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宿命

幾乎是一夜未眠,天亮後我假都沒請,隻匆忙地跟閨蜜張瑩打了聲招呼,便直奔車站坐上了回家的中巴車。

我家距離縣城還有一百多公裏,兩日來的折騰讓我實在太過疲倦,見車上幾乎坐滿了人,又是大白天的,在客車駛出縣城不久後就靠在座位上睡著了。

可我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那個壞人也能出現!

就在我睡過去沒多會,便被一陣刺骨的冰冷感給激醒,而醒來後立即就是一驚:那個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邊,正俯身將右手往我身上碰,當著這滿車乘客的麵欺負我。

我又動彈不得了,直氣得眼淚瞬間又流了出來,隻是那個可惡的男人好像早有準備,不等我的眼淚滑到臉龐,便小心翼翼地用一張紙巾給吸了個幹幹淨淨。

把手伸過來後後,他湊到我耳邊笑道:“關鍵地方不幹淨不要緊,讓我先檢查檢查其它地方過過癮也是不錯的選擇!我說過了,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乖乖地等著給我生個大胖兒子吧!”

“唉喲,前天晚上我怎麽沒發現,你還很有料嘛!如此的F滿,以後我兒子不愁沒有糧食吃了,哈哈!”

“你看看,你都這反應了,說明你長大了嘛!”

“就你這表現呀,我保證你會喜歡上我了,隻怕到時恐怕我不找你,你也會主動來找我呢!小美人,就不要拒絕哥哥了……”

那隻手不停地欺負著我,最可恨的是他嘴裏那些不幹不淨的話語。

我心頭的氣苦就不提了,憎恨這個陰魂不散的男人同時,也為車上那些冷漠乘客視而不見的態度感到心寒。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我像是已經被煎熬了一千年似的後,客車終於停了下來,我看見從車門那上來了一個跛腳的中年大叔。

我的直覺告訴自己:救星來了!因為自打跛腳大叔出現,欺負我好半天了的男人便愣在原地,手停留在我的右肩上也不動了,隻是滿臉驚恐和憤怒地看著跛腳大叔。更讓我欣喜的是,跛腳大叔隨便巡視了車內一下,便盯著欺負我的男人徑直地走了過來。

果然,跛腳大叔走到我們身邊,抬起左手就給了男人一記大耳光,嘴裏低吼了句:“滾開!”

男人被打後,身影如閃電一般倏地消失不見,隱隱約約中好像還痛苦地大叫了一聲。

我恢複了正常,想要跟跛腳大叔道謝時,他卻看都沒看我一眼,便直接走向車廂後麵的空位,神情中滿是不屑之意,似乎對我也很是不滿的樣子。

這回乘客們倒變得積極了,全部都扭頭看向跛腳大叔,有個年輕人還打抱不平地嘀咕道:“殘疾了不起呀?就知道欺負人家小姑娘,有種來衝我吼兩句試試!”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乘客們肯定是看不見剛才糾纏我的那個壞人,還以為替我解圍的大叔是在欺負我呢!於是我連忙站起身來,走到坐在最後一排的跛腳大叔前麵,紅著臉大聲地對他說了聲“謝謝”。

跛腳大叔卻把頭扭朝一邊,對我不理不睬……

客車到了我們鄉鎮時,我見爸媽已經早就站在路邊等著了,不顧人們那些詫異的眼光,我下車後便大哭著朝他們飛奔而去。

可我爸安慰的話都沒說一句,繞過我忙著往車門那快步走去;而一向把我當成心肝寶貝的媽媽,也隻是隨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追著我爸去了。

回過頭來時發現,他們居然是上前去迎接跛腳大叔的,我聽見我爸對著那大叔討好地說道:“劉道長,可把你給盼來了!”

跛腳大叔神態高傲,微微點頭應了句:“回家再說!”

接著他又上前衝我冷冷地說了句:“從現在起,三天之內不準說話,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還沒回過神來,那個被我爸稱呼為“劉道長”的跛腳大叔已經抬腿率先走了,我爹緊緊地跟在後麵,我媽則拉著我趕忙跟上。

一路上我真的沒敢言語,隻是牽著我媽的手委屈地低泣著。我爸和我媽也不說話,就跟在劉道長的身後急走著,見了認識的鄉鄰們也隻麵色沉重地點頭以示招呼。

那劉道長好像對我的家很熟悉,走在前麵未經指引就直接到了我家。而且這個瘸道士走起路來一點也不慢,跟得我們一家三口都大汗淋漓,他卻像沒用力一樣,氣都不大喘一口。

直到進屋見到我那蒼老的爺爺後,他那張板著的臉才緩和了許多,微笑地躬身向我爺爺行禮,口裏也很恭敬地說道:“王師兄,好久不見!”

這回反倒是我爺爺有些冷漠,隨便抬手擺了擺後,不冷不熱地應道:“劉師弟,我王家的事讓你費心了!”

劉道士也不多說什麽,過去攙扶著我戰戰巍巍的爺爺就進了客房。

我被我媽牽著往她自己的房間裏走去,我爸則忙著去打水燒水,好像是要殺雞招待那個劉道長。

心頭本來有滿腔的熱血要對我媽傾訴,可想起劉道士的話後又不敢開口,進了我媽房間後,我便去找來紙和筆,寫字問我媽我是怎麽了?

進屋之後,我媽終於也忍不住了,特別是看見我在紙上寫的那幾個字後,一把緊緊地將我摟在懷裏,壓抑地抽泣著,把嘴湊到我耳邊輕輕地說道:“珂兒,不怕了!你爺爺能把劉道士請來,你就有救了!劉道士出麵,你那個該死的師叔公再也不敢來對你怎麽樣的了!”

我聽她話音有異,連忙停住哭泣,從我媽懷裏掙脫出來,又抓起筆在紙上寫道:什麽師叔公?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媽,我求你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好嗎?我真的好怕!!!

看著我在最後打上的三個大大的“!”,我媽長長地歎了一大口氣,然後才壓著聲音擦了擦眼淚,一邊哭一邊緩緩道來:

“珂兒,都是媽媽不好呀!都是媽把你害了呀!該死該遭罪的本是你媽我的,嗚嗚……”

“你爺爺本來是個正宗的茅山道士,本來還是個出家道士,聽說是什麽上清宮的。十年大革命時候破‘四舊’,被迫下放到我們這偏遠山區勞動學習改造,並且被強行跟你奶奶結了婚。”

“但你爺爺天生就是童子命,娶妻生子是要遭受天譴的。他本來想時代所迫,跟你奶奶結婚也就是個儀式,隻要雙方不圓房,自己勞動改造之餘不忘修行、不忘初心,那也就沒事了。”

“可那時候各種反對封建的運動搞得很凶,結婚當天,他便被紅小兵們抬著槍逼著和你奶奶洞了房。”

“從那時起,你爺爺的心就死了,隻得放下手中拂塵,還俗成為了一個普通農民。”

“然而命中所帶的事卻並未因他還俗而罷休!先是你奶奶生下一對龍鳳胎後大出血早逝,待你爺爺好不容易將你爸和你小姑拉扯到十八歲時,厄運又來了!”

“家裏麵的這些事情,也是在生你的時候,我追問你爸時才得知的。據說你爸和小姑滿十八歲那天,百餘鬼物圍滿我們家,逼迫你爺爺將他倆交出來向陰差獻祭。”

“你爺爺雖說早知天道難違,自己根本無法保住一雙兒女性命,可說起來怎麽都是自己親生,又是他含辛茹苦養大的,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活生生的兒女去給陰差獻祭呢?所以明知自己不受先師祖宗庇護,卻還是開壇作法,跟前來圍家的鬼神們拚死相鬥。”

“父親舍不得兒女,兒女更心疼父親!我聽你爸說起往事時仍舊心有餘悸!當時你爺爺把他們兄妹倆藏在法壇下方,自己跟那些鬼物周旋了三天三夜。你爸眼見他到最後吐血不止,身體也搖搖晃晃快進入昏迷狀態時,便忍不住鑽了出來,要以自己性命保全父親和妹妹。”

“你小姑見狀後也鑽了出來,爭著要獻身護家。”

“那時你爺爺已經無力阻止了,隻得坐下身來跟陰差大人談條件,同意用一個兒女的性命終身,換取自己和另一個兒女暫時的平安。”

“你爸和小姑爭相獻身,但最後是你小姑贏了!這一來是因為對方來的陰差大人看上了你小姑的姿色,非你小姑不要;二來你小姑悄悄對你爸說,要他留在世上,給我們王家承接香火。”

“你小姑當夜就被群鬼接走了,聽說那些鬼怪最後是把她給害死在了亂墳坡,關於她後來的事你爸沒多說,反正我聽村鄰們說你小姑死得很慘,你爸也是看她照片一次,就偷偷地躲去屋後的大石頭下痛哭一場……”

“後來的事就是我嫁過來後經曆的。當時生你的時候,你爺爺一見是個女兒,立即就要將你掐死以謝天地,我和你爸不敢說什麽,是這個劉道士的忽然出現,才保住你一條小命呐!”

“珂兒,從小你就不喜歡你爺爺,覺得他不愛你!但其實你錯了,你爺爺當年與群鬼鬥法已經丟了大半條命,這些年活著完全是生不如死,吃飯連碗都抬不起來,他才是我們家最受罪最苦的那個。”

“你爸說你爺爺當年見到自己女兒的慘狀時,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可他說要把你抱出去掐死的時候,那可是老淚縱橫的呀!”

“你爺爺把你抱出門以後,恰逢劉道士路過,在村頭李大娘家討水喝,聽見嬰兒哭鬧後便趕來相看。他也是真有些本事的人,一見你爺爺便知不是普通人,當下以禮相待查問嬰兒之事。”

“你爺爺看他乃是道門同宗,便一五一十地把家裏遭遇說給他聽。那時我和你爸也追了出去,聽你爺爺說好像我們王家的女人都必須……”

我媽說的這些,換在兩天前跟我說的話,我隻相信一句,那就是我爺爺表麵上對我很不好,但實際上卻比誰都疼我。因為我長到十八歲,已經能明辨是非了!爺爺可是有什麽好吃的,都悄悄地留在我能找得到的地方呢!

但現在我對我媽講的每一句話都再無懷疑了,連續沒日沒夜地受那鬼男人淩辱,我哪有可能堅持馬哲的唯物主義而不相信鬼神?

不過我媽話還沒說完,便被房間外我爸的大聲打斷了,他讓我媽趕緊帶我出去堂屋。

爺爺和劉道長已經坐在了堂屋,我爸正在給他們上茶。見我媽拉著我過去後,我爸放下手中茶壺,麵色沉重地對我說道:“珂兒,經過你爺爺和我商量,我們現在決定將你許配給劉清玄劉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