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索命

楊家的情景固然令我驚訝萬分,但我隻在院門口看了個大概情況,便緊張地轉身低頭離開了,沒走幾步後更是變走為跑,一路狂奔衝回了旅館。

重重地關上房門後,我靠在門裏麵時仍舊驚魂未定,大口喘氣的同時,一股怒氣也在心頭越聚越濃,直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一切,隻因我看得清楚,在楊雪峰家開壇做法事那領頭的道士,是去年到我家抓走我爺爺、害得我家骨肉分離的茅山上清宮黃真人!

近一年來,我可能在有些天暫時忘記了對家人的思念,也可能在某些時候暫時就忘記了自己的坎坷經曆、忘記我遇見的惡人厲鬼,但我一天也沒忘記過黃真人和何光善這兩個爺爺的同門!沒有他們,我何必要經曆近一年來的種種磨難?

直到天色大亮,我才決定再去楊家附近看看!

雖然對黃真人恨之入骨,但我知道無論是直接動手還是以道術相鬥,我一個弱女子恐怕還不及他一根小指頭。所以最早我是想離開這裏的,去哪裏都行,隻要躲開那個壞蛋就好!

但轉念一想,遇見黃真人也不全是壞事,隻要別讓他發現我,那說不定我可能從他身上打探到爺爺甚至是爸爸的下落。而且他肯定不是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王家坪鎮,我覺得自己應該看看,這壞蛋究竟是來這裏做什麽的,他為什麽會搶在我前麵去楊家做起了法事呢?

來到王家坪,我除了身上穿的衣服、隨身所帶的經書符紙等物品外便空無一物,細心體貼的安小琪臨走時給我留了幾百塊錢。道家講因果,他告訴我這錢是借給我的,同時他還留了個卡號,讓我掙到錢時還他!不過他也告訴我,這錢其實我很快就能還他,因為去楊家做法事的時候,我完全可以獅子大開口,向那個楊老板討要一筆不菲的酬金……

所以為防萬一,我用那些錢先去街上理發店重新做了個發型,又買了幅墨鏡和一個口罩戴著,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這才重新回到楊家院子。但到了那裏後,我卻得到一個措手不及的消息:楊雪峰家做法事,是因為他忽然死了,那棺材正是他的靈柩。

從看熱鬧那些街坊的閑談中,我得知因為甘招會死了後、楊雪峰家裏鬧鬼的事,這兩天街上所有人都天一黑便不再出門了,所以昨晚我追著劉青玄趕來時,街上才沒看到任何人影。

但今天淩晨五點來鍾,頭天才辦完喪事的楊雪峰家,卻傳出了一陣陣結婚時才有的嗩呐聲,鄰居們還聽見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之類的結婚拜堂聲。

雖然大家對楊雪峰和甘招會發生的那點破事都很了解,也知道兩人其實並沒什麽真正的感情,可覺得楊雪峰送走甘招會還沒過一夜,便又跟其他人結婚,這做得也實在太過分了,便顧不上什麽鬼不鬼的,紛紛趕過來看熱鬧。

街坊們是想看看,就算楊雪峰再有錢,可究竟是哪家姑娘如此不要臉,在人家的妻子屍骨未寒時便來和人家拜堂。但進了楊家的院門後,他們卻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楊雪峰穿著一身唐裝、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麵對院門獨自一人直挺挺地跪著!

眾人見叫不應他,又不敢上前去查看,隻得大聲呼喚他的家人。等他的父母、哥嫂等人出門來一看,卻發現他好像已經沒了呼吸。

這下可不得了,當下便有人要打電話報警,也有人忙著打電話叫救護車,楊家老小更是哭得那叫一個淒慘。

可唯獨楊雪峰七歲的女兒卻不但不哭,還不準人打電話,她勸爺爺奶奶說,她爸爸是跟幹娘去了而已(甘招會嫁來楊家後,楊雪峰女兒沒改口,仍叫她為“幹娘”),走的時候要她交待爺爺奶奶,不能在他的麵前哭,也不準誰來救他,否則他就回不來了。

楊雪峰那女兒是他和前妻所生的獨女,名叫楊穎,因為家庭原因,平時都是沉默寡言的,特別是在外人麵前,更是三棍子打不出半句話來。可說那話的時候,她卻顯得特別沉著大方,儼然一幅小大人的樣。

楊穎的那番話很令大家懷疑,因為上前去一起查看的鄰居,全都發現楊雪峰已經是個死人了——不但沒有呼吸,也沒了心跳。

就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時候,鄰居三伢子站出來了,他讓楊家二老自己確認,看看楊雪峰究竟是死是活。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說不能聽信一個小孩子的話,讓已經歸西的楊雪峰就那樣跪著,至少應該抬上床讓他躺著才行。

楊雪峰的父母見兒子確實是死了,也怕他死了都不安心,所以便在院裏臨時支起一張床,請求大家幫忙把楊雪峰搬上去。

當三伢子帶頭,眾人一起去抬楊雪峰時,鄉鄰們卻驚恐地發現,無論他們如何用力,都無法拖楊雪峰起來,更別提把他抱起身來了。

也恰在那時,黃真人帶著兩個弟子找上門,說他們路過此地時嗅到有怨氣,特地過來幫忙祛除。

三人一來就讓大家長了見識,也把大家唬得三觀盡毀!隻見黃真人掏出一道符紙來,貼在楊雪峰的額頭上後,大喝了聲“上床候命”,剛才大家九牛二虎之力都拉不動的楊雪峰,此時卻像是活過來一般,慢悠悠地自己站起,然後麵無表情地走到**躺下……

圍觀的人一想起這兩天楊家鬧鬼的事,都想找機會偷偷溜走,可黃真人卻大聲喝道:“來了都是緣,這個時候誰敢走,誰就是下一個楊雪峰!”

跟他來的另兩個道士給大家解釋,說大家之所以會到這來,其實都是被楊雪峰的魂魄給勾引來的,如果不等到法事做完,讓黃真人給大家祛了所沾怨氣,那最後便都會步楊雪峰的後塵,做了他的替死鬼。因此街坊們都沒敢走,留在現場等著幫忙。

見黃真人使法搬運楊雪峰的身體,楊穎那孩子曾上前阻擋,卻遭到黃真人同樣一道符紙貼在額頭,她立即就變得有些呆呆傻傻,回屋裏去後不見出來了。

黃真人把楊雪峰弄上了床、定住了哭鬧的楊穎後,對楊家二老說楊雪峰已經被鬼魂給勾走,必須馬上入棺做法事,否則的話楊家會中七煞,要連死七個人才罷休。

大家親眼見識了黃真人的本事後,對他的話哪裏還有懷疑,楊家二老更是唯命是從,街坊鄰居也趕緊幫忙去買棺材、收殮楊雪峰和搭設靈堂什麽的……

我弄清事情經過後,怔在那裏好久都沒回過神來!甘招會昨晚找我,說自己同意配了陰親,可現在看來,給她配的竟是自己的第二任老公楊雪峰。他們在陽間已經做了三年夫妻,為什麽死了後還要來上這麽一出呢?甘招會不是說她和元凱、楊雪峰的緣分都已經盡了嗎?

還有一點我也有些疑惑:這人死過後,魂魄第一時間便會被陰差抓去登記,然後再送回陽間,要麽與親人道別後等著回魂,然後再二進鬼門關一去不返;要麽就成為孤魂野鬼,等著陽壽到期或被人超度。可我在楊雪峰的那具棺材上,卻怎麽也感覺不到半點鬼魂特有的那種陰氣。

看了一會後,我算是明白了,黃真人他們法力太強,做起法事的時候,連我也被他一句句的念唱感染,心裏時而恐懼、時而安寧,想來應該是他們壓住了楊雪峰的魂魄,讓他身上的怨氣不能禍及他人。

有這麽個高人在場,我肯定是不敢冒然出頭的!怕時間長了身份暴露,於是我再次離開楊家,想去找到劉青玄,聽聽他的意見。

說是找劉青玄,但我也沒個目標,就隻在街頭上閑逛,希望他能看見我後主動現身。

這一逛還真有收獲!劉青玄沒出現,但不一會便有個小女孩地叫住我,讓我幫她救回爸爸的命。

正當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時候,小女孩開口解釋道:“姑姑,我叫楊穎,是楊雪峰的女兒!我會來找你,是因為有個跛腳大伯告訴我,想救我爸爸,就必須得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