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試探
我那天在村裏走了一圈後便知道，這茶馬驛的村民平素看起來很正常，無論真假，至少表麵上村子裏都充滿著濃濃鄰裏情，唯一例外的是，從老到小所有村民都無禮我們這間院子的存在，從來都不會靠近這裏，更別說會有人來竄門什麽的了。
所以小孩來到這裏的時候，我的心裏很是緊張，因為我在他身上還能看見那個附體的黃衣狐狸。
劉青玄倒是沒慌，見孩子進來時便平靜地迎出去打招呼，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小兄弟，你的家人難道沒交待過你，這間屋子可是不能進來的嗎？”
他肯定知道此時進來的不是真正的那個孩子，而是我說的那位黃衣狐狸，這樣對其說話，隻是證明他不知而已！
在我的身體屍變那天，我便已經見識過老實木訥的劉青玄的演技，所以此時倒不擔心也不意外。
可那小孩卻很直接，用一幅與其年齡明顯不相符的老成神色回道：“我不是我，我叫黃靖，八百年前是一隻人見人打、專門給雞拜年的小黃鼠狼！現在是這茶馬村的祖宗之一。”
聽得對方表明身份，劉青玄連忙作了一揖，恭敬地宣了一聲“無上太乙天尊”後應道：“不知是上仙黃二大爺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按說這黃靖隻是一隻修煉得道的黃鼬，雖然已成仙列，但對人而言或者說對陽間來說，他算不得上仙，充其量也就是個“精”而已，說他是“妖”也不為過，劉青玄如此客氣已經算是盡足了禮節。可他卻很是傲慢地哼了一句：“既知我是姓黃的，見了為何不跪拜，你來到茶馬驛裏，不會當這裏還是外麵的陽間吧？”
劉青玄不卑不亢地緩緩笑道：“我來這村裏，自然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但我身為道家弟子，無論身處何地，上跪天帝天尊天神、下跪陰君陰帥陰差、中跪師尊師父師長，對他教他神他仙，那也是跪不得的！”
黃靖陰陰地一笑，忽然間便將手一揮，一小股黃霧猛地便直衝劉青玄……
我沒料到黃靖會突然出手，他那臭得難以忍受的黃煙我可是領教過的，所以大叫一聲後便以迅雷之勢衝上前去，想要以自己的身影替劉青玄擋住那黃煙的襲擊。
但劉青玄也行動了，他似乎預料到了我會有那樣的舉動，迅速地便將左手伸出。隻不過他看似在以術法抵禦黃靖的妖術，實際上卻是一把將我硬生生地攔住。
就那麽一滯，我沒能替他化解黃靖的襲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黃煙直掃麵部。幸而黃靖看不見我，放出的黃煙也隻是針對劉青玄而發的一小股，否則這下連我恐怕也得遭殃了！
劉青玄中了那黃煙後，身體明顯地晃了幾下，有點像是喝醉了一般。
我看得很是心疼，但知他既然阻止我出麵，那必定有他的道理，所以連扶都不敢扶一下。
“上仙毫無情由便如此懲戒於貧道，是蔑視我道祖天尊……還是想禍亂陽世？”劉青玄沒有憤怒，而且在極力地保持著清醒，用充滿正氣的聲音質問黃靖。
黃靖沒有回答，而是又將手一揮，另一股濃濃的青煙再次向劉青玄噴來。
這回我倒沒有緊張，因為那青煙噴出來時，我站在旁邊也感覺到了一股仙氣，比劉青玄那天燒著青香念著養魂咒給我恢複魂力時還要受用！看來他是給劉青玄化解剛才那黃煙之毒的。
就這一襲一解，已經足以顯示了黃靖的功力，看來他雖是畜牧修煉的仙物，但法力也確實不是普通修者能比擬！所以盡管他的青煙噴得較大，很多青煙都撲到了我的身影上，我卻沒敢享用半絲。
我的舉動牽掛著劉青玄心，他肯定也是怕我情不自禁吸了那道青煙，以至暴露了我這個目標，直到看得我不為所動後，他的神色才又輕鬆了不少。
就算劉青玄得了黃靖青煙的好處，但與之前的襲擊也隻算是對消不計，所以他恢複正常後也不向黃靖道謝，就隻不冷不熱地問了句：“上仙前來，不會是因為閑極無聊，所以來拿貧道尋個樂子的吧？”
“哈哈……”黃靖一聲長笑道：“不敢不敢，我來這裏主要是查證一下，看是不是這裏的人壞了我前幾天的好事！”
劉青玄也不怒，仍舊是那幅語氣道：“我到這茶馬驛，主要是為了趕走附在我妻子王珂身上的惡靈，還我妻子一道善緣。要說壞上仙的什麽好事嘛，即便有心卻也無力。”
黃靖和進門來時已經判若兩人，之前他找上門來或謂是全神戒備，而此時卻顯得非常放鬆開心，聽了劉青玄的話後，又一聲笑應道：“看來是我多心了！剛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道長多多擔待。不過我把這幾天你獻祭的功力盡數奉還，也算是我的一點誠意了！”
劉青玄見他致歉，才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回道：“多謝上仙眷顧！此地向來仙佛鬼神不臨，上仙如果沒其它事的話，倒不如先行離去，等貧道求得內人善緣出村後，定當為上仙祈福禱告。”
他這其實已經是在下逐客令了，而且看起來並非嚇唬黃靖，因為那黃衣狐狸聽了過後便轉身走出院門。
不過出門之後，他卻回頭問了句：“道長，請問你要趕走的惡靈處理得如何了，要不要本仙幫你一把？”
劉青玄恢複了客套的語氣婉拒道：“一切皆是定數，不敢勞煩上仙！善有善緣、惡有惡報，我妻子一向慈悲心腸，定得天神庇護！”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在心底是越來越有些崇拜劉青玄了！別的不說，就他這回話便是滴水不漏，既不說惡靈的事、也不提我現在的情況，這種傷腦筋的交際辭令，換我就沒法想得出來。
黃靖這回真的走了，但隱隱卻傳來笑聲道：“我以為是哪派高人呢？原來也隻是個為情才強裝堅強的空架子，看來倒真是我多心了！”
他看不起劉青玄，我心裏自然很是不爽。這幾天從那本《道德經》的新內容上，我學到了幾項還不錯的術法，此時忍不住便想跟著出去，給那狂妄的老狐狸一點顏色看看。
我倒不認為自己能對付得了那個仙家，但他在明我在暗，捉弄一下他想來我還是辦得到的……
劉青玄卻如沒事兒般，對著我隱晦地做了個進屋的手勢後，便趕緊一頭鑽進屋去。
我的衝動也隻一閃而逝，跟著他進屋後才忿忿不平地說了句：“這種禍害也能成仙，看來天道也有昏庸之時嘛！”
劉青玄卻是一幅喜不自禁的表情道：“珂兒，先別忙著生那老狐狸的氣，他這一來可是對我們極為有利呢！”
見我不解，他繼續說道：“那黃二大爺冒險前來，無非就是試探一下是不是我這裏另藏高人。他試過我的功力後，知道我肯定沒那本事，但他也沒發現你的蹤跡，這倒是讓你之前的功德更加穩妥了。”
我卻仍舊氣不過那自稱仙家的老狐狸所作所為，心中全是不滿地問劉青玄：“那黃二大爺既已成仙，為何不來庇護陰陽，反而做出魔道獸行？”
劉青玄笑道：“神靈仙家、凡人修者和陰魂鬼物，那都是有著善惡之分的！就拿他這類靈物仙家來說，善仙自然庇護萬靈，不計恩怨，但惡仙卻是無德可言，隻想著眥睚必報。話說世間如果僅存善果而無惡行，何來善惡之分？我們又何必守護著傳承苦修，以維護正道大義呢？天道有眼，善惡終報；但天道也最無情，世事全在人心。”
對他的話理解透徹後，我對很多事也就看得不那麽重了。
劉青玄給我釋道過後，接著說出了他興奮的原因：“這是黃二大爺享受人間祭品的最後一天，以他之前的貪婪習性，我敢斷言他來試探過我後，今天必定還會冒險出村，去撈上點外麵的好處。”
“你說他會再次出村去害人？”我有些驚奇。
劉青玄卻堅定地點頭道：“我們這院子正常情況下他是不會光顧的，但他既然來了，便不會是沒有目的。如果不是想再次冒個大險，他沒必要來冒我們這的小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