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屍病

正當我要跟著胡幺兒飄過去看熱鬧時,他返身一把將我拉了回去,驚慌地叫了一聲:“那僵屍太猛了,用黑狗血澆過的牛皮筋都捆不住,我還是躲起來的為妙!”

而門外劉青玄他們的鑼聲和鈴聲也頓時重又大作,四人念唱的聲音比剛才急促和大聲多了,還多出了一道法螺的聲音來……

把我拉到衣櫃後邊,胡幺兒接著低聲道:“跟你說話你怎麽記不住,那是你的屍體,你這生魂一旦出去,馬上就會不由自主地回魂,太上老君的青牛到來也拉不住,那時可就真成銀屍了,我是治不好的!”

接著他又交待:“記住了,無論什麽情況,你都乖乖地給我呆在這屋裏,這房門上我讓劉青玄貼了一道隱魂符,隻要我們躲著別讓他們從窗戶看見身影,無論是僵屍還是惡鬼就都不會進來了。”

我點了點頭後問他:“外麵是個什麽情況,劉青玄他們不會有危險吧?”

胡幺兒笑著調侃我道:“劉道長總覺得你會跟孫大帥去麻樹村,一定是對他生了二心,看來你還是很在乎他的嘛!哈哈……你放心吧,我交待過他們了,要是真扛不住就跑,大不了你多背一點罪過而已!要是他們四人都製不住的僵屍,普天之下也就沒幾人能製住了。”

我聽他說劉青玄懷疑我,心頭有些氣苦,那瘸道士表麵上悶聲不出氣,心裏卻也有花花腸子,我都不懷疑他了,他倒反過來懷疑我……

所以我就有些賭氣一般地回了句:“誰在乎他了?我隻是怕自己的身體出問題罷了!”

胡幺兒也意識到自己說露了嘴,連忙解釋道:“我跟你開玩笑的,劉道長要是懷疑你,就不會自尋煩惱非要娶你為妻了!得知你去跟著孫大帥去麻樹村後,是鹿十五和炎無思在那笑他,然後我就見他有些苦悶,所以才這樣跟你開玩笑的。”

說著他還輕輕拍了自己的嘴一下道:“我這老不正經的,一把年紀了還這麽嘴臭……”

看著他那滑稽的動作,我忍不住笑了,怕他自責,連忙轉移話題:“胡伯伯,我那身體要怎麽樣才能製住?”

胡幺兒回道:“他們目前倒是能困得住那屍,問題是製服不了他,我對這塊是一點都不懂的,但看樣子主要是他們的捆屍繩不行。以前我聽那個牛鼻子胡風說過,沒有合適的捆屍繩,再高的術法也未必能製服烈屍。之前也是我大意了,沒想到你會詐屍這一節,否則應該叫十五親自做一根捆屍繩來備著的。”

此話讓我靈光一現,連忙對他說道:“我包裏有一根麻繩,是孫大帥親自編織和加敕過的捆屍繩,要不叫青玄他們拿了試試?”

胡幺兒聽了後驚喜不已,聲音都大了不少,衝我說了句:“你身上藏著個寶,咋就不早說呢?那孫大帥是胡風老道的衣缽愛徒,本事也自了得的。先前我本來還說,不行的話直接劉青玄去找他求要血藤呢!”

兩句話說過之後,他衝過去把門打開,朝院裏吼了一句:“劉道長,你老婆藏得有寶,她那個包裏有根麻繩,是孫大帥親自做的捆屍繩。”

說完後他忙又把門關上,但回來後卻笑道:“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剛才那話真的是玩笑話,如果劉青玄吃你的醋,那絕不可能會用孫大帥做的捆屍繩的。”

我有些不能理解,問他緣由時,他神秘地回道:“這是男人的天性,他要是真的吃你的醋,那寧可陪著你消失,也不會用情敵的東西來救命。你別忘了,你胡伯伯也年輕過一天的男人,也曾有過戀愛還結過婚呢!”

對這個胡幺兒,我是徹底服他了,且不說本事和狂妄,也不說他易怒愛罵人,就他這麽老的人,性格卻猶如個小青年似的,這種人我可就是首次遇到。

但他說的話也很有道理,而且還真被他說中了,沒過多外麵的念唱和法器聲便漸漸緩了下去,接著又聽劉青玄喊胡幺兒:“胡醫生,這回我們真把她製住了……”

胡幺兒對我比了個手勢,示意我不可跟著出去,但可以在窗台那隔著玻璃察看,這才往外衝了出去。

我飄過去看的時候,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看得有些驚心!

隻見包括劉青玄他們四人之中,隻有一個身穿青衣道袍的老道士還站著,正在緩緩地將手裏的攝魂銅鈴拿了往衣袖裏塞,而劉青玄和另兩名身穿灰色道袍的人,卻都分別比著手勢就地盤坐在院裏,顯是已經累得精疲力竭,趕緊在那裏打坐憩息恢複一下呢!

不過還好一點的就是,我的身體雖然仍舊站在他們四人的中間,但身上被那捆屍繩綁住後,已經是一動不動的了,隻是臉上那神色表情看起來瘮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張臉居然會發出如此幽怨、如此歹毒的神情來。

還有就是我的身體雖然不動彈了,可我看得清楚,從身體上散發出來的怨氣、陰氣和戾氣,正在如同十八地獄的散氣孔一樣地往外汩汩冒著。這是多大的怨氣冤情和修為,才會散發出那麽強的負麵氣場呀!

也就是在白天了,好歹我身體上的團團黑霧紫霧冒出來後,經強烈的日光一曬便淡了許多。這要是換作夜晚的話,保不定這個小村子所有的人都得遭殃……

胡幺兒倒不怕那些東西,出去後的表現便和在屋裏時判若兩人,手裏抓了把什麽粉沫,過去就直接往我半張著嘴、尖牙外露的嘴上一拍,並低聲地念叨了一句什麽。跟著又轉身去打了半銅盆冷水來,往盆裏加了一小把枯草後,上前向那青衣老道士討了些糯米來放在裏麵。

“我隻是個醫生,醫陽世萬物、醫陰世百鬼,你生在陽間自有生在陽間的道理,但是你病了!”胡幺兒抬著那個銅盆,走到我身體麵前說了一句,語氣竟是這一天來最溫柔的。

舉起銅盆後,他接著說道:“陰陽都說僵屍無道,便其實不然,屍有屍的規矩,本魂回歸屍變、亦或主動借魂屍變都是無恙的!但像你這種遇屍就鑽而引起的屍變,那可不合規矩了。所以我這醫生不能坐視不管,必須得給你治治才行!”

他的聲音,真的讓我感覺到了什麽叫“醫者仁心”,連我在這靈魂狀態下,也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憐憫和仁愛之意。

但他說完後的動作卻粗魯到了極點,猛地將那盆水從我身體的頭上澆下後,接著便用那空銅盆的底,用盡全力地在我身體的頭上敲打起來……

這老頭的力氣有多大,聽那銅盆急促的“當當”聲就知道了,沒打幾下,就見我原本還算俊俏的臉變了形,連頭骨好像都被他給敲碎了。

站在窗台邊親眼看著那一幕,明知他這是為了我好,自己也不會有什麽真正的危險,但我還是忍不住心頭那股恨意和憤怒,縱然不敢衝將出去,但幾次都差點沒忍住要出聲嗬斥阻止。

我身體的頭真的被胡幺兒敲得完全變形了,連那四顆尖牙都被他給當場敲了掉出嘴裏。可他仍沒住手,待我的頭偏下後,接著又用那銅盆底敲打我的肩、我的手,一直到把我手上十個尖尖長長的指甲打掉,整個身體最終支撐不住後如一灘爛泥似的倒下了,他才悻悻地將那銅盆把手一扔退開。

他這一番毒打,倒是好像把我那變成僵屍的身體給真的打“死”了,至少身上再沒有任何怨氣、陰氣和戾氣冒出來。

胡幺兒退下去後,還真的就搬了條長木凳,不知從哪抓了些瓜子來院裏,坐下後一邊嗑瓜子一邊歎道:“看來是頑固至極、朽木難雕呀!青穀老道,上去再給她一桃木劍,讓她永遠變成被同類惡靈的對象。”

站著的那個青衣老道聞言後,白胡子一吹後提著桃木劍叫了聲:“太上敕令,斬殺妖魂,鬼魅一切,永不施恩。有頭者斬、無頭者焚,槍戮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皆不超生……”

就在他舉起桃木劍要撲上前的時候,我身體裏忽然有道紅衣身影飛了出來,看得我再也顧不得什麽,“啊”地便是一聲響亮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