,問起了劉梅的房中事。

劉梅一開始也沒覺得如何,可惠姨日日說,劉梅沒了辦法,便也求了申老爺,給自己一個孩子。

其實劉梅沒跟惠姨說實話,二人房中事頻繁,興致正濃,暫時沒有打算要孩子,所以是使了方子的。

如今劉梅被惠姨勸的軟了口,申老爺也架不住嬌妻的要求,便同意了。

可這百般努力,一年後劉梅的肚子方才有了動靜,這一年劉梅二十。

申老爺的兒子也在劉梅懷孕的同一年娶了一個娘子,劉梅還未當上娘,就先當上了婆婆。

申老爺早先當個鰥夫也沒什麽!

早習慣了,不過是因為惠姨哪點小心思被他知道了,而又見劉梅模樣靈動,便將計就計,娶了。

也可見出,申老爺性子裏麵的極端。

劉梅懷孕,沒法伺候申老爺,申老爺找那幾個老姨娘,完全是提不起來勁。

那丹藥又在繼續吃,積累之下,欲氣難紓,竟然趁著申公子外出之際,打上了兒媳婦的主意。

想當初劉梅便是要說給申公子的,可申老爺自己享用上了。

如今劉梅身子不便,兒子不在,竟然……做出如此獸行。

也不知二人苟合了多久,劉梅八個月的時候撞見了,當時就被氣的早產!都說七活八不活,戚哥兒八個月生下來,跟小貓咪似的,哭都不會哭。

可這些苦楚能說給誰聽,劉梅在月子裏就哭著告訴惠姨,惠姨也是捶胸頓足,怎麽就挑上了這麽一個人家。

可想著到底有了戚哥兒,日子慢慢過去吧!

以後有兒子傍身,一樣的。

可惜,千算萬算,不如老天爺算的好!戚哥兒三歲了還不會說話,一個字都發不出,而且大小便失禁,整個就跟幾個月大的嬰兒一樣。

劉梅帶著戚哥兒去看大夫,大夫一看,便問,“孩子他爹是不是有服丹藥的習慣?”

劉梅一想,“卻是如此!”

大夫當即就搖頭,“這丹藥害人!這丹藥裏麵有打量的毒物,長期服用,生下的孩子必然是天生癡傻……無藥可醫!”

劉梅當時跟惠姨兩個帶著孩子去,看著虎頭虎腦的兒子往後竟然是個癡傻,母女兩個抱頭痛哭。

這般傷心之際,隻怪老天爺沒眼。

可她們卻不敢告訴申老爺!隻得盡量避免申老爺和戚哥兒的相處,免得被發現異常。

就這樣過了一年,申老爺對劉梅的新鮮勁過去了,戀上了申公子的媳婦,可能那偷偷摸摸的味道更好。

劉梅也樂得清靜,可沒想到,錯算了申公子。

這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麽樣的老子,自然有什麽樣的兒子。

申公子趁著夜色襲了劉梅的房間,若不是當時劉梅不知道為什麽,見著戚哥兒,心生愧疚,竟然死拒著申公子沒成事,搞不好,劉梅現在也陷在那申家,不知道成了什麽模樣。

申公子沒成事,便威脅劉梅,倘若劉梅不依,便把戚哥兒癡傻的事情告訴申老爺。

申老爺也不知道是不是近年來丹藥吃多了,為人越發暴戾,甚至多次出手打人。

特別那是上,但凡不滿意,便拳腳相加。

劉梅實在是怕,告訴了惠姨。

正好惠姨得知老家重建回老家遇見了葬亡母的賈之麥,一時心中所動,便攛掇著劉梅跑了。

跑來找賈之麥,自然又是一番說辭,萬幸的是賈之麥不喜歡劉梅,沒有陷入這個旋渦。

可劉梅和惠姨跑了,申家那一攤子如何了事。

劉梅雖然也舍不得戚哥兒,可日日見著隻會心裏更堵,也就學著去忘了。

再加劉梅本就是個冷情的性子,在歸橋鎮過著大好的日子,更加不會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兒了。

可千不該萬不該,申老爺出事了,說是被劉梅氣的癱瘓在床,申公子到處嚷嚷著要拿劉梅試問。

更何況劉梅母女二人跑了,戚哥兒的病就瞞不住,以往隻是少部分隱約知曉,現如今幾乎是人人都能看見那傻小子了。

孩子可憐,外人看劉梅母女就隻有更可惡,就隻更信申公子的話。

也不知怎麽那申公子對劉梅母女就有這麽大的仇恨,總之竟然找到歸橋鎮來了。

惠姨和劉梅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嚐也不是不願意讓認看見自己,可這下好了,還是傳出去了風聲,被人找上門來了。

今日上門的倒也不是申家的人,申公子的媳婦餘氏派來給惠姨母女兩個通風報信的。

來人是個婦人,餘氏娘家的一個嬸子,找到了賈府,見了惠姨,說是餘氏說的:心疼小娘命苦,現如今申郎是發了死誌,一定要找到小娘為公爹報仇。

可她心有不忍,不願意小娘在趟到申家這渾水之中!

便打發了人前來相告,望小娘早做準備等等之類!

劉梅當即是又擔心又後悔又著急,可無論何種情緒,也改變不了事實。

劉梅害怕被抓回申家,申老爺還沒死,指不定他能做出多少讓劉梅生不如死的事。

申老爺死了,她更不能回,申公子那血盆大口,更容不得劉梅。

劉梅是後悔,為何當初不閉眼從了!做女人的,不就是這樣的日子麽!什麽樣的日子不是過,蒙上眼睛當看不到好了。

可到底出了那泥潭,如今正正經經的做人了,如何又願意再回去。

可賈之麥對她不上心,還成了什麽勞什子義妹,這申家的人找來了,要是鬧到賈之麥麵前,隻怕一點都不會相幫。

不隻是劉梅如此想,惠姨也是如此。

似乎都認為賈之麥覺得不會幫著她們,可能她們自己也知道自己沒有道理。

可如今如何是好呢?

“要不,我們逃吧?!”

惠姨說出這句,看向劉梅,劉梅掛著兩條珠淚,“逃到哪裏去?”

“逃到哪裏都比你被抓回去強啊!”

劉梅想了想,到也是如此,便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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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裏麵是好複雜的,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