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夜深花轎

我見識過厲害的惡鬼,也見識過黃真人那麽厲害的道士,更見識過馮珞頤和何光善那種非人非鬼的魂魄,但聽見鬼叫聲從村裏傳來時,我還是被嚇得不輕,一頭就跟著劉青玄衝回堂屋裏。

再怎麽說,劉青玄的本事也不差,就算比不上黃真人,但我相信他對付鬼怪還是綽綽有餘的!

劉青玄肯定也聽到鬼叫聲了,不過他沒在意,見我奔進堂屋後,隻是把手伸過來摟著我的腰,示意我跟著他一起,在我家的祖宗牌位下,行了一個三鞠躬的禮。

鞠完躬後,劉青玄轉過身來想捧我的臉,見我滿臉淚痕後又改用手袖替我擦拭,柔聲安慰了一句:“珂兒,我倆現在勉強算是禮成!你放心吧,我倆禮一成,爺爺、嶽父和嶽母就不會有什麽大的問題了!”

我想問他接下來怎麽辦,卻聽門外馮珞頤的聲音笑道:“劉青玄,你也算是名門之士了,卻如此來騙自己的老婆,臉不紅嗎?你應該告訴她,你倆婚禮勉強成了後,你算是徹底沒事了,她的家人也暫時不會死,不過她自己嘛,可能就要成為你們度劫的犧牲品了!”

轉頭看去,見馮珞頤重新回來,正站在我家堂屋門前,不過身影變得跟我看見的那些鬼影一般,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人了。

她笑過後,可能是怕劉青玄出手對付她,身影立即就又變得虛幻,最後消失在門前。

我直視著劉青玄,眼神不言而喻,是在無聲地詢問他:馮珞頤的話可是當真?

劉青玄還真的想對馮珞頤下手,符紙掏出來後,見馮珞頤已經和鬼叫聲一起消失才罷休。

見我看他,便迎著我的目光低問:“你相信她的話?她這靈魂出竅跟那何光善一樣,是受天譴懲罰而致,說直接一點她跟鬼魂沒啥區別,隻是還沒被陰世收容、陽間還留得一具如同草本的肉身而已!連鬼話你也也相信嗎?”

他這樣說,我就放心了!何光善是個大惡人,馮珞頤與他一樣,那會是什麽好東西?況且這個姓馮的女人一出現,就處處針對我的家人,我要是信了她,那我就真成蠢蛋了!

也許是心係我的家人吧,當我深情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劉青玄的反應卻很冷淡,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開口道:“其實拋開她的挑撥離間,這個茅山玉女說的也並不全假。如果我倆這堂拜不成,爺爺、嶽父和嶽母是鐵定活不成了,而我縱然不死,怕也得褪一層皮呢!”

我沒想到他會如此說,但想到他的坦誠,心裏也沒怪他半分,便隻問他現在該怎麽辦?我爺爺去哪了?抓走爸爸的是人還是鬼?還有我媽是怎麽了,她獨自一人這樣闖出去村去會不會有危險?

劉青玄什麽都沒回答我,隻讓我不要擔心。他說今晚村裏如此一鬧,積下了太多的戾氣,我倆新婚之喜也不能衝淡,所以現在的首要之事,是趁村民還在睡夢之中,把村裏的戾氣全部化走。

他說得很嚴重,可我關心的隻有我的家人安危,所以還是隻追問他我的家人情況。

劉青玄一邊收拾堂屋,一邊回我的話:“村裏死了十九人,應該是茅山上清宮自知難以輕易對付爺爺,所以便用控鬼的辦法來危害人命,以便將因果轉到爺爺頭上。”

因果什麽的我覺得很深奧,也插不上什麽嘴,隻得耐心地聽他繼續說。

“李家那些死鬼雖然得爺爺和我盡力超度,度化不盡後又設計將他們全部打散,但那種死亡陰影對村民們的影響,不是輕易就能除去的。”

“茅山人是衝爺爺而來,得逞後自然不會再理會村裏的事,反正所有的賬都會記入爺爺名下。我們本來也可不管,因為天網恢恢,他們能騙過天神一次,卻不可能永違天道。但村民們就慘了!”

“我敢肯定,如果今晚不把村裏頭的事了結,明天一早開始,七天之內村裏所有人將全部無一幸免地橫死,連各家各戶的家禽牲畜也必死完死盡。”

“這樣的話,這個村子將徹底變成鬼村,今後涉足之人輕則沾染厄運難以化解、重則在村裏陪葬同樣橫死……”

“世間人口幾十萬萬,每天都會生生死死很多人,橫死之人同樣不少,我等也管不了那麽多。但如果碰上了也袖手旁觀,而且還是和我們自己息息相關的,那我們修道還有何用?”

劉青玄的話令我感到震撼,不僅因為他的一身正氣,更因為他說的村裏的情況。

我對此是不會懷疑的,今天晚上村裏真的很不正常,具體說來就是靜得太過分了!我們村別說這盛夏夜裏,就算冬天的夜晚,那些獸鳴蟲叫也幾乎不會停。

可今天晚上直到現在,就隻李二嬸的魂魄來時,我家狗吠過一陣,餘下的就得數我和我媽之前那幾聲驚叫了!

當然,還有馮珞頤一出現便會響起的鬼叫聲……

但劉青玄接下來的話讓我更吃驚,他把東西收得差不多以後,站起來接著說:“要是這村真的成了鬼村,那嶽父嶽母也就保不住了,因為他們也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氏。”

聽了此話後我立即就主動表態:“隻要能保得我父母平安,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都聽你的!”

滿以為我這種“嫁雞隨雞”的態度會換來他的讚賞,可他卻還是那幅語氣,甚至有點不相信似的問我:“真的?你可知憑我這點修為,想要在這兩三個時辰內除盡村裏戾氣,那可是必須得你幫忙的。”

我忽然想起馮珞頤的話,就是她說爺爺和劉青玄是利用我度劫的那句!心生警惕地反問劉青玄:“我……能幫什麽忙?你要我怎麽做?”

不過話才出口,我反應過來他做的一切,畢竟都是為了我的父母,說到頭來也是為了我的家庭,所以又接著強調:“要怎麽做我都願意!”

“那好吧!”劉青玄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開心,從我家神桌的抽屜裏番出一遝紅紅綠綠的彩紙和一把剪刀,一邊熟練地剪著什麽圖案,一邊回道:“我剛才說了,我們的禮隻能勉強算成,要是真的能成了事實夫妻,那一切也就迎刃而解!”

他那話的意思我懂!事實夫妻?不就是要我和他入洞房嗎?

我才十八歲,即使結婚這事從突然到恐懼、從拒絕到接受,並最終拜了堂,但要我真正和劉青玄入洞房,我一時心裏還真的又無所適從。所以當劉青玄說完、我理解了他的意思後,當場就如觸電一般,呆立在那形同木偶了。

劉青玄見了我的模樣,“噗嗤”地笑出了聲,拿著手上剪好的一遝彩紙笑道:“我知道你沒有心理準備,而爺爺之前也給我倆開了一卦,說即使我倆完婚,短時間內也不會成為事實。所以我早就有了準備,不用如你想的那般,我們也能成為事實婚姻。”

“具體的辦法就是,用古老的辦法禱告天上地下,從今以後你王珂便是我劉青玄的合法妻子了!”他一邊將手裏的彩紙就著地上的蠟燭點燃焚盡,一邊向我解釋:“我已經請了八抬花嬌,讓他們來抬著你出去溜達一圈。這樣的話,無論是神是人還是鬼,都親眼看見你已出嫁,和我便算是事實婚姻了!”

劉青玄的安排也真到位,話音落下後,我家院子裏便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放眼望去,還真的就是八個隻穿著馬甲的漢子,抬著一頂紅色的轎子走進院裏恭候在那。

說劉青玄安排周到,是因為他讓這些抬轎之人到來的時機,居然成功地避開了之前我家裏發生的一切。

“來來我應該隨你一起的,但這姓趙的人死在我們家裏,並非什麽吉利之事,我得留下處理一番!”

劉青玄拉著我走到院裏,親手掀開轎簾示意我坐進去,說完後又交待道:“這些都是我的人,絕對信得過的。不過你在轎中一定要心靜,切不可開口說話,更不能好奇掀開轎簾往外查看。要是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就在心頭念我教你的那個清淨經。”

“這些轎夫們知道應該怎麽做,你隻用等他們將轎子落下,那時我會再親自為你打開轎簾,扶你下轎。”

“爺爺和父母的事,你也不用掛懷。我倆婚禮一成,明日天亮後我就會帶你去找,三天之內必有下落。”

又是囑咐又是安慰,劉青玄見我已經上轎坐穩了,才將簾子往下一放,輕聲呼了句:“起轎!”

當自己被緩緩抬起,並感覺轎子在往院門外走去時,我的心情很是複雜。

我沒想到劉青玄一個中年爺們,對婚禮還安排得這麽獨特,能想到讓我坐一趟轎子。女生的心理都是追求浪漫的,當今社會,能乘大花轎結婚,真的比坐豪車還浪漫百倍!雖說是夜間,也沒有鞭炮和樂隊伴隨,但這對我已經算是天大的驚喜了!

心頭那種莫名的甜蜜感,將家庭變故的憂鬱衝淡了許多!我知道有些事自己急不來,便聽從劉青玄的話,乖乖地、安靜地享受著乘坐轎子的愜意。

然而轎子走了沒多陣,我就發覺有些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