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王隊出現在章葉桐身後,原來他接到了門衛剛打給他的電話後,就匆忙從辦公室趕來了。麵對眼前這一對情緒極不穩定的老人,他也沒辦法多說什麽,隻能示意章葉桐們跟他先去辦公室。

坐下後,王隊拿出了厚厚的一疊卷宗,神情溫和地開口說道,“你們是羅小翠的父母吧?”老人一臉茫然地點點頭,仿佛在等待著命運的判決。王隊拿出了兩張打印件,章葉桐在一邊偷眼看了一下,上麵寫著——失蹤人員登記表,記錄日期是一周前。章葉桐的心咯噔一下,王隊接著說道,“這是你們當時申報女兒失蹤時所填寫的記錄,你們確認一下,看對不對?”老人顫抖著雙手接過了記錄表,眼淚無聲地往下流淌著,他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眼角,仔細看後,默默地點點頭,王隊擰緊了雙眉,猶豫了一小會兒,才終於緩緩開口說道,“老人家,根據你們當時留下的你女兒羅小翠的私人用品中所提取的DNA配對,章葉桐們,”他似乎有些不忍心說出那個在場的所有人其實已經心知肚明的消息,“章葉桐們在五天前發現了你女兒被害的屍體!”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後,王隊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不忍心再看一眼眼前這兩位痛苦的老人了。他更不敢說出隻找到這兩位老人的女兒一部分屍體!令人深感意外的是老人卻表現得出奇的平靜,隻是不停地流淚,良久,他附耳對身邊傷心的老婦人低語了幾句之後,費力地站了起來,突然,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章葉桐們都驚呆了!王隊趕緊拉開椅子,一個箭步衝上前,試圖扶起眼前的老人,老人卻執拗而又傷感地搖搖頭,淚流滿麵地說道,“孩子,請答應章葉桐一定要抓住凶手!”王隊再也忍不住了,他神情嚴肅地用力地點點頭,扶起老人後,章葉桐們才在他斷斷續續的描述回憶中知道了他們的小女兒羅小翠失蹤的前後經過;

羅小翠是兩位老人最疼愛的小女兒,長得天生麗質,大學畢業後很快就在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找到了一份收入不錯的文員工作,身邊不乏追求的異性。為了上班的方便,她獨自在外租房居住。但是羅小翠卻是個孝順的孩子,每天下班後無論多晚都會回父母家看望二老,陪他們說說話。有一天,羅小翠突然紅著臉告訴父母說自己談戀愛了,兩位老人很開心,期待著能早日見到自己未來的女婿,但是,這個願望卻遲遲未能實現,女兒的情緒也有了微妙的變化,很少再提起她這個男朋友了。一周前,女兒突然下班後沒有跟往常一樣來探望父母,兩位老人一直等到半夜,女兒卻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老人開始了擔心,就不停地撥打她的電話,但電話卻始終處於關機狀態,老人的心被懸到了嗓子眼,他們連夜打車趕到女兒的居住地,屋內卻空無一人。兩位可憐的老人在女兒冰冷的房間裏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一早,顧不得別的了,羅小翠的父親在把身體虛弱的妻子送回家後,立刻來到女兒工作的公司,卻得知女兒昨天就沒有來上班。老人的直覺告訴他;女兒肯定出事了,於是他平生第一次撥打了110……

聽完老人含淚的陳述,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離開了自己所深愛著的親人們,留下的巨大痛苦已經徹底把眼前的兩位老人給擊垮了!

“你女兒平時有關係處不好的人嗎?”王隊問道,

“沒有,章葉桐女兒很善良。”老人默默地說道。

“你對她男朋友有什麽了解嗎?”王隊邊說邊在筆記本上記錄著,

“隻聽說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經理,比章葉桐們翠翠大了十多歲!”老人眯著眼,仿佛在那些傷心的記憶中努力尋找著什麽。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別的,翠翠就沒說。但是章葉桐記得女兒住的地方有他一張相片,在床頭!”

王隊點了點頭,趕緊示意早已等候在一邊的助手過來,語氣冷靜地低聲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助手立刻匆匆離去。隨後,他轉過頭來,口氣又變得很溫和,“老人家,今天就到這兒吧,你看怎麽樣?以後有情況章葉桐會盡快通知你!”他站了起來。

兩位老人突然神情有些不自然,不一會兒,羅小翠的父親吞吞吐吐地說出了一個讓章葉桐頗為頭痛的請求,“警察同誌,能讓章葉桐見見翠翠嗎?”

頓時,屋裏的空氣變得凝重起來,大家的眼光不約而同地射向了章葉桐。見章葉桐一臉尷尬,王隊低聲說道,“章法醫,就是‘城中村’發現的。”其實章葉桐不用他提醒章葉桐,因為剛才記錄上看到的編號已經讓章葉桐明白了,可是想著如果這兩位已經麵臨情緒崩潰的老人再見到女兒連頭都沒有的屍骨,章葉桐真怕去想那讓人痛苦的後果。於是,章葉桐狠心搖了搖頭,老人眼中期待的光芒立刻熄滅了,章葉桐趕忙解釋道,“老人家,你今天先回去吧,過幾天再說,章葉桐還有一些工作沒完成。章葉桐答應你,會好好照顧你女兒的!”說到最後一句,章葉桐的嗓音竟然有些哽咽了。……老人點點頭,攙扶著身邊神情呆滯的妻子,搖搖晃晃地慢慢走出去了。章葉桐悄悄拉住了一直站在老人身邊的年輕民警,低聲說道,“等他們情緒好一點後,你打電話通知章葉桐。”他早已明白了章葉桐的苦心,感激地點點頭,轉身陪著老人離去了。

回到辦公室後,章葉桐的心情一直很落寞,那兩位可憐的老人的背影不斷地在章葉桐的眼前出現,好不容易找到女兒,但是對他們來說,卻並不見得是一個很好的消息,女兒那殘缺不全的屍體將會是對兩位老人的致命的打擊!想到這兒,章葉桐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唯有早一點抓住殺害他們女兒的凶手,對他們,對死者,才是一種深深地告慰!

章葉桐沒想到,今天一整天對章葉桐來說都是灰色的,到傍晚下班前,章葉桐共接手了三具屍體,其中一具,是被人遺棄在江濱公園長凳上的一個才出生隻有一天的男嬰,冰冷而又瘦小的軀體讓章葉桐的心緊縮成了一團,他烏青的小臉蛋上雙眼緊閉,一雙小手緊握著。渾身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他的死因很特殊,因為他是一個先天性的嚴重腹裂患者,腸子**露在體外!明顯是感染而死!章葉桐不由得憤怒了,因為這可憐的孩子如果能馬上得到精心救治的話,他完全有生存的希望!他絕不應該被父母狠心地遺棄在冰冷的公園長凳上,讓他自生自滅!這小小的生命還未來得及睜開他的雙眼,就在孤獨中告別了這個人世!章葉桐的心都發抖了!

另兩具是今早,遊人在天馬湖發現的,一對十七八歲模樣的少男少女投湖自盡!他們被打撈上來時,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身上還綁了一塊大石頭!現場法醫沒有辦法把他們分開,幹脆就這麽一起送了回來!當章葉桐替他們清理身上的汙物,並試圖再一次把他們分開時,章葉桐這才注意到,他們彼此的手指尖已經緊緊地嵌入了對方已略顯腫脹的!作為一個母親,眼前的一幕讓章葉桐感覺到了無比的心酸!這明顯是一對殉情而死的孩子們,他們草率的離去就意味著兩個家庭的永遠破碎!生命最後的那一刻,章葉桐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想過身後父母痛苦的眼神!

傍晚,章葉桐腳步沉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

此刻,在天長市另一個端的一個黑暗的角落裏,一個男人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窗外漸漸淡去的晚霞,黑夜即將來臨,他歎了口氣,默默地轉身,來到屋子中央的一個小小的工作台邊,打開了一個黑色的帆布袋,裏麵頓時露出了幾排整齊而又閃著耀眼寒光的工具,他毫不猶豫地挑了一把,然後轉身,奇怪的是當他做這一切舉動時,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就像一個毫無生氣的機器人!

而此刻他麵前正有一雙恐懼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仿佛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死神,而不是一個人!這是一個年輕女人!女人驚恐而又徒勞地扭動著自己被結結實實捆在椅子上的身體,被堵得嚴嚴實實的嘴裏拚命地發出“嗚嗚”的聲音,乞求的淚水無聲地滑落了下來!