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至正午,兩匹快馬接連從城門而出,朝城外而去。

兩人著裝一致,看上去像是趕鏢的鏢師,隻是這兩位鏢師並未攜帶貨物或是人口,倒有些奇特。

但這並不能讓人生出好奇之心,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並不會多分心去關心他人如何。

兩匹馬出了城便慢慢的緩下來,其後一人雙腿請夾馬腹,催促這身下的馬爾快步上前,趕上前麵一人。前麵那人也特意放慢馬速,等著後麵那人。

二人並駕齊驅,著一身勁裝的柯諾笑著對一臉緊張的陳鏢師說,“陳師傅,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壞你的事的!”

那陳鏢師的臉色更難看了,“柯少爺,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嗯?”

竟然不是因為他跟上來了苦惱,那是為何呢?

“那陳師傅是為何事苦惱?”

陳鏢師看看前方,離城十裏的地方,便是方七約定的見麵地點,薑家的隊伍也駐紮在那裏。

“在下是擔心一身武藝不中用,聘不上這份差事!”

柯諾一聽,這個陳鏢師倒是直爽,不過相處幾日也發現,他一般不會多言。就算柯諾他們這一身的虱子,陳鏢師之前接了活,如今也沒有說過一句不幹了,或是要漲價之類。

由此可見此人是可托付之人,隻是原來這樣的人,還是會擔心自己的前途,亦或是擔心自己被人看不上!

柯諾心中覺得好笑,轉而安慰說,“陳師傅,若我是那薑家人,誰都不顧,必然先雇了你再說!”

陳鏢師見柯諾如此恭維自己,善意的對柯諾笑笑,“在下先謝過柯少爺了!”

“我見陳師傅比我年長,若不如,我喚您一聲陳大哥,您喚我一聲柯小弟,權當交個朋友!也省的陳大哥總是柯少爺來柯少爺去的,太見外了些!”

“這……這如何能使得……”

陳鏢師是個實誠人,三十來歲了也沒娶上媳婦便是因為人太老實了!既然是收人家銀子辦事的,哪有跟主人家稱兄道弟起來的,這也太不合適了!

柯諾卻不依,“陳大哥,莫不是嫌棄小弟人微……”

“不不不,柯少爺你千萬不要誤會的,在下絕對沒有這個意思!隻是……”

柯諾見陳師傅漲紅了臉,越發覺得這是個值得結交之人,“隻是如何?”

“隻是……我既是接了銀子護你們,如何又能做你的大哥呢……”

“陳大哥,小弟姓柯,單名一個諾字!無論陳大哥認不認,陳大哥這個大哥,小弟是認定了!”

柯諾是江湖人,爽快直接。

那陳鏢師見柯諾執意如此,心中也是敬佩,瞬間也不在疑慮,衝著柯諾抱拳,“柯小弟!”

柯諾欣喜,也回抱拳,“陳大哥!”

二人相視一笑,這邊開始聊起天來。

原來那陳鏢師單名一個澤字,是個孤兒,家中並無恒產,也無親眷。自小跟著師傅學藝,而後便做了鏢師。他那個師弟方七也是個孤兒,便是因為二人同病相憐,這才相依為命。有什麽好事都想著對方,不過那方七比陳澤機靈許多,往往一樣的活計,總是方七能多得幾分賞。

由此柯諾不由得從腦孩子描繪出一個機靈的鏢師形象,但是但凡鏢師,給人的感覺都要穩重踏實,機靈總是跟浮誇扯上關係,如何這樣的人能屢屢被人重用呢?

柯諾帶著好奇跟著陳澤入了營地。

原來那薑家此次來還護了百匹駿馬,膘肥體壯,一看就是耐力十足,能遠行的好馬!

便是這種經得起苦,耐得起步的馬,才是受商人歡迎的好馬。

因為方七的緣故,二人很輕易的就入了營地,一路往裏,並未受到任何盤問,想來那方七在這混的倒是不錯。

想要見薑場主,看來可以試試通過這個方七。

柯諾跟著陳澤,看陳澤的模樣,似乎來過幾次,與這裏的部分人也認識,遇到基本都會笑著點頭而過。

走了一段距離,在離那馬廄不遠處,一個麵貌……討喜,身量不高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

似乎是因為見到了陳澤,臉上欣喜,步幅加快,遠遠的喊著,“師哥!”

柯諾身旁的陳澤也招手笑著回應,“師弟!”

從那語氣之中便能發現,二人感情應是十分的好,果不其然,二人靠近,互相擁抱,像是久違的戀人。

“師哥,你怎麽才來!”

方七一臉怪蹭的語氣,不過說完才像突然發現身旁的柯諾一般,扭頭看向柯諾,“這位是?”

陳澤忙介紹道:“師弟,這是柯兄弟!”

方七見陳澤介紹的有些熱情的親昵,臉上有些不快,陳澤卻以為方七是以為自己又傻,帶別人一塊來找差事,最後自己都沒撈著。

忙解釋說,“柯兄弟並不是鏢師,是以後想養馬,所以我帶他過來見識見識。”

方七聽完,狐疑的點點頭。

柯諾雖然二十五六了,但看上去卻比那方七年輕多了!說實話,方七個頭不高,麵貌也沒什麽男子氣概,整個人看上去真的跟什麽陳澤口裏所說的機靈也無關……

但……方七一雙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柯諾被他一看,便因為心中隱瞞著陳澤的那點事而有些愧疚。

但方七打量柯諾幾眼之後便不在是那般鋒利的眼神的時候,整個人又都柔和起來,看上去很是無害。

便像街麵上那很普通的燒餅郎一般。

柯諾不由得心驚,果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這方七,認真起來是個高手,收起渾身的氣勢,又像是無害的賣貨郎。

三人一塊並肩往裏,一路自然是方七跟陳澤說話。柯諾在一旁打量,也不好隨意插話。

二人說了會話,那方七便說一會帶陳澤去見管事,讓柯諾在此等候一會。

柯諾自然應允。

可等二人出去不過片刻,那方七一人回來,柯諾不明,“方大哥,陳大哥呢?”

方七一雙鷹眼上下打量柯諾,“你跟著我師哥,圖的是什麽?”

柯諾一笑,“方大哥,你誤會在下了!”

“方才我已問過我大哥,你是他的主家。雖然那養馬的借口能糊弄我師哥,可糊弄不住我!我勸閣下還是早點吐露目的,若不然……”

方七那眼裏明顯的寫著,吃不了兜著走。

柯諾卻覺得好笑,他這次是真的真心結交陳澤,覺得陳澤為人沉穩,是個靠得住的朋友。

可沒想到,陳澤有這樣一個多疑的師弟。護著陳澤的模樣,就像那護犢子的母驢。

想到驢,柯諾便發現,那方七跟驢還真的有些相似,不由得臉上帶著一絲笑。

那方七更覺不好,“你什麽意思?笑什麽?”

“陳大哥知道方大哥這般護著他嗎?”

柯諾這話沒毛病,可不知道為何,方七聽完臉上一冷,似乎心中難受,整個人氣勢都有些頹廢起來,“要你管!”

但瞬間又恢複了,“閣下要麽說出你的目的,要麽立刻離開這裏,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柯諾在方七一隻手放在腰間,他腰間懸掛一把長刀,看上去是他順手的武器。柯諾便歎了一口氣,他雖然有心結交陳澤,可他沒辦法對陳澤坦陳相告。

更加上這個方七,柯諾苦笑一下,“方大哥,我想見薑場主!”

這是柯諾的條件,雖然他實在是真心結交,可一開始的欺騙和動機不純已然讓他無法解釋了。

既然如此,隻好先解決眼下自己要解決的事情再說。

方七一聽,皺眉,“你要見薑場主做什麽?”

“有一位舊人托我給薑場主帶樣東西!”

“什麽東西?”

柯諾知道,方七為了讓自己離開陳澤,肯定會幫他,便走到一旁以手為筆在那桌麵上寫下羅生早先寫下的那個字,“生!”

方七把這個字帶給薑場主的時候,薑伍立刻就坐不住了,“他人在哪?”

方七見薑場主這般,便明白柯諾沒有說謊,“屬下這就去帶他前來!”

薑伍是個武人,六十好幾的年紀,因為常年習武的緣故,身子還算硬朗,隻是一頭白發,很是突兀。

聽見方七這般說,忙起身,“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方七詫異,但還是依照薑伍的意思,“好!”

就在方七去找薑伍的時候,柯諾正一邊打量方七住處的裝飾,一邊想著羅生交代柯諾的話。

“我與薑叔叔認識雖是因為我接管了田家,可薑叔叔待我如至親卻是因為我對他有救命之恩!薑叔叔有一女,名羅娘!羅娘出生的時候難產,好不容易生下來,卻隻活下了大人!”

“薑叔叔對故去的夫人一往情深,便一直未再娶,隻一心教養羅娘,希望為羅娘尋一個好夫婿!可羅娘因出生的時候擠壓,臉上留下一片青色,便顯得有些貌醜難忍……”

“不過羅娘心地善良,是那些人不了解而已!為了羅娘的親事,薑叔叔是頭發都快白了,就在那個時候,羅娘心灰意冷之際,遇見了我!”

“正好我第一次走馬,救下想要尋死的羅娘……”

“羅娘是薑叔叔的心頭肉,我救下了羅娘,薑叔叔便說欠我一條命!而後我與羅娘談婚論嫁,這更是解決了薑叔叔的心頭大事!更待我如親子!”

“我雖然那時年少,可卻也憐惜羅娘,更覺得薑叔叔太難,便……真的開始了解羅娘,後因多番緣故,我與羅娘心心相惜……”

“當年若不是後來發生的一切,我與羅娘應該早已完婚!隻是……不過如今時過境遷,可薑叔叔這人重情重義。隻要我出現,他絕對我幫我!”

“這個生字,便是當年我與羅娘談婚論嫁之時說,若是婚後生下孩兒,便取一男子冠薑姓,替薑家延續香火……當時,薑叔叔便在場。我和羅娘問薑叔叔想要給未來薑家的繼承人取個什麽名字,薑叔叔親手蘸水寫下,生!”

柯諾想到當時羅生的表情,肯定很是遺憾吧!也終於明白,為何田崇文會改名羅生!

羅娘阿生……

就在柯諾思緒紛飛之際,方七和薑伍已經掀開簾子進來了,本來就是宿居在外,住所離的本就不遠。

方七掀開簾子,那薑伍跨步走上前,略帶焦急的喊了一句,“阿文……”

可等柯諾回過頭來,便是一臉的錯愕,愣了片刻才問,“你是誰?”

柯諾衝著薑伍行禮作揖,“想必這位便是薑場主,在下柯諾!”

“柯諾?”

薑伍皺著眉,記憶中似乎沒有這個名字!

“薑場主,在下有話與您說,是一位薑場主的舊人托在下帶話,隻是……”

看看薑伍身後的方七,有些事,不知道的人才最安全。

那薑伍的女兒羅娘早已死去,當年羅生出事,羅娘便受不了打擊病死。這麽多年,薑伍一直尋找羅生,因為他不信羅生會做出那樣的事。

而現在眼前這人是唯一有可能知道羅生消息的,便衝著一旁的方七道,“你去外麵,任何人不得入內!”

方七有一瞬間的遲疑,“場主……”

薑伍擺擺手,“去吧!一個毛頭小兒,還奈何不到我!”

方七一想也是,更何況就是一簾之擱,那柯諾又有妻兒在城中,陳澤也知道位置,便不怕他作惡,也就放心的出去了。

等方七出去以後,薑伍走上前,仔細的打量著柯諾,“你不是阿文的後人!”

柯諾笑著給薑伍鞠躬,“場主口中的阿文若是我沒有想錯的話,便是當年田家的二公子吧!”

“你知道他在哪?”

柯諾點頭,“二叔如今與內子在一塊,很是安全!”

“二叔?他是你二叔?”

薑伍一臉的狐疑,能稱呼當年的田崇文為二叔的,可隻有田家的後人啊!田家貌似沒有柯諾這麽大的後人。

柯諾點點頭,“二叔在我父身邊二十多年,雖不是親父,卻勝是親父!”

原是如此!

那薑伍這才點頭,“方才你叫人帶我阿文的字,我便未曾懷疑你。你此次來,可是阿文出了什麽事?”

柯諾點點頭,“二叔如今情況危急,急需薑場主救命!”

薑伍聽完,立即站起,“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