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柯諾的出現,宴席周邊亦出現了許多手持武器的武士,座上的方成在見到柯諾的那一刻並不多麽驚訝。

可柯諾身邊的黑衣人,卻令方成格外的憤怒。

常年被喂食神仙膏以及他的各種續命藥,那人身上傳來的氣息,是方才再熟悉不過的。

別人不知道,方成卻知道那人是誰,因此格外的憤怒,捏著拳頭,整個人都陰霾起來,和方才流露的翩翩君子風範完全是兩個人。

“來人,給我拿下這人!”

方成發話,一旁的薑伍忙給方七一個眼神,上前的武士被方七帶來的人攔住,兩方人馬互相對峙,方成斜眼看向薑伍,聲音低沉,“薑叔叔,您這是何意?”

“崇信,這人夜闖田家堡,不知是何居心,我們還是先問清楚,莫胡亂的錯過了什麽訊息!”

正在這時,柯諾適時地發話,“諸位,還請今日聽在下一言。”

方成目露凶光,“你想說什麽?”

柯諾死死的盯著台上的方成,心中也很是暴怒,可剛才好不容易找到真的田崇信,他才發現,田崇信……已是日若遊絲。

“我想問問田堡主,認不認識我身旁這個人!”

說著柯諾摘下田崇信頭上的黑布,人群裏瞬間發出驚呼聲,“啊……”

“嘶……”

“太恐怖了!”

“鬼啊!……”

……

更有無數的各種低語,薑伍身旁的羅生則幾乎要站不住!他就知道……哪怕他一直逃避不去想,可方成是外號是什麽?鬼麵方,擅長剝人皮,他能在這些年裝田崇信裝的這般毫無破綻,便是因為他那一身假皮。

方成雖是假,可人皮卻是真!

羅生不願意去想,可此刻麵對現實,心中也如萬箭穿心一般的痛。

“哪裏來的怪物,莫要髒了我田家堡的地,還不快些送去燒了!”

方成說的很坦然,很自然,這就是個怪物,不該存活在世上的怪物,有什麽資格站於人前?就該被烈火焚燒,死無葬身之地。

“是!他此刻看上去是像怪物!可大家知道他之前的模樣嗎?”

柯諾冷笑,“又不知田堡主知道嗎?”

那個田字咬的格外的重。

方成也冷笑以回,“我如何得知?”

“我卻很想知道他是誰?”

薑伍死死的盯著柯諾身旁的人,仔細觀察,發現那人似乎病重不已,下半身空****又或是軟弱無力,幾乎是被柯諾整個人提著的。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給薑伍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薑伍說完又看看端坐在輪椅上的“田崇信”,“崇信,你覺不覺得這人很熟悉?”

被薑伍點名的方成冷笑,“薑叔叔,您隻怕是老眼昏花了,一個怪物,能跟什麽熟悉?難道是那路邊的屍骨?薑叔叔還是少管閑事,快讓人退下才好!”

刻薄的語氣,陰險的神情,跟之前表現也完全不一樣。

想到柯諾之前說的,讓他助他,雖是困,卻不用著急出手!隻讓他看一場好戲,揭一場真相。

但此刻,薑伍已然是完全偏向羅生了。

他整個人也越來越靠近羅生,“後生,就算田堡主不想知道你身旁這人是誰,我卻很想知道!你說來給我聽!”

柯諾衝著薑伍點頭,“謝謝場主,那諸位就耽誤片刻,容我跟你們講個故事!”

“多年前,有一個孤兒,他從小無父無母,吃百家飯長大!性情孤僻,從小不得村人喜愛,一直很受欺辱!但卻有一個女孩,心地善良,總是關心他,跟他一起玩……”

“……漸漸的,他二人長大,青梅竹馬,情意相投。可女孩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男孩依舊無家無業,無法迎娶女孩。男孩便決定出去闖**,闖出一片天地,但他舍不得女孩,便想帶女孩一起走!二人便相約在一處廟宇相見……”

“隻是到了約定的時候,男孩沒有出現,女孩苦等無果,又等來了一群流痞!弱質纖纖的女孩,哪裏是一群流痞的對手,很快就被流痞輪番欺辱……”

“女孩羞憤欲死,正好被一少年所救……”

“雖然少年救了女孩,卻改變不了女孩的名譽,那群流痞四處破壞女孩的名聲,讓女孩一家人都不得安生!女孩還有弟妹,也一起跟著她受盡村人的指點,無奈之下,女孩尋了自盡!便是緣分,那少年恰好又遇見了……”

“聽了女孩的經過,少年便決定救人救到底,娶那女孩為妻!女孩很想等男孩,不是為了愛,而是為了問一句為什麽?為什麽當初沒有出現?”

“但後來發生的事讓她對愛喪失信心,她為了家人,自私之下,嫁給了少年!跟少年約定,若是少年有了喜歡的女子,便何離!若是沒有,便三年之後等事態平靜之後何離。”

“但女孩善良,當初能對那孤兒男孩好,如今這少年待她大恩,她如何能不報!賢惠的女孩成為了少年的妻子,照顧少年的父母兄妹,得到少年家人的認可!慢慢的,情竇初開的少年愛上了女孩!”

“女孩因為男孩受了傷,又連累了家人,可幾次被少年所救,也被少年的本性吸引,慢慢的也愛上了少年!二人情竇初生,假夫妻成了真夫妻,還剩下一個女兒!生活好是美滿。”

“便在這是,那男孩回來了,他已經從男孩成了男人,從一隻羊成了一頭狼,他認為少年奪走了他心愛的人,他讓女孩跟他走!女孩為了少年,假意何離,又為了讓男孩死心,假意另嫁!可男孩瘋狂的報複,害死了幫女孩的那一家人,女孩愧疚之下以死謝罪!女孩死了,男孩更是瘋狂,他把一切的罪過都放到少年的身上,所以瘋狂的報複少年,包括少年的家人!”

“他從關外習得異術,偽裝成少年,殺害了少年的父母,殘害少年的兄弟,還霸占了少年那年幼的女兒……”

“直到二十多年後,才有人發現,原來那少年早已不是當年的少年!已然成了一直披著羊皮的狼!”

柯諾的話音落地,全場已然是無聲。

“方成,你知那少年是誰嗎?”

方成抬起頭,死死的盯著柯諾,“你說的可是真?”

柯諾腦中一轉,便知方成問的事聘娘嫁田崇信的曲折,這些事可能方成根本不知曉,便點了點頭!

方成卻突然哈哈大笑,“原是如此!原是如此!聘娘沒有背叛我,他沒有背叛我!”

薑伍和羅生聽完,一個才得知真相,一個再聽一遍,兩人都是神魂都受到了震撼!

羅生扶住薑伍的肩膀,衝著他搖搖頭,忍!忍!他們還要剝開方成的皮,讓所有的人都看清楚。

“方成,你可隻就是因為你的偏激,因為你險些害的聘娘被人淩辱!也因為你害死了聘娘,更因為你,死了多少人!”

可方成哈哈大笑過後,卻突然冷靜下來,“你怕是問錯人了吧!在下姓田,乃這田家的當家!”

“崇信……”

就在這時,薑伍開口,方成本能的回過頭,薑伍卻一步兩步走向柯諾,老淚縱橫,“崇信,是你嗎?”

這一幕讓眾人倒吸一口氣,柯諾身旁的人,似乎慢慢轉醒,被這二字喊回了些許神誌,“薑……叔……”

薑伍伸出手,不知道握著他的手,看著那麵目全非的臉,“崇信……崇信……”

煽情的故事,加上煽情的人,方成就是再不承認都無計可施!

“諸位,那少年便是年輕的田堡主!田堡主仁義,救人救到底,可沒想到遇到了一匹狼!”

“他如今就坐在上麵,穿著田堡主的人皮,做那人麵獸心的事!更殺害田堡主的父母,殘害當年的田二當家!”

“放肆,你是什麽人?你以為你三言兩語便能顛倒是非?說那隻怪物是我?你也得有證據?”

方成冷笑,“薑叔叔,您是被人騙了!那人並不是我!”

“證據?”

柯諾反問,“如果我拿出了證據,你便承認當年所作的一切?”

方成冷笑,“你先拿出證據再說!”

“不知,我算不算證據!”

羅生摘下頭上的帽子,走到眾人跟前!

方成的眼神能殺死人,可看著一群人抱團,如何不知道自己今日被人算計了,不由得鼓起掌來,“啪啪啪……”

“好好好,原來今日你們是有備而來!”

羅生走到薑伍跟前,衝著薑伍鞠躬,“薑叔叔,阿文來見您了!”

又看著田崇信,“大哥,阿文回來了!”

田崇信見到羅生,雙眼模糊的伸手向前,“二弟……二弟!”

“大哥,我在!我在這裏!”

羅生上前,任由田崇信的手摸上他的臉,淚眼婆娑,“大哥……你受苦了!”

田崇信的臉上卻異常的平靜下來了,“不苦……不苦……”

田崇信本性善良,不然也不會因為救了聘娘便最後娶她為妻了,哪怕這麽多年被方成折磨!

可他的心中卻也早已解脫,一切均是孽緣,方成何嚐不是內心煎熬,被心魔所困,他永遠也得不到解脫,一輩子都會被這些困住。

“真是一場好戲!”

方成突然從椅子上站起,眾人一陣驚呼。

可也隻限於少部分的薑伍一行的人!田家堡的人,這麽多年,早就被方成換了,現在田家堡,對外不過是個幌子,實則早就是方成一個人的天下!

薑伍指著方成,“你果然不是崇信!”

方成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當然不是他!我為何要做他?他有什麽好?”

一邊說著,方成一邊用手指劃開臉上的臉皮,眾人可見那屬於田崇信的臉皮,竟然慢慢的從方成的臉上剝落下來。

下麵露出一張駭人的臉孔!

原來真正的方成早已成了一個無麵人。

“當年,我獨闖異域,吃了多少苦,後來才能機緣之下得了這一身本事!可當我滿懷欣喜的回來,聘娘卻已成了他人婦……”

“我為何不能恨?為了聘娘,我這一生已毀!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指著田崇信,方成恨,哪怕現在,他都恨,“你為什麽還不死?你就是賤,命賤……”

“若不是你,聘娘還是我的聘娘,是你搶了我的聘娘,是你毀了我的努力!是你……”

“你既然毀了我的一切,我自然也要奪走屬於你的一切!你的家人,你所在乎的田家,我都要毀掉!”

“你報複,可你為何要這般陷害於我?你殺了我便好,你為何……為何讓我生不如死……”

羅生多少次都想當初為何自己沒有一死了之,為何要讓他受這麽多的煎熬!

原來一切的原因是因為一場孽緣,可為何要這般恨,為何要讓他承受這一切!

方成冷笑,“生不如死?失去了聘娘,我便生不如死!所以……你們……所有你們姓田的,都該生不如死!”

整個人幾乎都依在柯諾身上的田崇信卻突然的拍了怕柯諾的手,“放我下去!”

柯諾眉頭輕皺,“二叔……才見到您……”

田崇信雖然無法做出笑的表情,可卻是笑的語氣,“能在有生之年,知道阿文沒死,便夠了!更何況還能在臨死之前見到他們!現在,該是我做我該做的事情的時候!你放開我吧!”

柯諾雖然不忍,還是放下了手,更給田崇信喂了一粒藥丸。

吞了藥丸的田崇信,仿佛突然多了許多力氣,竟然能站穩。

可隻有柯諾知道,這是假象,是燃燒人的最後生命,出來的一種虛幻的神力。

多少年像螻蟻一樣生活的田崇信,突然能站立,哪怕依舊感受不到自己的腿,可他還是很高興!

他走上前,抱了抱羅生,“二弟,你活著真好!”

又看看薑伍,“薑叔,謝謝您!崇信……謝謝您這麽多年對田家的照顧!”

似乎要對薑伍跪拜,可田崇信無法靈活使用自己的四肢,隻抱拳,“便讓二弟帶我來侍奉薑叔,償還這輩子欠您的情,若有下輩子,崇信願結草銜環,償還您的恩德!”

“崇信,你能站起來了?”

薑伍和羅生都沒在意田崇信那話中之意,隻驚訝於柯諾竟然能讓成了怪物一樣的田崇信站立起來跟正常人無疑。

方成的眼裏也充滿了質疑,看向走向他的田崇信,“你……真的好了?”

田崇信靠著模糊的視力朝著方成走去,“方成,你害我田家二十多年,更害死了嫦兒,我知你這輩子最大的心結便是聘娘!”

“你可知,聘娘曾讓我給你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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