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消息

我沒多想,趕忙衝回廚房,又在灶頭上抓起一把香灰,然後返身衝向大門,對著那個陌生男人的臉上就是一撒。

“咳咳咳……”

那男人隻顧瞪視著月娘,渾沒把我放在眼裏,被我的香灰撒了個正著後,一邊忙著後退,一邊大聲咳嗽。

我正驚奇他是人而不是鬼時,月娘卻扔下菜刀,跑去打了一盆水過來,對那男人招呼道:“快過來洗洗,那些都是香灰,用水衝一下就沒事的!倒是注意別吸進肺裏去了!”

隨後她又轉頭對我沒好氣地喝斥:“一天盡是毛手毛腳的,對付鬼物做正事時不走心,反而把客人弄成這樣,你也真夠笨的!”

聽她的語氣,她拿著菜刀擋住的人,竟是我們的客人,而且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她也是看在眼裏的。我對此雖覺無奈,卻一句話也不敢應,隻默默地去查看我的手機是否摔壞了。

那男人清理了一下滿頭滿臉的灰塵後,跟著月娘走過來對我笑道:“不錯,你剛才用香灰打鬼的那個法子用得很好,不愧是道童子的後裔,很有靈性呀!”

月娘卻哼了一聲道:“就她這樣子和表現,已經很丟道童子的臉了!我都告訴她要用送亡符,但她卻把符紙直接給貼反了,收了那個忘川河逃出來的小姑娘後,又不及時將符紙拿下來焚化,以致讓堂堂茅山送亡符,還封不住一個女鬼。”

“這些也就罷了,我明明出聲讓她不要點燈,她卻還是給點上,幸虧點的不是蠟燭,否則把附近的孤魂全部召來,那別說她,連我倆可都有得忙嘍!”

“唉,也不知何年何月,你才能成長為真正的道家之女,如你所願地去找回你的家人……”

最後這句話,她是對我說的!雖然她絮絮叨叨地隻是在責怪我,但我聽了過後心頭不但沒有不滿和難過,反而很是感動。

五個月來,我早將月娘看成是自己的長輩和親人了,雖然平日除了電視傳藝外,麵對麵的交流很少,可這並不影響我對她的感情和依賴。

猛地聽見她像我媽一樣的嘮叨個不停,我恍然間重拾到了那種久違的被關愛感覺……

話說回來,月娘的反常還讓我有了另一個猜測:她和這個陌生男人關係肯定非同一般!

我好歹也是十**歲的成年人了,雖說沒有過戀愛經曆就和劉青玄成了親,但耳聞目睹,對感情這方麵還是非常敏感的!平日沉默寡言、高冷無比的月娘一直說個不停,無非是為了引起那個男人的注意罷了。

我猜得果然不錯,那男人聽了她的話後,微笑著打斷道:“月娘,你這脾氣性格,哪裏是什麽出家人了?我說呀,你的還俗時間真的到了,跟我走吧!這些年外麵的世道早已翻天覆地,社會的繁華也讓各方妖魔鬼怪、邪法怪道紛紛現身,你出去和我攜手江湖,豈不快意人生!”

月娘的臉色我看不見,但從她眼裏,我看到了少女般的嬌羞……

她沒回答,低著頭沉默了一下後,吩咐我和她一起去廚房熱飯菜,接待那男子。

在廚房裏,月娘罕見地主動向我開口道:“他叫莫煙塵,是我修道路上的紅塵劫,就跟你和劉青玄一樣!隻不過我和他沒有什麽約定而已。”

我想問她關於她和那莫煙塵的事,畢竟這麽長時間了,我對月娘的身世來曆還一無所知。

可她不等我發問卻又扯開話題,向我問道:“你好歹也學了那麽長時間,修道一百多天了,怎麽還會被一個鬼魂所滅?你可知道,先前如果你在電話裏同意跟那個女鬼永遠待在一起的話,你的性命也就玩完了,就算那個會借命傳承的鹿先生到來,也保不了你的小命!”

聽她這麽一說,我的背心滲出了一層冷汗,低低地應道:“我那時有種錯覺,以為真的是錯亂了!我以為時間還是我從學校趕回家的那天,這幾個月來的事都隻是我的幻覺,我甚至感覺我還坐在回家那輛客車上……”

說著說著,我忍不住自己的眼淚。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是那樣,希望時光還能倒流,一切問題都隻出現在我的身上:陸鳳玲和陳詩詩沒有死,村子裏李氏家族一十九條人命也沒有死,我沒有遇上劉青玄,我的家也還是原來的樣子!

那時恰好莫煙塵清洗好身上走了進來,一邊搓著手一邊笑道:“以後可要記住了!無論是夢是真、是人是魂,可都一定要守住本心,隻要把本心守住,那任他多厲害多高明的**術,都不可能讓你上當。”

他簡單的一句話,對我來說卻如同黑夜明燈,我猛然就領悟了自己跟隨月娘學習那些道術的真諦!都說大道無情,我可能還領悟不到那個境界,但天下無論陰間陽世,自有法則,我學習這些道術,不正是要維護這個法則的嗎?

如果哪天真的能實現我領悟的道,天下蒼生便不再有飛來橫禍,善惡也必相報分明,世上哪會再有什麽不平之事呢?比如我的家,便不至於要遭受分離苦楚;又比如陸鳳玲他們,也絕不會陽壽未盡而提前亡故。

可能是見我臉露喜色,莫煙塵接著對月娘說:“這個女娃娃跟你真的很像,不愧……”

但月娘卻打斷道:“一點也不像,她的命可比我好多了,雖說她身係王家一脈的運數轉機,但至少在童年之時,以及姻緣方麵,她都已經算是很順利了!”

我覺得月娘好像是怕莫煙塵向我透露什麽,因為她接著又扯開話題,對我說道:“王珂,你這莫叔叔從外麵進村,你沒有什麽需要向他打聽的嗎?他和我可不一樣,沒什麽顧忌,你問什麽他都不會隱瞞的!”

莫煙塵笑著對我附和道:“那是當然,我來這裏之前,專門去打聽了一下關於你家的事呢!有什麽你就問吧,我必定知無不言。”

我當然想問我爺爺和父母的消息,聽他們這麽一說,趕緊問道:“莫叔叔,你有我爺爺的消息了嗎?”

“長幼有序,不枉了月娘栽培你一場!”莫煙塵對我似乎不吝讚美,先誇了我一句後,才回答道:“王老先生聽說是被上清宮黃真人給帶去茅山了,據說茅山一派的意見很統一,要把犯了戒律的他活埋祭天。”

“聽說羅漢寺的虛空法師前往,向茅山四大真人求情也是沒用。不過吉人天相,就在茅山要舉行祭天儀式的前一天,王老先生卻忽然不知所蹤。為此茅山四大真人還前往羅漢寺,找虛空法師的麻煩呢!”

“圈子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王老先生的失蹤和虛空法師脫不了關係,更有坊間流傳,虛空法師救出王老先生後,將其藏在了某處鬼市裏。但包括茅山一派自己,也拿不出相關證據,所以四大真人最後也沒能把虛空法師給怎麽樣。”

“至於你父親王清風,我也查清楚了,是被警察給抓走的!劉青玄和你爺爺對村裏命案的那些解釋,都是上不了台麵的,而李家那個孽子凶手李剛,在得知自己是因你爺爺告密才被抓的,所以一口咬定你們家是同謀。”

“不過你大可放心,現在乃是法治社會,再說上麵的領導對我們這些搞封建迷信的,跟平日政策的宣傳態度迥然不同,你們村李家的那起命案又是轟動全國,所以他暫時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倒是你媽……我也多方打聽了,卻沒有半點消息!用卦卜了一下,她卻好端端地活著,就是找不到而已,你也不用擔心!”

莫煙塵不等我問,連同我父母的消息全部一股腦地說了。

不過他說這些的時候,眼睛始終看著月娘,而月娘對我家的情況,好像也是非常上心,聽說大家都安然無恙時,眼神裏流露出的喜悅絕不亞於我這個當事人。

我知自己心急也是無用,又接著不解地問道:“剛才那些鬼魂,明明都已經被超度了,為什麽還會來找我的麻煩?”

沒想到莫煙塵回答道:“要是你當日被送到亂墳坡後真的遭遇不測,為你那新婚丈夫劉青玄擋了這一劫,那別說這些鬼魂回不了陽間,就是你的爺爺王老先生,以及你的父母,也不會遭那麽大的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