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突然想到,對了,林家還沒分家,一家子大小都在一塊吃飯。米麵糧食都是奶奶周氏鎖在櫃子裏。現在顯然不是飯點,哪裏還能有什麽吃的。

而一向不被待見的吳氏和林秀,要不是因為三房有阿辰這個男丁,隻怕她們母女兩早就被林家掃地出門了。

而這次被搶婚,也是因為林秀的奶奶周氏以三房拿不出嫁妝給林秀為借口,把林秀的婚事給抹了,硬生生安給林珠。

林家林老爺子還健在,身體也硬朗。一輩子也隻有周氏這麽個老婆,周氏有些潑辣,生了四子一女,已經死去的林秀的父親林守業排行第三,上麵還有一個大哥林守家,二哥林守信大姐林淑芬,下麵還有一個四弟林守成。

林守家生了一子一女,兒子林忠已過二十,娶了個媳婦梁氏生了個女兒芸妹兒。女兒林珠今年十六,恰隻比林秀大一個年頭,也到了說親的時候,一直沒說到合適的人家。

林守信,妻胡氏,生育艱難,多年隻得了一個女兒林淼,現年不過十一歲!

林淑芬早出嫁了,林守成則二十好幾了,還沒個準頭。

今年入秋的時候,突然村子裏來了一輛馬車,這個年代,林家村也不是什麽富庶的村子,家裏有頭牛,打個車架子,算得上是個牛車就很不錯的!再則能把趕車的牛換成踏實穩當的騾子那就是富庶人家了。

突然一輛高頭大馬,有頂有簾的馬車,趕車的都穿著細棉布,且渾身上下沒個補丁。

這下村子裏炸鍋了。而當這輛馬車停在林家大院門口的時候,林家也炸鍋了。小林秀的記憶裏,當天她跟著吳氏在山上拾柴火,聽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半天過去了,等她們回到家,等待的就是林老爺子一臉的尷尬,周氏一年的算計。

以及大伯母張氏一臉的諂媚,回來的路上吳氏和林秀早就聽說那是來林家提親的,林秀當時還想,那好的人家,能讓林珠去當媳婦?畢竟林家四個房頭滿打滿算也就林珠和自己個兒年齡夠,但是她卻從沒往自己身上想。

等回了家,照常卸了柴火,晚間吃完飯,奶奶周氏叫吳氏去了上房,咕噥了半天,吳氏抹著淚出來,林秀問了半宿才開口!

原來那果然是來提親的,隻是不是向林珠,而是向林秀!

那來人本家姓陳,早年得了林守業的恩惠,知道林守業有個女兒,就以半塊玉玨為信物,說算是結個兒女親家,等林秀長大了就來娶她!

不曾想當年杯水之恩,如今竟換來了這樣大的福報。

隻是那周氏看著陳家出手大方,外加林珠也一直沒說上個好人家,就想著李代桃僵,讓林珠嫁去陳家。還美名其曰為吳氏減輕負擔,不然以吳氏目前的狀況,能給林秀置辦什麽嫁妝。

陳家這樣的人家,能用得上馬車的,說是現在定居在鎮子上,買了個小門麵,做點生意,那也是難得的好人家了。

林秀這種一窮二白,性子懦弱,身子又幹癟的女孩子嫁過去能討得了什麽好!還是林珠這樣珠圓玉潤,性情活潑的合適!外加張氏當年也有些嫁妝,家裏也能補貼點,這才體麵。

林秀拗不過,不願意,就這樣賭氣,不去上房吃飯,也不跟林家其他人說話,但陳家又派人過來,說要拿女方的生辰八字算個日子。周氏自作主張的把林珠的八字給了陳家人。

林秀聽到消息,雙眼猩紅,新仇舊怨,就這麽一撞,自盡了。

周氏一眾人也被嚇到了,幸好林辰回來,嚷著請大夫,不然就把事情告訴陳家人,讓大家誰也討不了好。

大夫給了兩副藥,說是但憑天意,大家都認為林秀隻怕熬不過去,可林秀就這麽換了個芯子。

現在想來,那灶頭的地瓜隻怕也是林辰去外麵荒地裏挖的。林秀和林辰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往年這個時候也會餓的發慌,因為冬閑周氏隻讓吃兩頓。於是林秀就和林辰一起到別人種過雜糧的地裏去挖些漏掉的土豆地瓜之類的充饑。

想到剛才林辰進門的時候小腿沒有洗淨的泥巴,隻怕林秀剛才吃的菜糊糊也是林辰才去挖回來的。

想到這裏,林秀歎了口氣,順著記憶摸到了灶房。冬日日頭短,天色已經暗了,看著吳氏拿著兩個拳頭大小的地瓜清洗,一邊澆著水洗,一邊抹著眼淚。

“娘!”林秀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也酸酸的。好像自己就是小林秀,隻不過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多了些許不屬於這裏的記憶罷了。

“秀兒,怎麽不躺著,天這麽冷,萬一又燒起來了怎麽辦!快回去躺著!”說著放下手裏的地瓜,要來攙林秀。

但是看著灶膛裏升騰的火焰,林秀覺得暖和極了,比那破洞冷風灌的土胚房不好多了!

“娘,我在這裏陪您說說話!”

“這……”吳氏還是有些猶豫。

林秀知道吳氏的性格,就是隱忍又懦弱,心其實是極好的。

“娘,我想烤烤火,一個人在房裏,怪冷的!”林秀的話才說完,吳氏像想到什麽似的,剛收住的眼淚,又往外直流。

“娘,您這是怎麽了?”林秀忙上前拿自己的袖子給吳氏擦,實際在林秀看來,吳氏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樣貌也清秀,隻是被苦日子磋磨的滄桑。

實際收拾一下,好好將養將養,應該也是個風流少婦才對啊!

“娘沒事,沒事!”吳氏有些意外林秀的熱情,畢竟至從吳氏答應周氏換婚之後,林秀把吳氏也恨上了!每日對著她也不是好臉色。

“你快坐下,這邊暖和些!娘馬上就給你做菜糊糊!”說著吳氏拉著林秀坐到了灶膛邊的小凳上,又去拿了地瓜要切。

一雙手長滿了凍瘡,有些好了上麵又長,看著都讓人心疼。

“娘,我不想吃菜糊糊!”

“秀兒……是娘沒能耐……”吳氏聽了林秀的話,心裏又怪著自己,似乎又要自怨自艾起來。

“娘,我是說,我想吃烤地瓜!”看著這灶膛裏熊熊燃燒的火焰,埋上幾個地瓜,熟透後那馥鬱的香氣,又甜又糯,想想都讓人饞得慌。

“就埋在灶膛下麵好不好!”林秀用手指著灶膛,朝著吳氏咧嘴笑著。

“好是好,但是容易焦了……”

“娘,不怕!我聽人說把草紙打濕了裹上一層,就不容易焦了!”

“哎!娘聽秀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