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然聽到夏唯一的驚叫聲,頓時跟著驚醒過來,忙打開臥室裏的壁燈,抱著她急聲詢問道:“怎麽了,老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夏唯一沒有急著回答,緊靠在他的懷裏,隻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跳得異常的快,一下一下撼動著,好像要從心口裏蹦出來一樣。

半夜裏的臥室本來就很靜謐,這一下,她都能清晰的聽到自己那撼動著的心跳聲。

顧亦然看著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再用手摸著她的腦門,竟然全是冷汗。

他緊緊抱著她,聲音輕柔的安撫她,道:“別怕,我就在這裏,你隻是剛做了一個夢而已,那些都是假的,現在醒過來就沒事了。”

夏唯一輕輕的呼吸,心口惶惶,突然有些說不出的忐忑不安。

她抬起臉來,聲音壓抑的開口道:“我覺得好難受……”

“哪裏難受?”顧亦然急著問道。

“這裏,”她手指著自己的心口,莫名的覺得沉重,覺得苦悶,甚至生出一股沒來由的窒息感,“不知道怎麽的,就是心裏覺得難受,特別的難受。”

看著她,顧亦然的眼底凝起了擔憂,手下輕輕的撫摸她的心口,“這裏是嗎?可能是做夢嚇著了,你別緊張,深呼吸試試。”

夏唯一聽著他的話,頻頻深呼吸,可還是感覺那裏被壓抑得難受,好像愁腸百結一般,似乎遏止住了她的呼吸和心跳。

顧亦然見她的臉色並不見好,伸手摸了摸,手心裏仍是一陣沁涼的感覺。

眉頭緊緊皺起,他從**坐了起來,“我們這就去醫院。”

夏唯一不想這麽大半夜還這麽麻煩,更不想累得他不能休息,趕緊伸手拉著他,安撫他的擔憂:“我沒事,不用去醫院。”

“不行。”

不去醫院,顧亦然無法安心。

他已經經不起她再出任何一點意外了,尤其是這個時候她懷著孩子,看著她不舒服,他還怎麽可能睡得著覺?

真不應該讓她懷孕才是,他當初要是沒有聽從她說的順其自然,她肯定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夏唯一看到他眼底裏流露出的懊悔和自責,不禁說道:“不關孩子的事,我真的沒有多嚴重,你別擔心我。”

顧亦然聽不得她這個時候還在為肚子裏不聽說的小蝌蚪說話,這才懷孕不久,就敢讓他老婆這麽辛苦,要是肚子再大上幾個月,還不定要怎麽鬧騰呢。

老人說的話一點都不錯,孩子果然是討債鬼。

他一手掀開被子,還是準備起身換衣服帶夏唯一去醫院。

夏唯一見用話勸不住他,便想另外的法子。

她對他說道:“我現在有些口渴,你去給我倒杯水來吧。”

顧亦然知道她在找借口,原來強硬的態度,卻還是慢慢柔軟了一下,點頭應道,“嗯,你先等一下我。”

夏唯一看著他穿上拖鞋就走出了臥室,手上再一次捂在自己的胸口,那裏還是感覺到一陣沉悶和壓抑。

她用力呼了口氣,不明白今天晚上怎麽會這樣,還有做的那個噩夢……

心裏沒來由的不安寧,她緊緊閉上眼睛,瞬息過後,複又睜開。

然後,就看見顧亦然已經從茶水間倒了一杯溫開水回來。

“小心點,慢著喝。”他把杯子拿到她嘴邊,她用手拖著杯底,一口氣喝了好幾口。

喝過水,喉嚨裏再也不會覺得幹啞,她換了一口氣,再次對顧亦然道,“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不用再去醫院了。”

顧亦然把手裏的水杯放到一邊的床頭櫃上,臉上還有殘留的一絲凝重,輕輕摸著她的臉,道:“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不要強忍著,那樣我會更擔心你。”

“你放心吧,我現在是大人了,就算是為了肚子裏的寶寶,我都不會讓自己有事的。”夏唯一淺淺一笑,用手指撫平他還沒有舒展的眉間。

顧亦然低眉看著她,還有淡淡的憂慮。

就是因為肚子裏有孩子,他才更不放心呢。

真是讓人不省心的小蝌蚪。

他的手輕輕撫在了夏唯一的肚子上,暗自說著,最好要乖一點,不然等生出來,就打屁股。

夏唯一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拉著他手說道:“我們快點睡覺吧,明天還要工作呢。”

顧亦然想說她這個樣子明天就還是不要去公司上班了,但是最後卻還是忍住沒說。

有什麽事,就等明早睡醒過後再說吧。

他躺回到**,重新蓋好被子。她依舊緊靠在他的懷裏,閉上眼睛,開始讓自己進入睡眠。

顧亦然溫柔的摸著她的腦袋,正準備把臥室裏的壁燈關掉的時候,一道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夏唯一的手機關機了,這是顧亦然的手機在響。

他伸出修長的手臂,從另一頭的床頭櫃上把手機拿了起來,看著上麵的來電顯示,眉頭緊擰了一下。

他按下接聽:“喂?”

電話那端隨即傳來一道張惶又焦急的聲音。

顧亦然驀地一震。

在過後的那一瞬間,躺在他懷裏還沒有睡著的夏唯一很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身子變得僵硬。

她睜開眼睛,看到他的整個臉色都變了,幾乎遮掩不住他滿臉的凝重與驚駭。

他手裏握著的手機還沒有掛斷,她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能讓他變得這樣。

她心裏忽然有很不好的預感,緊緊盯著他,不由問道:“怎麽了,這麽晚誰打來的電話,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唯一……”他艱難的開啟唇角。

夏唯一隻聽到他喚自己的名字,見他還神色緊張不放心的盯著自己,那樣子像是怕她會隨時倒下去,她心裏更覺得不安,甚至隱約猜到了發生的事情可能還很嚴重,心頭沒來由的又開始一陣狂跳,嘴上催促道:“你快說啊。”

顧亦然難以啟齒的輕聲道:“爸,他……”

夏唯一的耳朵裏嗡嗡嗡的作響,整顆腦袋像是被一顆驚雷轟炸了一樣,整個眼前的東西都是晃來晃去的。她的身子盡管是靠在顧亦然的身上,但仍是禁不住手腳發軟,渾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得精光,卻支撐著顫抖的聲音問道:“你……你……剛說什麽?”

顧亦然看到她那張臉漸漸蒼白得令人心驚,不忍心再跟她說第二遍,隻是緊緊緊緊的抱著她,“有我在,別怕……”

……

醫院,

夏唯一直愣愣的盯著眼前緊閉的手術室大門,那兩顆眼珠子就像是剜出了兩個巨大的空洞,這一副失神的模樣,仿佛連靈魂都飛出體內不存在了。

她的臉上依舊慘白得不見絲毫血色,那麽人形單薄脆弱的模樣,要不是有顧亦然一直身邊緊抱著她,隻怕是早就支撐不住的暈倒過去了。

顧亦然實在不忍看到她變成這個樣子,隻能借用自己的身體去給她依靠,去溫暖她體內的冰涼,一邊用話語輕輕的安撫她:“別擔心,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夏唯一渾渾噩噩的重複了一遍,依舊隻是空洞無神的緊盯著眼前那扇關閉的大門。

一直等到好半晌,她才有所感應的轉回眼神看著顧亦然,趴在他懷裏,身體控製不住的輕顫了一下,閉著發熱的眼眸,失魂落魄的一個勁問道:“你說他為什麽要這樣?會什麽要這樣……”

她已經沒有媽媽了,他這個做爸爸的為什麽還要拋下她,不管她?

他不是一直都很強大的嗎,怎麽就變得現在這麽脆弱呢,脆弱到這麽自私,連她這個唯一的親生女兒都可以扔下不要了?

他還說過以後要退休在家裏專門陪著小外孫玩的,如今,她都已經懷上寶寶了啊,他竟然要說話不算話。

他為什麽要這樣?

夏唯一緊緊咬著唇,盡管一直狠狠的憋著心裏的情緒,可是,那忍耐已久的眼淚還是匯聚在了一起順著她的臉頰潸然淚下。

她的心一直如被人刀割了一般疼痛著,幾乎讓她有些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與痛苦。

這一刻,她終究忍不住撲在顧亦然的懷裏痛哭了出來,一直哭,哭濕了他的外衣。

顧亦然見她這般心裏並沒有比她好受多少,盡管她這一哭,讓他揪心揪肺的難受,可是他也知道,現在隻有讓她痛快的哭出來,才可能會讓她心裏好受一些。

她已經憋了太久了,從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強硬的忍著,隻有他知道,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會有多沉重,她心裏究竟有多麽傷心難過。

他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勸慰她,去安撫她,隻有緊緊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借此來撫慰她心裏的痛苦不堪。

正當夏唯一還在哭個不停的時候,秦韻和顧天漠也收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兩個人的臉色同樣是不怎麽好看。

秦韻一臉慌張的神情,看了看那還亮著燈光的手術室,又看了看顧亦然懷裏哭得不成樣子的夏唯一,臉色發白的問著道:“人呢?夏東海人呢?”

顧亦然還在安撫夏唯一的情緒,本來不想說話,可身邊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回答,便開始開了口,聲音微啞的回道:“……還在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