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顧身形一滯，停在前方。
柯諾快步上前，停在小顧身後五步處，“你打算去哪兒？”
不知道為什麽，柯諾心中有個聲音，不能讓他走。雖然這三個月來，柯諾一直覺得他沒有危險。
而今日田玉娥出事，小顧不顧顯露自己也要伸手施救，也證明了柯諾看人精準。
在柯諾身前的小顧，是個年約二十的年輕男子，麵貌清秀，並不是那種常規的好看或是帥氣，而是自帶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此刻他站在前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去哪裏？打算去哪兒？
這個答案，他自己也沒有。曾經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沒想到老天爺讓他活了過來！所以他決定再不從醫，算是回饋老天爺對他的網開一麵。
可今天，田玉娥出事，他見到田玉麟那般傷心，實在是無法忍住不出手。
本來就不是大問題，若是因為醫治不及時，白白斷送了性命，他實在是於心不忍。
雖然盡量注意，可身為男子，即便男女有別，醫治起來哪裏又能時刻謹記。而就算男女授受不親，可他要看病人傷勢如何，自然不能望而已，當然也要去檢查……
方才在草原上，雖然隻有他們幾人，可他的一番動作已經入了人家的眼，這裏……他是待不下去了。
與其讓人醒悟過來了趕走，不如自己識相些，免得到時候大家都難堪。
可至於要去哪兒……小顧，以前心中明了，此刻卻茫然無知，偌大的天地間，卻沒有能容下他的地方。
見小顧一直不說話，柯諾等的幾乎沒有耐心了，可就在柯諾失去耐心之前，前方的人輕歎一聲，轉過身來，眼中帶著濃的化不開的無奈，“我會離開這裏，不讓人知道今日之事！”
柯諾一臉懵逼，今天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
可柯諾的茫然讓小顧以為他並不滿意這個回答，便又加道：“你放心，我發誓，會守口如瓶，沒有人知道我來過這裏，我自己也會忘記這裏，就當我從來都沒有來過！”
柯諾更疑惑了，這人莫不是有什麽毛病吧！
“你這是何意？”
小顧眉間輕皺，“我……那你想我怎麽做？”
雖然今日摸了田玉娥的胸，更以頭臉靠之，可那完全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為之，若是不那般，他無法探清田玉娥的傷勢，無法對症下藥，田玉娥可能會因為一點小小的內傷，轉變成內出血而亡。
但雖然是情勢所逼，可他也真正切切脫了人家姑娘的外衫，伸手按壓便是撫摸……
這……對於一個十一二歲，過個兩三年便能說親嫁人的姑娘來說，著實是輕薄了。
小顧這一番心理活動，柯諾自然是不知，他隻是皺著眉，極其疑惑的道：“我隻是問你想去哪兒？並沒有想要你做什麽！”
長歎了一口氣，柯諾又淡淡的說起來，“今日之事，還未來得及向你道謝，在此，我提玉娥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我此刻來這裏，除了向你道謝，更是想跟你說，對於你隱瞞身份的事情，我們並不好奇，隻要你並不會給這裏的人帶來災難，你便是一直待著這裏我們都歡迎之至的！所以，也請你不要有負擔。”
是了，這便是柯諾今夜之行的目的。
小顧，看他所為，便知他肯定是個大夫！至於醫術的高低，端看他醫治田玉娥，就知道絕不是普通大夫了。
而他為何隱瞞身份……柯諾並不想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一些並不會傷害他人的秘密，隱瞞起來也沒有什麽。
更何況，柯諾自己也有許多秘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聽完柯諾的話，小顧卻一驚，麵上帶著疑惑，“你們……並不怪我？”
“怪你？為何要怪你？怪你什麽？”
“我……”
小顧這句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邊響起驚呼聲，“來人啦！快來人啦！”
瞧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似乎是林秀和柯諾所居之處。
柯諾心中一緊，擔心林秀，忙著急了看了一眼小顧，“此時天黑，你就算要走也不要這個時間，先在這裏安心住下，有事明日再說！”
丟下這麽一句話，柯諾便焦急的往住處而去。
走了幾步，果然見那邊聚集了好些人，隱約聽得到內裏有人驚呼尖叫的聲音。
柯諾似乎都能聽到林秀在哭，加快步子走過去。
“柯大爺呢？怎麽沒見柯大爺人啊！”
“出什麽事了？”
有人在人群中呼喊柯諾，柯諾忙在遠處應道，更幾乎扒開人群上前。
那喊柯諾的人正在林秀房門口，見柯諾遠遠的過來了，也忙上前兩步，抓住柯諾的手，“柯大爺，不好了，小娘子見紅了！”
柯諾的瞳孔瞬間一緊，腳上生風的，直錯開那人就進屋去，把那人帶的往邊上一倒，若不是有人扶著，還真要摔到地上去了。
等人站穩了，回過神來，這才慌忙的進屋。
柯諾進去，卻見林秀坐在地上，身下一片水漬，隱隱帶著血色，方才還鎮定的心，此刻就慌了起來，趕忙靠近，“秀兒，怎麽了？發生了何事？”
林秀整個人都在發抖，慌張的流著眼淚對著柯諾說，“相公怎麽辦，孩子，孩子……保不住了……”
怎麽可能？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的孩子，如何就會保不住了。
“快，去叫穩婆，叫穩婆來！”
說出這句話後，柯諾才驚醒，穩婆是要到了，可卻還要幾日，因為距離林秀生產，本就還有一個多月。因著過年，下雪封路，來去也要時日，所以這派出去找穩婆的人，也是按照柯諾的要求，提前一個月回來就可。
眼看著人就要回來了，可林秀卻在這個節骨眼出了事。
“怎麽辦，相公，怎麽辦……”
林秀應該是慌了神，感覺一陣陣疼的緊，身下也墜的厲害。抓著柯諾的手也都是虛汗。
一旁的婦人幫著林秀擦汗，一邊對著柯諾說，“怕是早產，七活八不活，這個月份，實在是危險！孩子沒了以後還能養回來，隻是這肚子這般大，若是一屍兩命……”
“住口！”
柯諾突然的嗬斥了那婦人一句，而後抓著林秀的手對她說，“秀兒，你不要擔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相公，救救我們的孩兒，救救我們的孩兒……”
那婦人被柯諾一聲嗬斥，也並不惱，也隻皺著眉擔心，更安慰林秀，“小娘子不要哭，留著力氣些，隻要有人在，孩子還會有的！”
看樣子，似乎隻有這個婦人有經驗一些，邊上圍著的幾個人也都忙附和跟著她一起勸。
過了會，田玉麟羅生等人也跑過來了，見林秀這般，俱都臉色大變，心中彷徨，隻覺不好。
林秀哭著拉著柯諾，又不斷的求人救救她的孩子……
這一刻，柯諾從來沒有這樣著急心亂過。
便在這時，突然一人開口，“快去準備熱水，產房，有接生經驗的也出來幫忙！”
混亂的場麵突然就像有人指導一般，立刻就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望著那說話的人，那人臉上焦急，“快啊！救不救人了！”
看著他，柯諾的心一下子就安穩了，“救，救，救！”
也就是在這一刻，柯諾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想要留下他了！原來是他那未出世的孩兒，在提醒他：爹爹，不要讓這個能救我的人走！
有了小顧大夫，自然有人去安排熱水，也有人安排產房。林秀要生產的事早早的就安排上了，產房雖然沒有準備，可該要的東西都準備上了的。此刻不過是安排一番，倒也很快。
林秀很快被柯諾抱著放到**，躺平以後，小顧上前給林秀把脈，而後又去摸了摸林秀的肚子，更讓方才扶著林秀的婦人查看林秀宮口開合情況。
“開了三指了……”
小顧聽後點點頭，而後對著躺在**虛弱無力的林秀說，“夫人，你要堅持住，你的孩兒和你都會平安的。”
林秀已經有些脫水症狀，但能聽到好消息，也讓她精神一振，麵色也好了起來，睜開眼，笑著對小顧說，“顧大夫，你是大夫對不對！”
小顧點點頭。
林秀雖然無力，可還是極力的露出笑容，“大夫，有你一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和我的孩兒，一定會沒事的！”
“嗯，會沒事的！”
聽了小顧的話，林秀的精神現在才恢複了些，方才幾乎已經歇斯底裏了。
可那看著林秀宮口的婦人，卻皺著眉，並不看好。
柯諾此刻也在一旁，小顧跟柯諾示意，讓他出來。柯諾便親吻了一下林秀的額頭，“秀兒，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林秀似乎是聽到了，也因為方才小顧的話，整個人平靜了許多，點了點頭。
小顧等柯諾出來之後，臉色卻沒了方才在裏麵的時候好，“夫人，此次有些凶險！”
柯諾的一顆心立刻就提了起來，“你方才說沒事的，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你，救救她們！”
作為一個冷血殺手，堂堂七尺男兒，柯諾此刻恨不得給小顧下跪，隻要他說有辦法救林秀，他什麽都願意做。
“有辦法！但是凶險！”
“什麽辦法，隻要能救人，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有柯諾這句話，小顧就安心多了，“首先，我會全程在產房看守著夫人生產！”
“可以！你是大夫，有你在，當然是更好！”
“其次，夫人這胎，必然是難產，所以必要時刻，我可能會伸手……做一些你不能接受的事！”
“當然可以！你是大夫，你是在救人！”
小顧眉想到他提的兩條柯諾都立馬答應，心中雖然欣慰，可也覺得柯諾似乎是不懂他的意思，便重複直白的說，“我的意思是，我可能會……幫助夫人接生……”
這個明顯了吧！他是個大夫，是個男人。在一個產婦的產房裏，自然會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雖然在他的眼裏，無論男女都是病人，可時代如此，他不能現在救了人，可人救回來以後，卻又因為別的原因活不下去了。
若是如此，還不如不救。
“若是你肯幫忙，自然更好！隻要他們母子平安就行！”
有了柯諾的肯定，小顧看了他許久之後，點了點頭，“好！”
而後義無反顧，換上了趕緊的衣服，到產房裏麵觀察林秀的情況。
那婦人見小顧換了衣裳進來，一看就不打算出去了的樣子。柯諾也一般，跟在一旁，還緊握著林秀的手安慰。
皺了皺眉，還是忍不住開口，“郎君，這裏是汙穢處，而且男女有別，兩位郎君還是出去的好！”
還沒等小顧說話，柯諾便說，“哪裏汙穢了？生命是汙穢嗎？生命誕生的地方，是最聖潔之地！”
而後一邊親吻林秀的手，一邊說，“秀兒，我會一直在這陪著你，一起看著我們的孩兒出世。”
小顧一愣，沒想到……柯諾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婦人愣了下，又看看小顧，“可他……”
這可是旁的男子……就算有自家相公不嫌棄的，可也斷然沒有讓別的男子在一旁的道理。
“他是大夫，有什麽問題？”
那婦人見柯諾這般，幹脆閉了嘴沒有作聲了。
而後便是小顧吩咐人給林秀熬的紅糖水和雞蛋來了，讓柯諾喂林秀吃，“夫人方才哭泣費了心神，可宮口才開三指，離生產隻怕還有幾個時辰，又是頭胎，還是要保存體力，多吃些東西。”
林秀迷迷糊糊的，但還是點頭，“相公，你喂我，我要吃！我要孩兒健健康康的生下來！”
小顧點了點頭，見林秀並不扭捏，非常配合，這是極好的征兆。
而後便是等待，產婦要保存體力，伴隨一次一次的陣痛，宮口慢慢的打開，然後孩子瓜熟蒂落的出來。
這期間，小顧便開始給二人說起來。
“夫人這胎應該一開始便不好，有些胎漏之症！”
柯諾聽的似乎有些懂，想到之前在邊城，確實林秀養胎的時候那邊城的顧大夫說過這個。
便點頭，“對！我們之前在邊城，那裏有個顧大夫，也曾這樣說過，但他說無礙的！”
想到麵前這個人也姓顧，柯諾突然問了一句，“小顧你也姓顧，莫不是跟顧大夫有親？”
小顧楞了一下，並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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