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呤……”刺耳的電話鈴聲撕破了黎明的寂靜,章葉桐迷迷糊糊地向話機伸手過去。昨晚,她幾乎沒睡,女孩那毫無血色的臉總是在她腦海中閃個不停,使她心神不寧,無法入眠。

劉春曉因為工作的緣故出差了。章葉桐就有了借口摟著女兒睡。其實她心裏一直無法平靜。直到黎明的第一縷曙光照向大地,她才迷迷糊糊地有了一絲睡意。而現在,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手又把她狠狠地拉回了無情的現實中。

“喂!……”

“你好,葉桐,是章葉桐,亞楠,你盡快到隊裏來,孩子的父親到了!需要認一下屍體!”話筒中王亞楠的聲音充滿了疲憊,隊裏昨晚肯定又加班了。

“好,章葉桐馬上到!”這下,她是徹底清醒了。最讓人擔心的時刻終於到了,就不得不去麵對。

雖然每天已經習慣於麵對周圍的死者,但是,卻習慣不了死者家屬的認屍,那種撕心裂肺的哭喊會讓章葉桐整整一周都睡不好覺。

時鍾才剛剛顯示淩晨5點,章葉桐打了個電話給同住一幢樓的劉春曉的姐姐秋月,叫她趕緊下來幫她照看女兒,自己要馬上走。劉秋月比弟弟大三歲,從小就照顧弟弟,自從章葉桐和劉春曉結婚後搬到一棟樓住,由於夫婦兩人工作的特殊性,這種淩晨或半夜的電話章葉桐沒少打過,還好姐姐心疼這侄女兒,也從不抱怨什麽。

當章葉桐火急火燎地趕到位於市中心的刑警隊時,手表上的時間才過去20分鍾。王亞楠早已焦急地站在了大門口等章葉桐,一見章葉桐進來,立刻轉身向大樓裏走去,邊走邊對她說道,“葉桐,孩子的父親情緒不太好,嚷著要見女兒,他到了有近一個小時了。在讓他見之前,章葉桐們還必須得準備一下。所以找你來了。”

“好,半小時後你帶他到底樓來見章葉桐!”章葉桐匆忙地在背包中找著辦公室的鑰匙,邊腳步不停地向底樓走去。

“對了,葉桐,這個給你,去給孩子穿上吧!”王亞楠塞了個鼓鼓囊囊的大紙袋子在章葉桐手裏,章葉桐低頭一看,愣住了,是一套嶄新的公主裙,還有雙鮮紅的小皮靴,上麵綴滿了如星星般閃爍的小亮片。

是啊,孩子的父親馬上就要見到自己心愛的女兒了,雖然失蹤了才一個月,女兒那活潑可愛如天使般美麗的容貌已深深地刻在了可憐的父親的腦海裏,這輩子恐怕都已無法抹去。誰都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女兒渾身地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底樓,依舊是一片寂靜,同事們還未上班,隻有解剖室和停屍房那24小時不停轉的排風機還在那兒忠實地堅守著崗位。章葉桐匆忙地換上了法醫袍,帶上手套,向停屍房冷凍櫃走去。打開門,一股逼人的冷氣使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輕輕揭開蓋在女孩身上的白布,那瘦小蒼白的軀體讓她又一陣心酸,章葉桐輕輕地伸手合上她的雙眼,給孩子穿上了漂亮的公文主裙和鮮紅的小皮靴,還細心地替她梳理好了散亂的長發……等一切都打理好,她退後一步細細端祥,孩子象極了一位熟睡中的小天使,長長的睫毛低垂著,雙手輕輕地交叉放在胸口。

章葉桐沒有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直到王亞楠叫她,這才意識到孩子父親已經到了。她回頭看去,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衣著樸素,穿著一雙已分不出具體顏色的皮鞋。頭發短短的,布滿了灰塵,一雙手拘謹地交叉著擰來擰去,眼神中充滿了緊張與戒備。

“這是徐先生,接到章葉桐們電話後就從B市趕來了!”王亞楠介紹說,“徐先生,這是章法醫,負責這個案子的解剖工作的。”

“你好,徐先生!”章葉桐沒有和他握手,法醫從不和別人握手,這是行規,其實也是無奈。經常觸摸死人的手,她早已經有了自知之明。

“章法醫,章葉桐能見見嗎?”孩子父親的眼神向章葉桐身後探去。

“可以,過來吧!”章葉桐帶頭走向已打開的冷櫃旁。他的兩眼死死地盯著輪**女孩的屍體,瞬間,這個男人徹底崩潰了,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幾乎震聾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不!——,佳佳,佳佳你醒醒,你醒醒啊!……”孩子的父親痛哭失聲,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女兒的屍體旁,“老天爺啊,章葉桐唯一的孩子死了啊!……”這一幕悲劇讓在場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流下了同情的淚水。章葉桐歎了口氣,默默地拿起了屍檢記錄本,在名字一欄空白處用力地寫下了“徐貝佳”三個字,旁邊注明——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